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蕙質蘭心
回到寧馨宮，楚寧將門窗關閉，吩咐采櫻自己不接見任何人。
書上的白紙部分經昨日用血晶花和寒玉所配置製劑的浸潤顯現出它原來的面貌，一頁頁雋秀的字跡像是變魔術那般徐徐浮出，經承訣內力一烘乾，竟沒有一絲褶皺。
此刻看著書上一步步由入門到運用的指引與詳解，楚寧頗為感慨。原主的母親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但估計到了九泉之下她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女兒會換了個芯子。
楚寧還發現新顯現的這套功法與前半部分有些許相似之處，卻又不盡相同。新的功法突破第一重之前無任何武功招式，到像是只為了打開一個突破口――逼出內力。
楚寧未急著就去按它說的打座，拈起頁腳逐一向後翻了翻，看著書上畫著的一個個施展著固定招式的小人，她覺得頗為怪異。
這些小人畫得倒是惟妙惟肖，但細看之下注意到每個小人看起來都不像個武夫，到像是戲子，舉著長長的袖子，這麼一連串招式連貫下來到像是一支舞蹈。
楚寧當然不會想當然地認為原主的母親寫這本書就是為了教一支舞蹈。待她將重點放在字的內容上時，一雙略微有點迷惘的眸子霎時一亮，越往下滲透越是心驚，將內容看完后她一雙波光瀲灧的桃花眸已亮若繁星，燦勝珠玉。
這套功夫如果非要幾個詞來概括的話，便是以柔克剛，綿里藏針，舉重若輕。出手看似輕柔綿軟，其內卻是包羅萬象，蘊含無限力量。不僅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取人性命，還能迷惑敵人。
當然，這是大成之後的事情。
楚寧放下書本，盤腿打座，閉目冥心，摒除雜念循著內功心法的指示動作。如果有人在近前會發現其面部汗如雨蒙，周身如至飄渺霧境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楚寧睜開眼眸，透過窗帘已可見熹微之色。她歸來時已入夜，想來是練了整整一夜。
雖然丹田處依如一片死海，無波無瀾，但她卻無一絲疲累，反而神清氣爽。她深知練功不是一蹴而就，每天循序漸進，也會於己身大有裨益。就像是書的最後一頁說的，切忌急功近利，萬事需待機緣。
「機緣……」楚寧喃喃道，「想來這第一重鳳起微瀾，細微的波瀾也不是那麼好掀起的。」
左右沒有一絲睏倦，楚寧也不想浪費了大好時光，用過飯後又拉著采櫻出了宮，她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趁手的兵器可用。雖然書上沒說，但她就覺得參照那套武功需要一個施力介質。
進了一個門面精修的兵器鋪子，一股鐵鏽氣味撲面而來，原來這裡不僅出售新的兵器，還收藏有年代久遠的物什。
掃視一圈，擺放極具條理的各種泛著冷芒的兵器一覽無餘。劍分多種，刀比百家，另有鐵鞭、匕首、重鎚、長槍、棱刺還有大多形狀奇特叫不上來名字的等等一應俱全、不勝枚舉。
而店鋪里沒有打雜的夥計，只有掌柜的一人，此人觀之面相約莫已過不惑之年，一張臉平淡無奇，卻嵌有一雙細眼，想來是個會精打細算的營商之人。
見著來了客人，掌柜的放下手中的算盤熱情地招呼道，「客官裡邊請，您看著面生，想必是第一次到小人鋪子里來，您看是要買件趁手的兵器還是來打造一件？」
楚寧看著對方笑得見牙不見眼，眼睛本來就又細又長，這麼一笑直接眯成了一條縫，不過倒是顯得和藹了些。
她倒是對對方說的可以幫人製作兵器感興趣些，又環顧了一圈，沒看見什麼打鐵的地方，不確定地再次問了一下，「您說這裡可以現做兵器？」
對方稱呼她用的敬稱，她也是回以敬稱，不過前者是對顧客的討好，後者是對長者的尊重。不過在楚寧開口之後那男子的熱情明顯高漲多了。
許是看出了楚寧的疑惑，他笑吟吟地解釋道，「小人店裡不做打鐵的營生，但沿這條街向西此去二裡外的鐵匠鋪子有小人的婆娘看管著。平日里有帶著圖紙或說明意向的顧客盈門，小人都是給她送去。」
楚寧輕笑，這對夫妻一人專職打鐵，一人拋頭露面，倒是配合得親密無間。
問完了之後楚寧將注意力挪回琳琅滿目的兵器上。她首先移步擺放軟劍的位置，抬手拿起一柄劍鞘由漆黑魚皮包裹，撿柄刻有鳳尾紋路的劍手一施力，「鏗」地一聲軟劍出鞘，冷芒撲面，日光打在上面，如流水般汩汩蔓延，倒是一把好劍！
臂力一震，一股波動由劍柄傳至劍尖，劍身如靈蛇般曲折舞動，發出清越的劍鳴，從音色上辨別此劍也是不可多得。
可楚寧一上手卻黛眉輕蹙，不妥。說不出哪裡不妥，似是輕度不夠，似是延展性不足，總之就是和她所領會的武功不甚契合。興緻懨懨地欲將劍回鞘，卻被步上前來的一人出聲阻斷，「公子且慢。」
楚寧出門一般都是著男兒裝，此刻聞聲抬頭，一愣，只覺得天光都暗了暗，獨顯那一人風姿。那女子蓮步輕移，似從九天瑤池走下來的仙子，眉如碧湖藍黛，眼勝秋水橫波，五官比起顧纖若更要精緻三分，奈何面色精神不佳，透著一絲病態的蒼白和羸弱。倒顯得弱柳扶風，讓人一見便心生憐惜。
就在楚寧怔愣的過程中，那女子已款款走至跟前，「公子可是看中這把劍了？」
如一陣輕風過，珠玉簾相擊的呤咚聲，絲絲入扣，撩撥心弦。楚寧又是一愣，好悅耳的聲音！
「你這個人怎麼回事？不覺得盯著一個女子看很是失禮嗎？」
楚寧聞聲偏首，見是一個半大的小丫頭氣鼓鼓地瞪著大眼睛，想來是這絕色女子的丫鬟。
「歡兒，不得無禮。」女子扭頭呵斥，但其說話本就溫聲細語，此時呵斥起人來也無半分氣勢，倒是柳眉輕蹙間更添一抹風情。
又轉過來微微欠身福了一禮，「歡兒平日里讓我慣壞了，口無遮攔冒犯了公子，公子寬宏雅量，還望海涵，莫與其計較。」
楚寧想著自己也是好笑，竟看一名女子看呆了去，想來身邊風華絕代的都是男子，乍見著這麼一位風姿無雙的女人呆愣了片刻也無可厚非。
微微抬手，「無礙，是在下唐突了。」
想到對方之前問自己可是看中這把劍了，剛要開口否認，想到什麼，到口的話就變成，「看上了如何，看不上又待若何？」
說完才發現這話好熟悉，靈光一閃，竟是在南疆洛城的一家泠風閣中說過同樣的話，又補充道，「姑娘有何指教？」
這女子似是不明楚寧言中深意，溫婉地笑著說道，「公子若是看上了這把劍，蘭馨自是不會奪人所好，若公子無意買下，可否讓蘭馨過目一番？」女子水眸微抬，暗含期許之色，眼波流轉，顧盼生姿。
「小姐，您怎麼……？」小丫頭似是想扯一下那名自稱蘭馨的女子的衣袖，但想到尊卑有別，遂作罷。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滿是不贊同。哪有未出閣的女子向一名不知身份來歷的陌生男子自報閨名的？
許蘭馨看出小丫頭的顧慮，回眸一笑，纖纖玉手輕點以做安撫，也是令其噤聲。
楚寧眉梢微挑，小丫頭的意思她又豈會無所察覺？看著眼前女子眸光染笑，但笑中略有深意，想來這女子定不是養在深閨那麼簡單。
「著實是蕙質蘭心，姑娘真是人如其名，君子不奪人所好，況且在下也覺得此劍與在下氣質不甚相符，交由適合它的人手中才不至於辱沒了它。」楚寧說著話將手中尚未完全入鞘的劍雙手奉給許蘭馨。
許蘭馨也不作扭捏，同樣是雙手接過，面色多了幾分歡喜與感激之色，「公子謬讚了。」
而楚寧已不再看這對主僕，轉身朝盛放鞭子的區域走去。
「歡兒，你說這把軟劍送與哥哥如何？」許蘭馨拿著軟劍向歡兒示意。
楚寧抬起的腳步一頓，原來是贈與兄長的，想來這對兄妹關係不錯，嘴角微勾。又想到自己的哥哥，神色微黯。
「世子那麼疼愛小姐，收到小姐送的任何禮物都應是歡喜的。」歡兒仰著一抹嬌俏的小臉道。
「你這丫頭倒是慣會討人開心。」許蘭馨怪嗔，但也不可置否。
楚寧雖未回頭，想著美人嗔怪的模樣也定是極養眼的。
想到什麼，歡兒突然轉移話題道，「過幾日就是一年一度的廟會了，小姐今年會為承公子準備些什麼呢？」
「啪嗒~」楚寧剛拿到手中的紫銀鞭倏地滑落在地。
「公……」
「無妨。」楚寧在采櫻剛開口的時候就出聲制止了她，她怕她再一時口誤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這邊的動靜不小，自是引來了許蘭馨幾人的注意力。許蘭馨詫異地看向楚寧，楚寧微微拱手，「在下失禮了，驚擾了姑娘，還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