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野蜂飛舞
然承訣卻聽出來了,在被楚寧吩咐的太監開口詢問楚寧要什麼琴之前出聲道:「去將白漢琴拿來。」
旁邊的夜痕應了聲,身形隨即隱匿在夜色中。
眾人聽承公子要拿白漢琴給公主使用都唏噓不已,更是驗證了之前的猜測。要知道承公子對這把琴的寶貝程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在此之前,皇上想借其琴一用都被拒絕了。這次卻面不改色地將之拿給公主,還是主動為之。
顧纖若更是一陣氣血翻湧,暗自咬牙,內心嫉妒得快要發瘋。
楚寧自是不知大家的心理,也不知自己在別人的眼中已經成了和承訣關係匪淺的特殊存在,面色一片泰然。
不消多時,夜痕抱著一把用絲錦包裹的琴施展著輕功而來。在承訣的眼神示意下雙手捧著小心翼翼地遞給楚寧,生怕磕損了似的,看得楚寧眼角抽搐了一下。
揭開絲錦布裹,入目之下,琴身通體由白色暖玉打造,上有細微的竹葉紋路。手指輕撫,觸感溫潤,一如那人帶來的感覺。
琴弦由天蠶絲製成,色澤上與琴身相得益彰。或許這就是白漢琴「白」之一字的由來吧,楚寧如是想。
手指輕捻一根琴弦,音色如清泉擊石,嚨咚清脆,倒是一把好琴!楚寧不由驚嘆。
楚寧不顧在場人的異樣目光,自顧自地將七根琴弦依次撥弄了一下,於是大家聽到的就是聲調漸升的七個聲響。
這次下面嘲笑的聲音又大了一些,草包就是草包,用了一把好琴彈出來的東西也上不得檯面。
以為將七根琴弦隨意扯一下就是會彈琴了?真是貽笑大方!
站在承訣身後的夜痕也頗為不屑,為自家公子上好的琴就這樣被糟蹋而倍感鬱卒。
承訣卻是坦然地看著楚寧,一點擔憂的神色也無。
楚寧依舊沒有因外界不和諧的聲音而變換面色,在最初的試音結束后,想著古琴也就是那麼回事,不過是用法和音色不同罷了,原理和現代的樂器卻是大同小異。
抬頭看向台上的顧纖若,「顧小姐,可準備好了?本宮要開始了。」楚寧目光清淺,說著就動手專心致志地彈起了……野蜂飛舞!
顧纖若未曾料想對方真的敢接下自己的挑戰,聽到樂聲響起忙起舞去和奏。但待其聽清楚了對方彈奏的曲子之後內心有一瞬間的崩潰。
要是尋常的曲子,無論聽沒聽過,她都能起舞附和。但這首曲子曲調奇怪就不說了,對,不能說是難聽,就是奇怪,彷彿是不符合自己生活的這個地方和朝代該出現的曲調,而且節奏的變換也太過迅疾。
她拼了命地去提升自己舞蹈動作的轉換速度,然一個拂袖動作未做完,對應的節奏點就跳過去了。一個下腰動作未做一半,琴樂就到了下一個節拍。
一時間顧纖若跳舞跳得滿頭大汗,還幾乎全不在節奏點上,完全沒了舞蹈該有的美感。
而楚寧則彷彿是沉溺於自己的世界般的,眼眸低垂,神情專註而認真。
手上動作愈發加快,方才只是對新的樂器的使用不太熟練,現在才是她的主戰場。
一雙纖纖玉手在琴弦上飛快地舞動,眾人看到的只是眼花繚亂的掠影,可見其琴藝之精湛!
而那邊顧纖若跳了一柱香的時間還不到,就已經虛脫了。
突然一個腳步不穩,踩到了繁複的裙擺,「啊」的一聲跌倒在台上。
同時被踩到的那塊裙擺「撕拉」一聲碎裂開來,露出了裡面的中衣。
楚寧彈琴的聲音也戛然而止,似是未料到有這樣的變故,現場靜默得針落可聞。
古代的中衣與外衫樣式無異,顧纖若也沒有走光。但這終究是在古代,人的思想保守,女子坦露中衣無異於敗壞了名節。
按理說踩到裙擺會導致跌倒是有可能的。但這裙子碎裂嘛,楚寧好笑地看了一眼軒轅奕。如果她感覺不錯的話,那道氣勁是從他那邊彈射出來的吧。
莫非他和顧纖若有仇?還是在為自己出口氣?如果是後者,那麼他是認出自己來了?那天他不是昏迷嗎?
想不通楚寧索性就不去深究,左右對方做的這事還挺合自己心意的。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賤人自有天收,在這天不收拾她由人來收拾。於是楚寧看著軒轅奕越發順眼了起來。
楚寧的這番神情動作自是沒逃過承訣的眼,夜痕登時覺得周身的空氣彷彿淬了冰雪,令他打了個冷顫。
想著從何時起,公子表現出情緒的次數越來越多了,貌似是公主性情發生變化后不久。
就連坐得離承訣稍近的楚翰清也偏頭看了他一眼,但承訣面色一片泰然,並未能從中看出什麼異常。
又將目光轉至楚寧身上,眉眼間儘是讚賞之色,想不到她竟如此大才。
顧纖若似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傻了,竟咬唇一語不發,也沒有起來的動作。
看到台上甚為狼狽的女兒,顧之航這下是真的沉不住氣了。連忙起身上去拉起顧纖若。
轉而跪對皇上道:「請皇上恕罪!小女昨日偶感風寒,體力不支,並非有意冒犯,臣回去定當悉心教導。」
聽到父親的聲音,顧纖若方才如夢初醒。也自知今日是丟了人,跪地垂首道:「臣女身體確有不適,望皇上海涵。」
不敢抬眸看承訣,怕從對方眼眸中看到對自己的失望之色。
其實她真的是想太多了,承訣根本沒有施捨給她一個眼神,方才看她也是因為她對上楚寧時的咄咄逼人所致。
「既然身體不適,就早些回將軍府將養著吧!」楚翰清語氣不是太好,看顧纖若的神色也多了幾分凌厲,顯然是念著方才對方欲給寧兒難堪的緣故。
察覺到楚翰清話語里的不善,顧之航心裡咯噔一下。不敢再多言,拉著顧纖若就要退出宴席。
顧纖若內心對楚寧憤恨得要死,她怎麼會彈琴?!還讓自己出了那麼大的丑!但也不敢當場發作,畢竟是自己挑釁在先。
但也不甘心就這樣屈辱地退場,讓對方踩著自己的顏面得意忘形。
不知是被刺激的腦子混沌了還是怎麼的,竟掙脫了顧之航攙扶著自己的手,轉身再次向楚翰跪了下去。
「臣女回去前還想一睹公主獻給皇上的賀禮,過些日子就是兄長的生辰了,兄長遠在邊塞守城。臣女雖不能趕去為其慶生,差人送去一份賀禮以表心意還是必要的。
但臣女近日冥思苦想,竟不知要送何物。想著公主與臣女雖尊卑有別,但都是女兒家。所以請恕臣女斗膽問一句,公主送皇上的賀禮是何物?可否讓臣女見識一下?臣女或許能從中獲得啟發呢。」
這話一出,不僅在座的幾位身份尊貴的人,就連昔日愛慕顧纖若的那些貴族子弟都不僅皺了下眉,這顧小姐也太不會審時度勢了些。
誰不知以往皇上壽辰時公主從未準備過什麼禮物,大家也沒有一個人將之拿到明面上說。
畢竟公主擁有的一切都是取之皇家,也都由皇上所賜。眼下顧纖若這是擺明了要公主下不來台。
楚寧內心冷笑,對方這是沾上自己了?
「放肆!來人!」
楚翰清這下再看不出來顧纖若是存心找寧兒的茬他就枉為人君了。他的寧兒又豈是這種女子可以欺負的?
他不是不想告訴眾人寧兒給他弄來了碧蜂花。但是此事一經出口寧兒去了蜂崖的事情就會暴露。
蜂崖是什麼地方?就是自己都沒有把握去了能活著回來,所以當初他告訴對方癆病為不治之症,天下間並無藥引。
此事若是給有心人士知曉了,寧兒難免會因此招致麻煩。
他只想讓對方無憂無慮地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去過問江湖險惡。
想到對方為自己涉險取葯,楚翰清內心劃過一絲暖流,看顧纖若的目光也愈發凌厲。
「皇上恕罪!」
顧之航一聽皇上這話就知道是要定女兒的罪了,連忙跪地求皇上恕罪。
「小女年幼不懂事,求皇上開恩吶!」
「顧愛卿,你當朕如此好脾氣么?管束不好自己的女兒自有律法來管,還愣著幹什麼,還不給朕將她拿下!」
楚翰清眸光射向聞聲趕來的侍衛,犀利之色與平日里的溫潤和善大相徑庭。
「皇兄且慢!」
楚翰清偏頭不解地看向楚寧,似是並不能理解對方阻攔自己的原因。
「皇兄,過了今日,你是將她砍了或是凌遲寧兒絕不擅置一詞。但今日是皇兄的壽辰,不宜見血腥。皇兄斷不值得為了這等小事置氣,況且宴會結束后寧兒可是為皇兄準備了一份驚喜呢,我們就不要讓她在這掃興了可好?」楚寧對著楚翰清巧笑倩兮。
她也不是以德報怨的聖母,更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卻不願意皇兄在生辰這天被血腥氣衝撞。
何況她也不是不知事的少女,鎮國將軍在一國之中起著什麼樣的作用自是不用說。即便是顧之航一心為國,卻難保其不會為了自己的女兒而產生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