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如今你兒子也有了
皇甫琛對她又孝順,比池小侯爺還孝順。安太夫人自然就覺得自家侄兒是天底下最好的,怎麼會是別人口中的殺人不眨眼的魔星呢。
「可你也讓我傷透了腦筋,這京城中多少名門閨秀,偏你沒一個看得上眼的,你後院的那些女子,我也知道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棋子罷了。」
安太夫人活了這麼多年,那些女子有沒有被皇甫琛碰過,是不是真的經了人事的,她自認自己不會看走眼。
因此當她看到皇甫琛後院那麼多千嬌百媚的姑娘家,不管進府多久都還是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時,就驚的她兩天沒有合眼。
一時覺得皇甫琛會不會是身體上頭有毛病,所以沒辦法近女色,一時又疑心皇甫琛是不是取向不正常,根本就不喜歡女子,弄了那麼些姑娘進府,不過是為了掩飾他喜歡男子的事實?
安太夫人什麼法子都試過了,給皇甫琛求符水啊,找各種神醫偏方治隱疾,各種介紹對象,那時候簡直都顧不上規矩了。
求神拜佛的希望天下掉下來神女來,能令皇甫琛看得上眼,好歹要生個兒子繼承香火啊!
要不然百年之後,連個給他扶靈摔盆的後人都沒有,那是多麼凄涼的晚景啊!
大概真是她的誠意感動了上天。
安太夫人欣慰的瞧著皇甫琛:「如今你自個兒瞧上了人家姑娘,還奏請了皇帝賜婚,可見是將人放在了心上的。
你喜歡,姨母只有更喜歡的。如今就盼著你們趕緊成親,生個大胖小子,如此你母妃在底下也能安息了,我也能安心了。」
皇甫琛面不改色的笑著道:「姨母只管安心,要不了多久,就讓你抱上我的大胖兒子。」
縮在一旁的池小侯爺趁機插嘴道:「誰稀罕你兒子,我娘如今有自己的孫子,往後還會有更多的孫子,才不稀罕你的呢。對吧娘?」
他諂媚討好的湊到安太夫人身邊,肉麻的撒嬌道:「好娘親,不要再生兒子的氣了好不好,兒子都認錯了。以後一定乖乖聽您的話,再不胡來了,我保證!」
安太夫人一巴掌將他腦袋拍開,怒氣沖沖喝罵道:「給我坐回去!」
池小侯爺委屈的低頭對手指,扁了嘴巴抱怨道:「我就知道,在娘心中,表哥怎麼樣都是最好的,表哥兒子也是最好的。我便是給表哥提鞋都不夠格。
我可憐的兒子,定然也要跟我一樣,被他親祖母嫌棄的體無完膚。嗚嗚……兒子啊,咱們的命怎麼這麼哭啊。」
安太夫人嘴角直抽,拿自己的時不時就抽風的兒子簡直沒有一點辦法:「你給我閉嘴!好意思哭,看看你乾的蠢事,真是把安家臉都丟盡了。
媳婦還沒進門,庶長子已經這樣大了。你又是那樣的名聲,京城裡頭但凡有規矩的人家,誰還願意跟咱們議親?
你個糊塗東西,真要把侯府的臉面都丟乾淨了才肯罷休是不是?」
安太夫人為了池小侯爺的親事真是操碎了心,看得上的規矩清貴人家,人家看不上池小侯爺,看得上池小侯爺的又都是趨炎附勢的那等人家,這等人家安太夫人又如何能看得上。
這些狠話顯然池小侯爺已經聽習慣了,半點不惱,還不正經的辯解道:「咱們家不也是先有了庶長子后才有我的嘛,家風如此,您老人家就看開點嘛。」
他不經腦子的話語顯然戳中了安太夫人的痛處,當初安太夫人因為久久不孕,不得不停了姨娘們的葯,緊跟著府里的庶子庶女就跟春筍似的冒了出來。
這更坐實了安太夫人不會生孩子的傳言,因她久未生育,公公婆婆都對她頗有微詞,不過礙著她親姐是宮妃,也不敢太過分,饒是如此,妯娌的嘲笑,姨娘的挑釁,仍是讓她痛苦萬分。
好在老侯爺對安太夫人有情分,不但不怪她。還多番安慰開解,終是讓她在三十歲那年艱難的懷上了池小侯爺。
只是那時候,庶長子已經十歲,已經什麼都懂了。府里都當她生不了孩子,幾乎都認定了那孩子就是逍遙侯府日後的繼承人。
哪知道嫡母竟有了身孕,姨娘跟那庶長子平日里被人奉承慣了,都當逍遙侯府是他們的了,自然害怕安太夫人會生出嫡子來,竟頻頻對安太夫人下黑手。
幸而安太夫人早有防備,沒有讓他們得手,果真順利生下了嫡子。
可池小侯爺自小就是哥哥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平日里稍不注意就是三災五難,那些不安分的人又做的十分隱秘,安太夫人竟一時拿他們毫無辦法。
直到有一次池小侯爺被庶長子騙出府,使喚了專用來斗狗的惡犬撕咬他,若非安太夫人安排的小廝死死護住池小侯爺,那一年死的就不是小廝而是池小侯爺了。
惡犬事件后,安太夫人忍著不舍哭著求老侯爺將池小侯爺送到乾坤門,將他交給皇甫琛照顧。
而後,安太夫人便專心的收拾起侯府里的人,到老侯爺去世,安太夫人便立刻分了家,將野心勃勃的庶子們全趕了出去,這才有了安生太平的日子。
安太夫人吃夠了姨娘跟庶子的苦,也因此,她雖然很疼池小侯爺,甚至因為那幾年不在身邊的虧欠十分縱容他,但也嚴厲的警告過他。
他房裡決不能先出庶長子,給以後正妻以及嫡子沒臉!可誰知,她千防萬防,她那不爭氣的兒子還是給她領了個庶長子回來,這如何不叫她生氣?
結果那不爭氣的東西還嬉皮笑臉的讓她看開點,安太夫人又想揍他了。
皇甫琛冷著臉瞪了他一眼,方才笑著安撫安太夫人道:「姨母,事到如今,您再生氣也沒用。人都找到這裡來了,總不好不管不問吧。
不過這事兒也還要再核查一番,倘若那孩子真是池皓的,接回來養著也無妨。若您擔心日後池皓的媳婦兒容不下。也可以養在我的王府里。」
「那怎麼行。」安太夫人想也不想的否定道:「這可不是小事,日後你跟安然也會有自己的兒子,我不是說安然會容不下那個孩子,我是擔心日後那孩子生出了不該有的野心,或者在外頭做出什麼不得體的事情來…不行,絕不能養在王府里。」
那孩子雖然已經三歲,但還不是知事的年紀。
她一向知道自家侄兒的野心,如果真有那一天,那孩子會佔去皇長子的身份,他若自己有了野心,再被有心人利用,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樣的禍端來。
安太夫人想的深遠,是斷斷不肯讓皇甫琛有這樣的遠憂的。
池小侯爺被皇甫琛一瞪,本來已經老實了,再聽了安太夫人的話,立刻又嚷了起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您到底想要怎麼樣嘛?」
總不能真就不管了吧?
「娘,要不您見見他也好啊,真的跟我長的很像很像的。又很聰明上進,才三歲就已經會被三字經千字文了,比我小時候可能幹多了。」
如果真是自己的親孫子,安太夫人也不可能不管。但她就是怕孩子太聰明了。以後更惹得媳婦跟嫡子不滿,那是要亂家的啊!
安太夫人好不容易才將侯府收拾的清清靜靜地,同為女人,她實在不願日後自己的兒媳婦還得走自己一樣的老路。
而且那時候,兒媳婦要收拾的,還都是她的親孫子,她這做祖母的,也段然是不忍心啊。
皇甫琛比池小侯爺大,他最清楚安太夫人在這侯府經歷過什麼樣的事,因而最是能體諒她的心情,便勸說道:
「姨母也不必太過悲觀。那孩子若真是個聰明的,打小就告訴他這逍遙侯府跟他沒有關係,以後是要由嫡子繼承的。
若他自己是個有本事的,便送出去讀書也好參軍也罷,總能給自己博個好前程,到時候也不會覬覦逍遙侯府。
倘若日後池皓的媳婦真介意,您也可以將那孩子養在您膝下,不礙著她的眼也就是了。總之能解決事情的法子多得是,您實在不必現在就憂愁這些。」
安太夫人終於被說服,欣慰的拍了拍皇甫琛的手臂,甚是遺憾的嘆一口氣:「我那姐姐一輩子軟弱無爭,我以前最是瞧不起她的。可她有一樣卻是我永遠也比不上的……」
池小侯爺扁了嘴搶話道:「我知道,您生的兒子永遠也趕不上姨母她生的兒子唄……有您這樣嫌棄自己親生兒子的嗎?」
安太夫人根本不搭理他,只嘆息著對皇甫琛道:「你說的也是,不管如何,總要先見見那個孩子。」
復又拍拍皇甫琛的手臂:「家裡的事,又讓你費心了。」
「您說這樣的話,我會不高興的。」皇甫琛笑道:「若沒有您跟姨父。我如今便是想費心也沒辦法的。」
他溫言細語的安撫安太夫人,心底又冒出了奇異的感覺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了,對著安太夫人池小侯爺以及別的人,他的情緒永遠不會被他們影響甚至掌控!
可為什麼,偏偏換了她,他就變得不像自己了?
……
用了晚膳,皇甫琛便將池小侯爺提溜到了外書房說話。
「表哥,今日多謝你。」池小侯爺難得正經的給皇甫琛行了個禮:「這世上,我娘最聽你的話了,若不是你幫著說情,我娘真會狠心將凡哥兒遠遠送走的。」
他雖放浪不羈,但對自己的血脈還是很看重的。
皇甫琛便板著臉訓他:「如今你兒子也有了,行事也該有個章法了。從前姨父姨母怕逍遙侯府捲入朝廷的紛爭,為著避嫌才由著你在外頭胡來。如今你年紀不小了,也該懂事了。再像以前一樣不著調,讓姨母生氣,看本王饒得了你!」
「是是是,我知道了。」池小侯爺沒口子的應承道:「便是不為別的,如今我已身為人父,很該有為人父的擔當才是。
若不然,上樑不正下樑歪,我兒子豈不就要被我帶壞了?表哥你放心。
從今往後,煙花柳地我是再不會去了,這些日子就讓我娘相看起來,哪家姑娘不嫌棄我,我就娶了她回來。」
他說著,很有些大徹大悟般嘆一口氣:「你跟娘擔心的沒錯,若凡哥兒大了再娶妻生嫡子。難免會節外生枝,再讓家宅不寧就不好了。唉……」
他老氣橫秋的嘆口氣:「有時我也挺羨慕表哥的,你瞧你一直這麼潔身自好,自然就沒有我這樣的煩惱,突然跑出來這麼大個兒子,還是很嚇人的。」
他這哪是煩惱,瞧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樣。就知道他是在炫耀他有兒子這件事。
皇甫琛有點想揍他,有兒子了不起嗎?他也會有的!
池小侯爺沒察覺自家表哥想要揍他的心情,兀自得意洋洋的說道:「雖說這樁事我趕在了表哥前頭,不過表哥也別太羨慕我。
如今你跟公主就快成親了,你們也該抓緊點兒,爭取三年抱倆,努力努力,還是能趕上我的。」
皇甫琛眉頭微皺,他想起安然在馬車上看他時那驚懼的神色,心頭就忍不住有些煩躁了起來。
他想了想,這件事不能對別人說,唯一能說的人,也只有眼前這不靠譜的表弟了。
「刺客扮作凡哥兒刺殺本王時,本王的玉洗神功正是要突破第九重的緊要關頭。」
池小侯爺原還嬉笑的神色瞬間就凝固了,大驚失色的看著皇甫琛:「你,逆了真氣?難道……這麼多年的心血盡廢了?
還是內力反噬?我記得我師父好像說過。玉洗神功越到後面,越要當心,萬一被內力反噬,後果……後果他沒告訴我還是我給忘記了?」
池小侯爺一時心慌不已,又恨自己當年在乾坤門不夠用心,以至於好不容易他無所不能的表哥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半點用場也派不上。
想到自己的無能,池小侯爺就更恨自己平白浪費了那麼多年的光陰:「你現在可是覺得哪裡不舒服?玉洗神功……還能用嗎?」
皇甫琛的確在那時候拼力逆轉了體內的真氣。千鈞一髮之時擔心那侏儒會折返回去傷害安然或者挾持安然來威脅他。
他沒有躲開,只得硬生生迎上去催動體內真氣將五臟六腑瞬間移位,若不然,那侏儒刺在他胸口那一刀,毫無疑問就刺破了他的心脈!
他原以為內力反噬他會極為痛苦,可養傷那段時間觀察下來,除了玉洗神功的修為幾乎沒有了之外。
他並沒有別的不適,早年打下的基礎也都還在,身手雖說再比不得以前,自保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還以為自己天賦異稟,便是玉洗神功內力反噬也沒有傷到他分毫,如今卻不得不懷疑,他對著她時失控分裂的情緒,會不會就跟玉洗神功內力反噬有關?
皇甫琛將他的疑問說給池小侯爺聽,池小侯爺一反平常的跳脫與不正經,愕然問道:「是只對公主那般,還是所有人都有可能隨時令你發怒?」
「本王也不甚清楚。」皇甫琛揉了揉額角,懶洋洋的靠在團椅里:「就目前而言,除了她沒有任何人會令本王這般喜怒無常。」
雖然安然平日里也常常氣他,可他再生氣也沒有失去過理智想要殺了她。
皇甫琛知道自己不對勁,他想找出癥結來。
找到癥結,才好徹底解了他的心結。否則他總是會擔心,某一天跟她相處時,他真的會失去理智殺了她。
池小侯爺沉吟:「我再問表哥一個問題——你歡喜公主,是何時的事?」
皇甫琛揉按額角的長指驀地一頓,神色雖然仍很鎮定,耳尖卻飛快的染了抹淡淡的紅暈,惡聲惡氣的喝道:「你問這麼無聊的問題做什麼?」
池小侯爺卻不覺得自己這問題無聊:「表哥一直對女色不上心。忽然奏請陛下賜婚我就覺得有些奇怪,剛才聽你說起玉洗神功內力反噬會令你無端對公主喜怒不定,你既然會無緣無故的恨公主,會不會喜歡公主也是無緣無故的?」
「你這話是何意?」皇甫琛神色冷了幾分。
「你其實並不是真的喜歡公主,不過是因為內力反噬的緣故,才令你莫名其妙的喜歡她?就像你控制不住想要殺她一樣。」池小侯爺壯著膽子猜測道:「你的本心,其實並不喜歡她!」
他是想說,這一切都是內力反噬造成的結果。
皇甫琛聽懂了,臉色更加難看。
可他沒有出言反駁,因為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因為受傷后內力反噬的原因,他才對她格外不同。
好像的確是受傷之後,他更喜歡看見她,親近她,甚至是碰觸她。
之前呢?
皇甫琛眉頭漸緊,他竟一點都想不起來。他之前對安然到底是什麼心情?若說不喜歡,又怎麼會奏請小皇帝賜婚?
他突然想不起來,奏請賜婚的摺子是受傷前還是受傷后遞上去的。好像是……受傷后?
絲絲縷縷的涼意瞬間爬上了皇甫琛的後背。
他對安然所有不對勁的情緒,包括喜歡,原來都只是因為玉洗神功反噬的關係?
他有些不願承認,可若不是因為這個,他就要承認自己深受這個女人的影響,比起後者。他竟無比的希望他的反常只是跟他受傷有關。
「這不是一件小事。」池小侯爺沉聲道:「不管你對公主到底是什麼樣的,目前你跟她還是少見面比較好。
倘若你當真控制不住殺了她,若不是真的喜歡也就罷了,若你真的喜歡……那可就不好辦了。」
皇甫琛依然眉頭緊皺,微微垂了眼帘,擋住了眼裡凝結成霜的墨色。
池小侯爺想來想去,神色愈發凝重了起來:「不行,我得親自回一趟乾坤門問問師父。總要弄清楚玉洗神功反噬到底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這可不是鬧著玩兒。」
他說風就是雨,急的再也坐不住了:「以免夜長夢多,我這就趕過去。」
他也不說什麼囑咐的話,知道他表哥會替他照應好一切,急匆匆就要趁夜出發。
皇甫琛也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很有必要去一趟,當初他非要練玉洗神功,掌門師父就曾告誡過他,此門神功數百來下來都沒有人能參透,因越到後頭越難,且很容易真氣逆轉導致修為盡失,極容易遭到反噬。
可他自負自負聰明絕頂,悟性又比旁的是兄弟高,非要選了玉洗神功修鍊。
如今想來,如果他當初不選玉洗神功,關鍵時刻他又怎麼能做到讓五臟六腑瞬間移位從而逃過一劫?
……
而此時的另一邊,安然一覺睡到翌日一早。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醒來后瞧著陌生的被褥帳幔發了一會兒呆,才憶起此時身在何處。
她不自覺的嘆了口氣,準備翻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