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迷霧與深沼
這些戰士相信他,忠誠於他,墨修知道。
可是這多少天來,他們不是在跟一些微不足道的魔物周旋,就是在保衛村莊,剩下的時間都被花在騎馬趕路上面。
誠然這對於效忠於主神的戰士而言,保衛信徒是他們的榮耀。
但是對這些重生之後,享受最好的待遇,如今大可自命不凡的聖城精英而言,最近這幾天來這一切的事情都太過瑣碎。
他們認為這些事情本用不上他們出馬,墨修當然認同。
但是質疑還是開始蔓延。
奎是替那些戰士前來問的。他叫馬匹加快了一點步子,好趕上一直走在前頭的墨修與那名魔法師。只不過他要比墨修謙恭地落後一個馬頭。
一路上,就只是墨修帶頭,他們跟在後面。遇上魔物,他們就把墨修保護在中央,隨後進行一場激烈的廝殺。
儘管剛剛走出聖城時,還有一種剛剛走出牢獄的新奇感。但這種新奇感很快消散——消散在應付魔物單調進攻時,單調的揮打。
哦,還有一路上單調的騎馬中。
單純地跟隨墨修已經不足以駕馭這些戰士了。他們需要知道更多,只有知道更多,起碼是明白他們最後為了什麼而戰,最後他們才能乖乖聽話。
「墨修大人,」奎考慮自己究竟該不該問。相信上級是一名戰士的準則,但是安定軍心又是一名隊長的責任,他覺得自己一時陷入了兩難。「墨修大人,」他再次說道,聲音極其謙卑,還在擔心自己究竟該不該問出這個問題,「請您明示,我們此番的真正任務到底是什麼。畢竟我們快走上半個月了。我相信,您親自來指派一個精英部隊,絕不會只是做一點巡邏隊就能做的事情那麼簡單。」他擔心墨修會對他生氣,更糟糕的是對他不信任。
質疑——那可不是一個下屬的本分。
但是墨修的確是在把隊伍往教會最後有絕對影響力的地方越帶越遠。如今,他們已經一天都沒有看見一個村子了。這一天他們全部依靠攜帶的乾糧充饑。一個聖殿武士,隨身最多攜帶三天的乾糧,這是標準。嚴苛的標準意味著,如果他們沒法在近期內找到新的補給村子,他們就必須返回。當然,繼續前進是否還有必要,這在戰士中引起了更大的疑問。
「問得好,我的隊長,」跟許多渴望建立自己威嚴的長官不同,墨修喜歡別人向他提出問題。更加準確的說,他喜歡向別人做出解答的感覺。只不過這一次,他連解答的機會都來不及做出來。
「不過,你看見這前面的濃霧的嗎,隊長?」墨修揚了揚馬鞭。
「這跟我們的計劃有什麼關係?」奎駐足觀望。
在前方一百米處,霧色突然就濃了。濃得極其不自然。僅僅作為遠觀而言,它很難引起注意。就跟所有夜晚的霧色一樣,容易被忽視。但是一旦接近便會發現,它的邊緣稜角分明,向南方且進且退,其厚實程度而言,堪比一塊厚實的乳酪。而這塊乳酪沿著邊緣利落切開——當然,除了邊緣是明顯的弧形,把它最為厚實的內容呈現給所有走到它眼前的人們。
「這意味著我們找到了我們要的目標,隊長。」墨修眯起眼睛,友善地笑了起來,「一邊探索,一邊前進吧。」
他看著奎轉身,神色凝重地跟他的戰士們宣布,用一口他所不曾理解的奇怪語言。顯然這些戰士在起死回生之後,為了更好地互相交流,發明了一種自己的獨特交流方式。
他只看著戰士們的戰馬排成四個小隊,其中的三個先後策馬而出,把自己投入進深不可測的濃霧裡,持續擔任他們偵查任務。而僅存的那個小隊留了下來,在濃霧中跟墨修步調一致。其中的執旗官撕開了一面太陽神的捲軸,一道溫厚的聖光照破了濃重的霧色,成為外出偵測戰士們的指路明燈。雖然叫人不解的是,聖光術跟照明術到底有什麼區別。不過現在更叫人好奇的是,在重重迷霧之中,聖光術還能夠穿透多遠。
執旗官額頭冒出冷汗,那些外出偵查的戰士,可都要仰賴他擎著的光芒了。
臨危受命的緊張感,令聖殿武士們暫時的不信任頓時蕩然無存。
勇氣和殺戮的慾望戰勝了一切。
「墨修大人,這個霧,我怎麼覺得不太對勁。」走進那塊厚的跟乳酪一樣的濃霧裡,奎不得不再次向墨修抱怨,「它……怎麼跟靜止一樣,既不擴張,也不收縮。」奎沒有說的是,在厚重的霧氣中,它居然令自己覺得呼吸都不太舒服,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一股濃重的水汽——一股泥土被浸泡許久的水汽。唯有離地一米的距離,霧氣還沒有那麼濃重。導致他不得不下馬,偶爾趴下腦袋前進。
「低下腦袋,我們就在這裡停下吧。」墨修笑笑,解釋說,「它當然會不太對勁——因為它並不是天然存在的,它是某種生物發出來的。同時也是它證明了我的推測——我一直在找的東西就在這附近。」墨修的臉上看得出一陣欣喜。這次是哪張熟悉的臉會出現在眼前呢,他朝著濃重冰冷的霧色思索著。「還有,別擔心,這霧色看起來沒有毒。否則最先進去的那幾個人早就倒下了。」
奎倒吸了一口涼氣。
能製造出如此濃重的霧色,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名偵查歸來神色慌張的戰士打消了兩人的沉思——前方有沼澤。
湖心堡以北的地方會出現沼澤?這種事簡直聞所未聞。況且這裡也不是能生出沼澤的地方——這裡亂石林立,是礦產資源豐富的山地,只是最近的時間來不及騰出人手往這裡開採。
「那片沼澤什麼樣?」墨修的臉上難以掩飾他的喜悅。從那名戰士的臉上看來,他看見的沼澤並不簡單。
「那片沼澤……」那名偵查歸來的戰士現在還對自己的答案不可思議,「它……會呼吸,還在蔓延。我親眼所見,它還在蔓延!就在我停下馬觀察的時候,它生生把我戰馬的前蹄陷了進去。」他指著自己馬滿是泥漿的前蹄說。
「你看見魔物了嗎?」
「沒有,倒是見過許多野獸出沒的氣息。」
墨修眯了一下眼睛,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召那些偵查的武士回來吧,要準備迎戰了。」他對身旁的魔法師跟奎說。
前者朝空中放出三次炸裂的火球,他們站立地方的上空,頓時亮起三次白晝。
這是約定好集合的信號。
「墨修大人,這沼澤有什麼特別嗎?是誰在裡面?」奎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大獵物。」墨修看著奎的眼睛,對方的眼裡閃過一絲求戰的慾望,「一個老熟人。準備迎戰吧。」
奎二話沒說,拔出了劍。
然而墨修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緊張,我想這次我們最好不要用上這個東西,」他環顧四周,朝著所有聚攏過來的戰士喊道,「把最快的三匹馬,最有耐力的三匹馬牽出來。再找出三個同樣頑強出色的戰士,我們要把這次的獵物一舉拿下。」
戰士們紛紛拍起自己厚重的鎧甲,朝著墨修擠了過來,以強調自己才是那個最為勇敢,武藝高強的戰士。一股金屬碰撞的噪音,幾乎把他的身材和聲音完全淹沒。
墨修只好跟一個蠻族的酋長一樣,站在他戰馬的頭上——儘管如此,他並不顯得十分高。他高聲重新宣布,「讓我們先挑馬!」
「墨修大人,這位老熟人,他叫什麼名字?是哪裡的武士?我們是要押送他回去么?」奎還在困惑。
「它可不是什麼武士,我的騎士長。不過它倒是有個響亮的名字,」墨修的臉上看起來一臉從容,「貝希摩斯——萬獸之王。這最快的戰馬,我要交給你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