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他想殺她

  理智告訴他她沒有錯,錯的是他,可憤怒卻一面倒的壓垮了他所有理智!就算是他的錯,她也不該縮回手去。她竟敢把手縮回去!

  安然將手縮回來那一瞬就後悔了,她清楚看到皇甫琛的面目一瞬間變得扭曲,猙獰的眼睛里滿是血絲,,全身上下都似裹了層陰暗之色,讓他整個人平添了幾分陰森之感。


  安然難以克制的全身一抖。


  暴怒的皇甫琛她不怕,眼前的皇甫琛卻讓她連心臟都緊縮了起來。


  她覺得他下一刻就會伸出手毫不留情的扭斷她的脖子,她在他的眼睛里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殺意!

  他想殺她,不是她的錯覺!

  安然想逃,可雙腿卻軟的動彈不得,彷彿已被人扼住了喉嚨,只等著「咔嚓」一聲脆響,她這一世的生命就這樣可笑的到頭了。


  就在安然以為自己死定了時。池小侯爺殺豬般的慘嚎打破了兩人之間這陰森詭譎的氣氛。


  「表哥救命,快救命啊!我娘要動用家法打死我了。」池小侯爺邊跑邊求救。


  遠遠地傳來安太夫人惱怒的喝罵聲:「你這不爭氣的東西,給我站住…來人,把他給我抓回來,我今兒非要打死你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不可!」


  奔跑聲,求救聲,喝罵聲,還有丫鬟婆子們的勸解聲,熱鬧沸騰的傳過來,及時的將安然從恐懼的深淵中拉了回來。


  她還站在馬車裡,一隻手扶著車門,慘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卻慢慢吐出一口氣來,有種重回人世的感覺。


  皇甫琛已經轉過身。背對著頭,他身上那駭人的陰煞之氣似也散了一乾二淨,他筆直的身軀,像修長青郁的竹,再不帶半點陰霾陰沉之色。


  安然卻打了個冷顫,這才驚覺貼身的小衣都已教冷汗浸透了。


  池小侯爺這時候已經跑到了近前,叫了皇甫琛一聲。又看向安然:「咦,公主臉色怎麼這樣難看?可是身體不適?」


  說著忽的一驚一乍的挑眉叫嚷道:「哎呀,不會是因為之前的賜婚聖旨吧?難道公主不想嫁給我表哥,所以心情不好臉色才這樣難看?」


  一邊說一邊笑嘻嘻的擠兌皇甫琛:「我說表哥,強扭的瓜不甜,早跟你說對女人要溫柔要多情,要小意兒的陪著哄著,像你這樣總冷著個臉,會嚇著佳人的。


  你看,這不就把公主給嚇壞了嗎?對了,這到底是一樁大喜事,我還沒有恭喜你二位呢。表哥你終於肯成親了,我娘原還擔心你是斷袖才不肯成親。


  整日里燒香拜佛就盼著你千萬不要入了歧途斷了煙火。如今終於要成親了,她老人家知道了還不定怎麼高興呢,一高興說不定就不打我了,嘿嘿……」


  池小侯爺嬉皮笑臉的說了半天,發現竟沒有一個人理他,不由得疑惑的看看冷著臉的皇甫琛,又打量安然兩眼,這才斂了嬉笑之色,小心翼翼問道:「你們,真吵架了?」


  皇甫琛的聲音清晰而冰冷,有一種割破長風般的鋒利感:「府里還有事,本王先回去了。」


  他說完,轉身揚長而去。


  沒有再看安然一眼。


  匆忙間安然只看到他的側臉,湮沒在殘陽的陰影里,如血殘陽映在他眼底,顯出一種寒冷的水光,讓人不寒而慄。


  好在他是真的走了。


  安然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一鬆懈下來,才驚覺全身都酸痛不已,也不知是今天太累了。還是剛才緊張害怕所致。


  她動了動一直緊抓著車門的手指,收回來時才發現手指頭都是僵硬的。


  「公主,王爺這是怎麼了?」池小侯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一眼疾步離開的皇甫琛,又看看安然:「不會真的是吵架吧?」


  安然勉強擠出個笑容來,避而不答,只是道:「突然這樣過來很是失禮,多有打擾了。如若府上不方便。我可以住到外頭客棧去。」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池小侯爺忙說道:「怎麼會不方便,逍遙侯府雖比不得攝政王府闊大,但也住得下百八十個人的,何況公主你一個人呢?

  況且表哥一早就跟我們說了,我娘早就讓人收拾好了你住的院子,你且安心踏實的住下來就行了。」


  末了又問:「怎麼就你倆過來了?公主身邊服侍的丫鬟呢,怎沒一道跟車過來?」


  「她隨後就到…」安然含糊回了一句,也不知道皇甫琛會不會送歡顏過來。


  想到他那陰晴不定陰森駭人的性子,安然不由得擔心起歡顏的安危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遷怒歡顏。


  這時候氣喘吁吁的安太夫人已經殺到了眼前,一邊嫌跟著她的丫鬟婆子礙事,一邊惱恨的痛罵池小侯爺:


  「你這孽畜,做了錯事不思悔過,竟還敢跑……要不是今日人家找上門來,你是不是要瞞著我一輩子?


  你這沒臉沒皮的東西,我跟你說了多少回,你在外邊再怎麼樣都行,就是不能讓外頭那些不正經的女人生下你的孩子,你倒好……」


  安太夫人被池小侯爺氣的暈頭轉向。


  一大早醒過來,知道皇甫琛沒事,還沒來得及開懷,門房來報,說是走失的小少爺找到了。


  安太夫人一頭霧水,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問了三遍,才確定自己沒聽錯。再找了人來問。才知道自己兒子在外頭做了什麼蠢事。


  安太夫人怒不可遏,讓人親自進了廚房要做飯孝敬老娘的池小侯爺找了過來,池小侯爺見事已敗露,只得將凡哥兒的事和盤托出。


  只是中間省卻了因凡哥兒跑出去而使人將他掉包了,結果送到王府的竟是為了行刺皇甫琛的刺客這一節——再讓他娘知道皇甫琛是因為他受的傷,他娘生吃了他的心都有。


  安太夫人那個氣啊!親自操了棍子追著池小侯爺打了大半天,連午飯都沒吃,打累了就睡一會,醒了之後接著打。


  池小侯爺也是個猴精的,先還讓安太夫人實實在在的打了幾棍子,指望他娘能消消氣兒,哪想得到他娘這把年級了還這麼龍精虎猛的,逮著他打個不停,還揚言要打死他,真要打死了他,他娘還不得後悔死哭死去啊。


  所以他上躥下跳逃避懲罰,都是為了他娘好,瞧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孝順的兒子么。


  「哎呀娘,快別鬧了,公主已經到了,您瞧瞧您這模樣,可別嚇壞了公主,到時候怎麼跟表哥交代?」


  池小侯爺有了安然這道護身符,也懶得再跑了,他娘都追著他跑了快一天了,老人家的身體哪裡受得住嘛。


  再一次感嘆自己真是太孝順了。


  安太夫人這才瞧見安然,只見安然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馬車旁,身邊連個服侍的丫鬟都沒有,便愣了愣。


  安然忙上前見禮。雖說她有公主之尊,可現在人在大梁,安太夫人又是長輩,自然沒有安太夫人給她行禮的規矩。


  安太夫人憤怒的神色終於緩了緩,何況追了這麼一天她也很累了,就順勢下了階梯,恨恨瞪一眼恨鐵不成鋼的兒子,笑米米的拉了安然的手打量她幾眼:

  「怎麼臉色這樣難看?可是被嚇到了?嗐,別說你這樣的小姑娘家,便是我昨兒晚上都被嚇的不輕。


  好在琛兒沒事,一切都過去了,你也不要太擔心,安安心心住在侯府,等著琛兒上門來迎娶你。」


  她對安然甚是親切,雖說之前安然對皇甫琛不聞不問的態度讓她頗有些吃心。


  不過後頭皇甫琛告訴她乃是因為他惹惱了她,她才生氣不理他,不過是兩人耍花腔罷了。


  安太夫人也年輕過,也曾有過與夫君耍花腔的甜蜜過往,自然表示十分理解,也就不怪安然對皇甫琛的冷淡了。


  她兒女緣薄,一輩子就得了池小侯爺這一根獨苗苗,雖然老侯爺還有別的庶子庶女,但安太夫人並不怎麼理會他們,待到老侯爺去世,便分了家,將庶子全都分了出去。


  眼下府里也就留了幾個未成年的庶子庶女,但誰又能真心喜歡自家丈夫跟小妾姨娘生的子女呢,她不會刻意苛刻打壓他們,卻也不會真心疼愛他們,只是盡一個做嫡母的責任跟本分罷了。


  安太夫人不喜歡老侯爺的庶子庶女,可她沒有親生閨女,見了別人家乖巧可人疼的閨女,也羨慕喜歡的緊。


  安然長的好,漂亮卻不妖媚,額頭飽滿光潔,眼睛又清又亮,又端正大方,一看就是個有福相的。老人家挑媳婦,就愛她這樣的。


  故而安太夫人第一眼見到安然就覺得喜歡,更何況。安然腦子還好使,以後不但不會給皇甫琛拖後腿,還能幫扶著他。


  再說她跟皇甫琛都長得好,以後生的孩子,只怕比他們倆人更好看。這種種因素綜合起來,安然在安太夫人這裡的印象分就很高了。


  賜婚旨意一下來,他們府上也有消息傳來,安太夫人分外高興。不過再高興,也不耽誤她揍兒子就是了!

  安然沒想到安太夫人對她半分芥蒂也沒有,頗有些意外,又見她十分熱情,便也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往後就要打擾太夫人了。」


  「說的這是什麼話。」到底是母子,連說的話都跟池小侯爺如出一轍。安太夫人親熱的拉著安然的手,興高采烈道:


  「我平日里在府里也悶得慌,你來了,正好跟我作伴呢。走,我帶你去瞧瞧你住的院子,若是不合心意,只管跟我說。」


  總算逃過一劫的池小侯爺正準備腳底抹油開溜,安太夫人連眼風都不甩一個:「你今日要是敢出府去,我打斷你的腿!」


  池小侯爺不敢溜了,站在原地嘟嚷道:「家裡有客人呢,您好歹也給您兒子留點臉面行不行?」


  安然不知道他們母子兩個到底有什麼矛盾,她又是寄人籬下的外人,自然不好貿然插嘴去問。


  況且她也沒有管閑事的愛好,便只當沒聽見他們的話,安靜乖巧的跟著安太夫人往垂花門走去。


  ……


  得知皇甫琛單打發安然一個人過來,連個丫鬟都不曾帶之後,安太夫人生怕安然心裡會有疙瘩,便為皇甫琛辯解道:


  「你也知道琛兒前些日子才受了傷,這些天又忙又亂的,王府裡頭又是那樣的情形,他顧不上許多也是有的。你別放在心上啊。等我下次見了他,定替你好好教訓他,這樣粗心可要不得。」


  安然表示理解的笑道:「王爺事忙,還親自送我過來,我已經很感激了。太夫人您別罵他,他也不是故意將我撂在這兒的,想是有什麼要緊事要忙著去辦,才連招呼都沒跟您打一聲就走了。


  安太夫人原本只是以為安然是自己被皇甫琛打發過來的,聽了這話才知道是皇甫琛親自送她過來。便不滿的皺了皺眉:「這孩子也是的,特特兒來一趟,也不喝杯茶再走:「


  心下也有幾分疑惑,皇甫琛一向敬重她這個姨母,平日里有空就會過來看她,這都進了府里,沒道理不留一留就走的。


  何況如今朝中局勢也算穩定了,正該是他喘氣兒的時候。他還有什麼好忙的?


  不過想著往後皇甫琛也會住過來,真要是有什麼事,她到時候當著他問就是,這會兒猜測來猜測去的,還弄得自己擔心煩亂,就很沒意思了。


  「王府毀損的厲害,府里也沒個人能做主,王爺這才急急忙忙趕回去的。」安然隨口替皇甫琛分辨了兩句。


  這時候府上的軟轎終於抬了過來。逍遙侯府雖然沒有王府大,但要從二門走到後院。沒有小半個時辰是不行的。


  安太夫人追著池小侯爺打,那是鍛煉身體,總不好真的讓安然走著過去她的院子。


  軟轎行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


  安然下了轎,上前扶了安太夫人,她這樣表示親昵的舉動,讓安太夫人心裡非常高興,拍了拍她的手背,便領著她往院子里走。


  「這院子清靜些,就是有些小。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這院子取名為聽竹苑,名字甚是文雅,裡頭卻修得富麗堂皇,尤其是花園,栽種著許多安然叫不出名目來的花兒,在初夏時節開的奼紫嫣紅分外好看。


  其中亭台軒榭,花木山石,廊橋池沼,無不匠心獨運。別出心裁。


  比皇甫琛府里的蘅蕪苑也不差了。


  「我很喜歡,讓您費心了。」安然連忙應道。


  安太夫人原本想帶安然前前後後看一遍,再讓她瞧瞧派過來服侍她的丫鬟婆子的,但見她的臉色蒼白,眼底下手全是淤青色,眼睛里也滿是血絲,顯是很累的模樣,便體貼的道:

  「這些天你累得緊,旁的都先放一放,先休息一會,晚間我叫人將晚膳送過來。」


  安然謝過她,安太夫人便領著人走了。


  因皇甫琛提前說了,她身邊並沒有什麼得力的丫鬟服侍,安太夫人便將自己身邊的用的媽媽和丫鬟先指了過來,時間太過倉促,先將就著用,慢慢又再挑人上來。


  安然自然沒有意見,住在別人家中。自然是聽從人家的安排才是。


  丫鬟婆子們都服侍的很盡心,對安然也十分的恭敬有禮,並不因為她身為公主身邊卻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而看輕她半分,安然就知道,安太夫人是個很會調教人的,也是個很有規矩的人——雖然滿府里追著兒子打有那麼點違和。


  簡單的梳洗了一番,安然就躺在了床上。


  床褥帳幔等都是新換的,柔軟而清新,安然陷在柔軟的被褥中。以為很快就能睡過去,閉上眼睛卻半點睡意也沒有。


  明明很累很困的。


  只是一閉上眼睛,她的腦海里就浮現出皇甫琛那截然不同的兩種面容來。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寵著她縱著她是真的,不然也不會浪費時間陪她逛街,還親吻她。想到馬車裡他突然抱住她吻了她的情形,安然就遏制不住的紅了臉。


  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她現在都迷迷糊糊,只記得他是那麼的急不可耐,用力吻著她的唇。如同沙漠中即將渴死的人遇到活命的泉水一般,貪婪而迫切、暴烈卻溫柔,兇狠又柔軟的鍥而不捨不知疲倦的輾轉反側。


  她被他吻到幾乎窒息,頭腦昏沉無法動彈,彷彿能看到自己的神志凌空飛去,身體被他揉搓的滾燙,劈啪作響的燃燒,就像要被火焰徹底吞沒……


  安然回想起那一幕,忍不住翻身將自己的腦袋埋進柔軟蓬鬆的枕頭裡,泄憤般的使勁蹬了蹬腿,她為什麼沒有推開他,反還跟著他沉淪了呢?她心裡分明是不喜歡他的呀!


  她哀嘆一聲,在即將被枕頭悶死之前重又翻過身來,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幽幽嘆息一聲。


  他想要殺她,也是真的!


  王府里她提起小飛,他捏痛了她的手,看了她一眼,一片冰冷的眼中泛著殺氣。


  雖然只短短一瞬,她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了。


  上了馬車后,他對她亦是極度的冷漠與漠視,彷彿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一直閉著眼睛。直到到了侯府,她將手從他手上縮回來,他倏然看過來的那一眼。


  寒光四溢、殺氣縱橫。


  無論何時回想起,都會令安然的心臟陡然收緊。


  夜裡皇甫琛過府來,若無其事的陪著安太夫人用晚膳。


  安太夫人細細打量他的神色:「臉色還是有些不好,這回傷的這樣重,且得好好養一陣才能養的回來。」


  頓一頓又嘆道:「當日見你傷勢那般嚴重,不想短短几ri你就能行動自如,身體底子好是一回事,那贈葯給你的黃公子……」


  她說起黃鴻飛時,臉上仍有幾分不自在,卻還是繼續說道:「你要好好感謝他。」


  皇甫琛笑著應了:「姨母放心,我都知道。」


  這時候丫鬟們已經開始布菜,皇甫琛似不經意的往外頭看了一眼。


  安太夫人輕笑一聲:「我見安然很疲累的模樣,就沒讓人去喊她。她是個嬌嬌弱弱的姑娘家,昨兒夜裡又擔驚受怕的,想必都沒合眼,且讓她睡著吧。」


  皇甫琛便「唔」了一聲,半點被拆穿的尷尬都沒有。


  安太夫人一臉慈愛的看著他:「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我從前總擔心你,明明模樣兒生的這樣好。


  性情也不算壞,就算名聲不好聽,那也是政敵為了打擊你有意放出去的謠言——」


  在安太夫人心裡,皇甫琛不是外頭傳言的那般可怕,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自然不會是個壞的。


  即便明知他其實性情真的不是很好,也總歸結於小時候吃了太多苦頭的關係,於是心裡就更加的憐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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