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放棄的自我保護
夜色漸濃,只留下南邊對向兩個車道通行,北邊隔離起來,正在拓寬的國道上,來回駛過的車輛不時扯著急躁的喇叭,飛起的塵土比夜更濃,車燈如在半空的煙霧中浮動起伏。
鄭豫和歡喜的車正常行駛右邊車道上,趕往家的方向,前面一輛超載大貨車,車速緩慢,看樣子超重不止一噸兩噸·····
負重車體搖擺的幅度讓人看著膽戰心驚,害怕某個時刻,擺到一邊極限的車體不再搖回來。
鄭豫開著車跟在貨車後面好一段路了,壓的他速度提不上去,黃土倒吃了不少,他和歡喜嘴裡說著話,眼睛直視前方,想瞅准機會超過去,氤氳的迷霧中對向有車過來,鄭豫放慢車速,繼續跟在大貨車後面。
對向車過去后,車輪帶起的塵土纏繞在半空,連天空的星星都帶著一股黃土的戾氣,鄭豫看到對向前方黑黢黢霧蒙蒙,好像沒什麼車輛了,等眼前的塵煙消散些,能看清路況了再超過去。
鄭豫和歡喜的車后,就是王衛東開的那輛裝滿石子的大貨車。
王衛東從那家路邊店出來,爬到駕駛室,給紅紅一個曖昧齷齪的飛吻,意猶未盡萬分不舍的開始發動汽車時,鄭豫和歡喜的車正好從他已經蠕動的車頭前經過。
王衛東在紅紅的飯店吃飯時,喝了將近半斤白酒,酒後又到後院和那個叫小玉的女人,在床上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此時駕駛著大貨車,被初秋的夜風吹的愜意舒坦極了。
開沒多大會兒,酒勁上涌,他感覺又困又乏,鼻尖上無數個瞌睡蟲從暗處向他襲來,困的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想到車上貨主急要的貨,強打精神迷迷糊糊腳踩油門繼續往前開,開著開著,眼睛不聽使喚,踩在油門上的腳卻是越來越重,車速越來越快,一直撞到前面鄭豫和歡喜他們的車尾
「咣當」
一聲,巨大的震動,王衛東的眼睛雖已睜開,渾渾噩噩還沒有想明白髮生了什麼,被酒精注滿的腦細胞,不受控制喪失了原有正常能力的思維,使他踩在油門的腳加重,驚愕中不往左挪動一寸,沒有採取任何措施的大貨車頂著鄭豫他們的小轎車繼續往前衝去,直到又撞到前面那輛行駛緩慢大貨車的車尾,才停了下來。
二寶新買的進口豪華配置小轎車,卡在兩輛重型貨車中間,被擠壓的支離破碎,成了一堆破銅爛鐵玻璃碴子,後面王衛東車上拉的石子隨著慣性,灑落一地,好多傾灑到鄭豫和歡喜他們的車上,搶救鄭豫又耽誤了很長時間,等到把鄭豫從車裡救出來時,一切都來不及了,神仙也沒有回天之術了。
勘察完歡喜他們事故現場,交警感到很是奇怪,一般司機開車遇到危機時刻,未開發的潛意識裡都有自我保護本能。剎那間的危險幾乎沒有機會猶豫,不受道德拷問,喪失情感支配······就像人餓了會吃飯,冷了會穿衣一樣自然,原始的思維里是最先保護自己的性命。
看到現場的狀況,鄭豫開的車離前車還有一定的距離,如果當時他把方向往左打,就有可能錯開駕駛員和前面貨車正面相撞,鄭豫也許就有一線生機,可是那樣坐在副駕駛的歡喜一定非常危險。
交警看到拆開小轎車駕駛室后的方向盤,是往右打到極限的狀態,正好錯開副駕駛的位置和貨車相撞,他們看到這種狀況,都感到不可思議,在那樣的緊急關頭,司機竟放棄了人類最基本的能力意識,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坐在副駕駛上的人,把危險留給自己,那是怎樣的感情,在生死關頭做出這樣的選擇。
孟若梅也是無意間,聽到兩個處理事故的交警,在一旁竊竊私語才知道的這一切。
歡喜沒有聽完她的講述,已是痛不欲生,她想起來了,為什麼當時開著車好好的鄭豫,在那一聲巨響后,猛打方向盤,又用力的向右車門方向推了她一把。
鄭豫瞬間已經感到了危險的來臨,如果不是他推出的那一把,歡喜有可能會受傷,有可能會失去生命······
雖然他推出的只有一寸也許半寸,歡喜毫髮無損的活在了這個世上,鄭豫他自己卻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離開了所有愛他的和他愛的親人,戀人,友人······從此陰陽兩隔,生死分離。
歡喜從經久不息粘稠的痛中穿不出來,她的身體在發抖,在顫慄,她憋住呼吸讓自己漂浮在噩夢中。
瀕臨窒息的歡喜猛地衝出病房,她一定要見到鄭豫,生要見人,死要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