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夏有福

  這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蠢透了,而她此時的表情,不用看鏡子她也知道必定跟她方才說的那句話一樣蠢,簡直蠢到了家!

  連小皇帝都有可能知道她是安然而不是長樂,皇甫琛又怎麼可能真的不知道?

  這廝果然是存了心要在今天將她的底細全部掀出來吧?

  這一個接一個的晴天霹靂,打的她骨頭架子都黑了兩黑,到底還要不要人活啊!

  皇甫琛看著安然吃驚又不知所措地睜大眼睛,大概因為太過用力得緣故。眼底漸漸升起氤氳水霧,襯的一雙眼睛愈發的漆黑透亮,猶如迷糊的小動物。


  她這幅難得的可愛模樣激得他顧不得傷口的疼痛忍不住低笑起來。


  笑聲中,安然的眼神逐漸回復清明,臉色又青又紅,所有該有的憤怒、難為和尷尬同時涌了上來:「有什麼好笑的,你以為我願意當長樂啊!」


  要不是迫不得已,誰願意代替長樂來和親?


  他們都知道。卻偏偏都要裝作不知道,一個兩個都存了心的要利用她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真是夠了!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芳名。」皇甫琛提醒她,根本不容許安然矇混過關。


  在昨晚他聽到她毫不遲疑的告訴黃鴻飛稱呼她為小夏時,他就存了要問她這個問題的決心!


  安然臉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那卻不是害羞所致,更像是惱羞成怒,咬著牙故作嬌羞的道:「女兒家芳名,哪能隨便說與人聽?」


  「剛才長樂公主的芳名,你不就很隨便的告訴本王了?」皇甫琛好整以暇的挑眉。


  安然嘴角抽了抽:「……」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


  她用力盯著皇甫琛腦袋下瑩光流轉的羊脂白玉枕,覺得手心愈發的癢了起來。


  這會兒她若是抽出他的枕頭將他一枕頭砸到西天,她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大不大?


  皇甫琛似也瞧出了安然眼中的滔天殺意,淡淡一笑:「昨晚上撤走的暗衛已經全部回來了。」


  這就是在警告安然,不要輕舉妄動的意思了。


  安然甚是遺憾的嘆了口氣,板著臉說道:「這是我的隱私,恕我不能相告!」


  她越是這樣遮掩,皇甫琛就越是好奇的不行,出口激她道:「難不成安然公主的芳名很難聽,難聽到不能告人的地步了?」


  安然眼皮狠狠一跳,面無表情又咬牙切齒的應道:「是。所以王爺可以不用問了嗎?」


  皇甫琛摸起了下巴來:「當真有那麼難聽?也罷,既然安然這般難為情,本王也就不強人所難了。」


  安然正要鬆口氣,就聽得他彷彿自言自語的說道:「反正本王也已經查過了,想必還有人記得,找個人進來告訴本王便罷了。」


  這就是鐵了心要知道啊!


  安然又想去抽他腦袋底下的羊脂白玉枕了。


  皇甫琛竟當真張口叫人了:「簫大……」


  「不許進來!」安然驀地一聲大吼。


  皇甫琛又挑了挑眉:「安然這是改變主意了?」


  安然深呼吸,用力呼吸,死死呼吸。


  她無論如何也沒臉站在這裡,聽著另一個人來告訴皇甫琛她到底有個什麼樣坑爹的名字!

  與其聽著自己的名字從別人口中說出來,還不如自己開口來的痛快!

  這個以勢壓人的混蛋!


  安然再度認命的低下了頭,緊緊閉了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就義模樣:「夏…有福。」


  天知道她在得知自己竟然叫這麼個亮閃閃的大名時,那猶如被雷劈了又劈簡直都快劈焦了的沉痛心情啊!

  她每次一聽到華嬪叫她有福,就總覺得眼前白閃閃亮晶晶的一片。一排排的黃金白鑽閃的她腦袋都暈!


  叫什麼不好,要叫夏有福!哪怕是給她取個夏大妞夏二丫之類接地氣的名字也好啊!


  聽聞當初剛生下她時,伺候華嬪的老嬤嬤誇了句「小公主面相極好,乃是有福之人」,然後華嬪小手一揮,就此定下了她的大名。


  這悲催的夏有福!

  安然簡直快要恨死那個多嘴多舌的老嬤嬤了,如今有福沒見到,大禍倒是接二連三啊!

  「有福?」皇甫琛面上笑容亦僵了一僵,哪怕他都有了聽到「大妞」「二丫」之類的名字的心理準備了。還是被有福這個名字砸的呆了一呆。


  見安然羞憤欲死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的模樣,皇甫琛好不容易忍住笑,一本正經的點頭道:「這名字取得好,安然的確是有有福氣的人!」


  安然抬起眼,滿臉哀怨的盯著他忍笑的俊臉,哪怕他忍的這麼辛苦,那亮閃閃的滿是笑意的眼睛仍是將他出賣的一乾二淨。


  到了這會兒,安然也豁出去了,幽幽開口:「王爺想笑就笑吧,你有傷在身,再這麼憋著,對你的傷口不好。」


  「噗……」皇甫琛到底忍耐不住了,低笑聲衝口而出,一邊笑一邊齜牙咧嘴的皺眉頭,顯然還是牽扯到了傷口:


  「本王原沒打算笑的…實在是安然你太過體貼,本王若不笑一笑,都對不住你體貼本王的用心。」


  安然破罐子破摔的看著他不住吸氣喊疼偏又笑的停不下來的樣子,不懷好意的想:笑笑笑笑,乾脆笑死你這個禍害好了!

  皇甫琛笑了半天終於笑夠了,見安然板著臉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拉長語調安撫道:「有福啊,其實挺好聽的。」


  安然嘴角飛快的抽了抽!


  好聽你妹啊!好聽你至於笑成這個模樣么?還有福呢,怎麼不幹脆叫她大禍算了!

  安然低眉垂眼,跟沒聽到似的,消極抵抗著,並不理會他話語中強忍著的笑意與調侃,面無表情的說道:

  「多謝王爺誇獎。我這會子是真的有些不舒服了,不能隨侍在王爺身邊,請王爺見諒!」


  她再繼續呆在這裡,只怕真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抽他腦袋底下的白玉枕了!趁她現在還能控制得住。趁血案沒有發生之前,趕緊離開才是上策。


  說完了,也不等皇甫琛回應,直接轉身就要揚長而去。


  「好了好了。」皇甫琛難得放下身段來哄她:「本王再不笑你了。瞧你這氣性大的,連本王都給比下去了。換做旁人,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一邊說一邊用「看吧,本王對你多好」的嘴臉回應安然的冷臉。


  「王爺也可以讓我去死一死。」安然依舊板著一張臉,半點不給他好臉色,不肯借著他遞的樓梯就下台來。


  若不是還要用她,皇甫琛大概真的會讓她去死一死!可現在安然已經知道了她對皇甫琛的價值,憑什麼還要對他恭恭敬敬戰戰兢兢?自然是有氣就要發出來的!

  諒他皇甫琛也捨不得這時候讓她去死!

  果然皇甫琛笑著道:「有福說的這是什麼傻話,本王怎麼捨得讓你去死?好了,別鬧了,估摸著這會子小皇帝的車駕也快要到了,這就幫本王收拾收拾準備面聖吧。」


  這會子倒是端出了一張正經臉來。


  安然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王爺要如何收拾?太醫囑咐過,你這些日子要避免移動的,若裂了傷口又是一件麻煩事。」


  拜託他就安分一些,別給別人,尤其是她惹麻煩了好不好!


  皇甫琛絲毫沒有麻煩到別人的意識,微微一笑道:「小皇帝專程來看本王是不是快要死了,本王偏就不想如他的意。他篤定本王重傷不起,本王偏就讓他看看本王好端端的樣子。」


  他邊說著,邊促狹的沖安然眨眨眼睛:「最好嚇得那小兔崽子回宮就病上一場。」


  安然:「……」


  小皇帝是小兔崽子,他這嫡親的叔叔不知道又是個什麼崽子?

  ……


  小皇帝的車駕一路行到了蘅蕪苑來。


  扶著太監的手正要下車,就聽見院門口傳來一聲懶洋洋的卻叫他頭皮發麻的輕笑:「陛下來了?我不過是受了點傷,倒累的陛下親自來看我,有失遠迎,還望陛下恕罪。」


  口中說著恕罪,直挺挺站在那裡的身體卻連彎都不曾彎一下,掛著小皇帝最熟悉也是最痛恨的笑容,就那麼懶洋洋的站在那裡。


  小皇帝春風得意還來不及收斂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一變,若非小太監扶著,只怕他一聽到皇甫琛的聲音就要直接從車上摔下來。


  他下意識的去看跟著一塊兒來「探病」的宗正明,宗正明似接收到了小皇帝求助的眼神,安撫的朝他笑了笑,又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跟著隨行而來的銀甲衛,示意小皇帝有銀甲衛在,皇甫琛不敢輕舉妄動。


  這才落落大方的走上前來,對著皇甫琛恭敬地行禮道:「微臣給王爺請安。聽聞王爺受了傷,陛下在宮中寢食難安,王爺可是大梁的頂樑柱,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因此一下了朝,陛下便趕著過來看望王爺。不知王爺傷得如何?外頭都在說,王爺傷勢極重,微臣瞧著,王爺氣色似乎還不錯?」


  他這般說著,微微抬起眼,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皇甫琛的臉色。


  皇甫琛這時候的氣色自然是極好的,他原本蒼白病態的臉被安然下了狠手的揉搓了一番。任是誰被這麼揉搓,也能搓出一臉好氣色來。


  安然又挑了胭脂口脂來,細細淡淡的給他塗了一層。皇甫琛本人又十分能裝,因而站在這院門口,依然端的是玉樹臨風面色紅潤氣色極佳的好模樣。


  哪有半點身受重傷的痛苦蒼白之態。就連宗正明都忍不住懷疑起來,難道昨晚上得手的消息竟也是假的,是皇甫琛故意放出去,就等著他跟小皇帝今日上門來的?


  他臉上的疑惑雖然稍縱即逝,卻還是教皇甫琛盡收眼底,他嘲弄的勾了勾唇角,漫不經心的開口諷道:

  「不過小傷小病,倒讓丞相貴足踏了本王這賤地,還真是本王的榮幸。要知道以往本王便是下帖子請丞相過府,丞相都不肯給本王顏面,如今竟親自來了,本王還真是受寵若驚呢。」


  尋常人聽了皇甫琛這番話,少不得要紅下臉,偏這宗丞相卻神色不變。彷彿聽不懂皇甫琛那極盡嘲弄的話語般,倒讓安然很是開了一番眼界。


  「王爺說笑了。」宗正明甚至還微微笑了笑,他行禮到現在,皇甫琛也沒叫他起,他便自己直起了腰來,一派溫文爾雅的笑模樣,卻也不多說為何以往不肯來偏今天就來了這個話題:

  「王爺從不無故缺席朝會,這一回一缺席就是兩日,陛下與微臣都十分擔心,朝中沒有王爺主持大局,朝臣們亦是惶恐不安,既然王爺身體無恙,明日是不是就能重返朝堂了?」


  他說著,又轉而看向已經下了車卻臉色僵硬的小皇帝,笑言道:「王爺一直輔佐陛下,陛下早已習慣了王爺在身側。若王爺明日能出現在朝堂上,想來陛下也能安心了。對吧陛下?」


  小皇帝似終於回過了神來,扯了扯嘴角,到底還是擠出了一抹笑來:「宗愛卿說的很是,王叔便是不瞧朕的面兒,也千萬顧念些先帝的情面。侄兒離了你當真就如沒了主心骨一樣,還盼王叔明日就能出現在朝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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