第120章 不是吵架就好
翩然而來的少女儀容韶秀,眸如空靈,唇若櫻瓣,有著說不出的清絕脫俗,她身姿曼妙,如絲綢般黑亮柔順的長發挽成一個俏皮的髮髻,令她純稚無邪的容貌更添了幾分俏皮可愛。
她似沒有料到屋裡還有外男,一進來才瞧見黃鴻飛坐在杜老夫人床邊,怔愣了一下,大大的眼睛便流露出疑惑不解來。
因是外男,她一時頓在那裡,也不知該進還是該退出去。
正當她猶豫不決時,杜老夫人已經笑容滿面朝她招手了:「可不是撿到寶了?還是個活寶貝呢。」
杜士奇的眼睛也亮了一亮:「婉兒來了,快進來。今兒個咱們家有大喜事呢,瞧把你祖母給高興的,快來見過你三表哥。」
杜意婉這才款步走了進來,一邊拿眼好奇的打量黃鴻飛,一邊姿態優美的朝他福了一福:「婉兒見過三表哥。只不過——祖母,爹爹,這位三表哥是哪家的,我怎麼從未見過?」
她見黃鴻飛就坐在那裡受了她的禮,也並不起身還禮,不由得有些不悅起來,覺得這人要不是不知禮數,要不就是沒將她放在眼裡。
她是勇安侯世子的嫡出千金,雖然如今侯府比不上以往那般光鮮,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杜家在外行走,外人怎麼也會給幾分薄面的。
還從未有人如眼前這人一般。將杜家人如此的不看在眼裡。
然而奇怪的是,連父親都沒有對他這種無禮的行為表示不滿,甚至還頗有些理所當然的意味,這令杜意婉覺得更好奇了。
杜士奇目光閃爍了下,他看一眼自己的老母親,又看看黃鴻飛,拿不準主意要不要就此告訴杜意婉。
倒是黃鴻飛好奇的打量過杜意婉后,便大方的自我介紹道:「我叫黃鴻飛。」
杜意婉:「……」
這算是哪門子的介紹啊?他是哪一家的,家裡是幹什麼營生的,年歲幾何,來勇安侯府幹什麼的,這才算是自我介紹吧。
他就說這麼個名字來,誰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樣的身份?
不過祖母很喜歡他,父親看他的眼神也格外的熱切。
杜意婉瞧見自家父親一時看著黃鴻飛,一時又不住打量她時,秀眉就忍不住皺了起來。
她並不急著過去了,只淡然一笑:「祖母這裡還有客人,我就不久留了,一會再來陪您老人家說話。」
說著就要離開,杜士奇哪裡捨得她這樣走:「婉兒,你三表哥不是什麼客人,往後是要長住咱們府上的。你們表兄表妹,還要常來常往,實在不必避諱這麼多。
再說,你祖母也很喜歡跟前有人陪著說笑,你跟你三表哥都是你祖母最喜歡的小輩,平日里有你們陪著說笑開解。我也能放心不少。」
他近乎直白的說出了他的想法,杜意婉也證實了自己方才的猜測,心裡頭就湧上了無法遏制的憤怒與難為情來。
但眼前這人是她的父親,他有權利決定她的一切,就算她不願意配合,他也會想方設法逼他配合的。
杜意婉心頭氣血翻湧,卻不得不佯作無事人般笑著道:「既然三表哥日後要住在府上,想必往後說話的機會還很多。
祖母一時半刻是離不得三表哥的,我在這裡可不就礙了祖母的眼了?再說了,先前父親讓我給睿郡王府做的活計。
我還沒有做好,這就回去緊著做,爭取明日就能做出來,如此就不會誤了爹爹的事了。」
杜士奇那白希的面容倏地漲的通紅,他下意識的往黃鴻飛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他猶自好奇的打量杜意婉,似乎並未聽出她的言下之意來。
他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這才皺眉訓斥道:「也不差那幾日的功夫。你三表哥難得來家一趟……」
便是他自己,恐怕也覺得有些汗顏,公然讓自家女兒對黃鴻飛使美人計,心裡頭雖然希望杜意婉能將黃鴻飛迷得團團轉,但到底也不好說出來。
他這張老臉,還是要的嘛!又暗恨杜意婉不聽他的話,還提起睿郡王府來令他難堪,對這個向來很有主意的女兒的不喜就又添了一層。
只是他不喜這個女兒,杜老夫人卻很是喜歡杜意婉,見杜士奇此時擺出嚴父的嘴臉來。
當著她的面就要訓斥杜意婉,自然是要護她的,皺眉沉聲道:「行了,讓孩子們在這裡陪我,你有事就去忙吧,別擾了我們說話。」
杜士奇雖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卻絕對是個孝順的兒子,聽了杜老夫人的話,也不敢再多說什麼,應了是,又意有所指的看了杜意婉一眼,方才轉身出去了。
杜意婉垂了眼站在那裡,等杜士奇走了,方對杜老夫人笑著道:「祖母,那我也先回房去了……」
「婉兒過來。」杜老夫人卻不讓她走。
杜士奇的用意杜老夫人一清二楚,雖然她很不贊同他利用自己女兒來拉攏黃鴻飛這種做法,但看到亭亭玉立的杜意婉與一表人才的黃鴻飛,忍不住也動起了心思。
她的乖孫女兒性子好,又爽朗活潑。模樣兒也生的這般出挑,配她的大外孫子是怎麼樣也行的。
她的大外孫流落在外多年,吃了多少苦頭,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杜老夫人自然是希望能將最好的東西一股腦兒全都捧到黃鴻飛面前的。
在她眼裡,杜意婉是最好的孫女兒,黃鴻飛是最愛的大外孫子,兩個金童玉女樣的人兒能成的話,杜老夫人是樂見其成的。
只是,婉兒他爹的目的也太明顯了些。杜老夫人就又有些遲疑了起來。
如果黃鴻飛要娶杜意婉。就要對杜士奇言聽計從的話,杜老夫人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的。
她已經是老的一隻腳踏進棺材里的人了,什麼家族榮耀,什麼富貴榮華於她而言,都沒有什麼意義了。
她如今的想法,也不過是含飴弄孫,快快樂樂了無遺憾的走完人生這最後一程。
這樣矛盾的時候,杜意婉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邁步走向杜老夫人,順手將桌上的白裡透紅的水蜜桃端了過去:「祖母有了活寶貝,也不忘了婉兒,婉兒心裡可高興了。」
她一邊說笑一邊在杜老夫人床邊的錦杌上坐了下來,親自拿了小刀來削果皮,笑吟吟的道:「可見祖母心裡還是有婉兒的,為著這個,婉兒今日就該親力親為的服侍您一回。」
她言語嬌俏,又笑意盈盈,絲毫瞧不出半點陰霾與陰翳來。
杜老夫人就佯裝惱怒的瞪她一眼:「怎麼。祖母若是忘了你,你就不來祖母跟前服侍了?好你個沒良心的小丫頭!」
說著就要抬手拍打杜意婉。
一直沉默的黃鴻飛卻忽然伸手輕輕握住了杜老夫人的手,認認真真的說道:「您老人家息怒。
我想這位妹妹並不是不想服侍您,否則也不會親手削桃子給您吃了。您看在她年紀小不會說話的份上,就饒了她這次吧。」
他這話一出口,杜老夫人與杜意婉俱都怔愣了,面面相覷了半晌,方才忍不住齊聲笑了起來。
杜老夫人更是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你這實心眼的孩子,這心眼兒怎麼就這麼實在?」
杜意婉也笑望著黃鴻飛,她沒有想到,這個一開始令她頗有些反感的三表哥,原來並不是像父親那樣一個醉心權術無所不用其極之人。
他看起來甚至還有些傻,竟連她跟祖母的玩笑話都分不出來,這樣一個二愣子樣的人物,怎麼就突然得了父親的青眼?
而且,他還出手想要維護她。
杜意婉心頭微動,這麼些年。除了祖母,還從未有人這樣待過她。
……
彼端,蠢貨鸚鵡的到來,令聽竹苑這一天都是在歡聲笑語中度過的。
讓安然很滿意的是凡哥兒的表現,昨日他還只黏著她一個人不撒手,如今也能跟著歡顏她們去逗鸚鵡玩耍了。
雖然他最親近的人還是安然,不過假以時日,相信他在這府里也能混的如魚得水了。為了培養他跟安太夫人之間的感情,午飯與晚飯安然都帶著她去正院與安太夫人一道用飯。
許是見得次數多了,凡哥兒對安太夫人也沒有一開始的警惕與戒備,只是面對安太夫人時。他還是習慣性的要挨著安然,尋求安全感似的。
凡哥兒不哭不鬧時很是乖巧可愛,又很聽安然的話,安太夫人越是相處就越是喜歡他,對凡哥兒的態度也越來越溫和,愈發的慈藹起來。
等安然將凡哥兒帶走了,皇甫琛才出現在安太夫人的院子里。
他們兩個一前一後的進出門,叫安太夫人不多想都難:「你跟安然又吵架了?」
皇甫琛還未回答,安太夫人便語重心長的教訓他:「安然是個多好的孩子。你既已經決定要與她成親,就不要動不動就與她置氣。你是個大男人家,哄哄她又怎麼了,難不成還能損了你的威嚴?」
「姨母想的太多了,我哪有空跟她吵架?再說,跟女人吵來吵去這種無聊事,我又怎會做?不過是這幾天太忙,沒得時間去看她罷了,哪裡就讓你擔心成這樣了?」
皇甫琛耐心的哄她道。
其實也不算是哄吧,他昨晚上……並沒有跟她吵起來嘛。事實上。他覺得他們之間的談話氣氛到了後頭,還是很讓人平和愉快的。
安太夫人果然被他哄住了:「不是吵架就好。」
她鬆了口氣,才問起皇甫琛的來意:「可是有什麼事?」
皇甫琛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兒,想是在外頭吃過了,故而安太夫人便直接問他的來意。
「池皓出京前托我仔細查一查凡哥兒的身世,我這邊已經有了結果。」皇甫琛說明他的來意:
「當年池皓的確跟玉南河上的一個花船娘子廝混過一段時間。我讓人細細訪了,那花船娘子當年懷了池皓的骨肉后,被其發了橫財的兄長贖買了回去。
只是他那兄長得知她有了池皓的骨肉,打算藉此事敲一筆銀子,這事被那花船娘子知道了,那花船娘子不肯讓她兄長做出這等事來,於是帶了些細軟悄悄地跑了。
平日里就靠著幫人縫補漿洗與自己那點細軟度日,鄉里對她的評價倒都是極好的,只可惜紅顏薄命,一場風寒就要了她的性命。」
安太夫人聽了,就輕輕的嘆了口氣:「凡哥兒會背三字經千字文。可見她也是個識文斷字的,只不知為何會淪落到那種地方去。」
「她原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不過家裡出了事,欠了不少債,他們家就將她們姐妹全賣了換銀子。
她的姿色是姐妹當中最好的,也因此,她那兄長才會想著將她贖買了回去好送人呢。
哪知她懷了池皓的孩子,還偷偷的跑了,一個人帶著凡哥兒長到三歲。也算不錯了。」皇甫琛評價道。
皇甫琛能用不錯來評價凡哥兒的生母,連安太夫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既已經證實凡哥兒的確是我安家的子孫。
等那兔崽子回來,就通知族長,開宗祠將凡哥兒記入咱們安家的族譜里。至於他娘,那也是個苦命的,讓人尋了好的風水寶地,重新厚葬她吧。」
皇甫琛就點頭:「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