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寒冬臘月的噩耗

  壬午年，己酉月。宜淡定，忌浮躁。


  “小峰，你爸媽還沒回來嗎？”陳煥輕聲問道，她見章峰目不轉睛的望著東邊進村的大路一動不動，本來是不太好意思問的。


  “是的，三叔說我爸媽已經趕回來了，不知道為什麽到現在了還沒有到家。”章峰也是一臉落寞的看了眼陳煥。


  “今天可是小莊鎮年前最後一次大集了，前幾天你不是說你爸要帶你去集市上買衣服置辦年貨嗎，你咋跑過來找我來了啊。”章峰問到。


  “我爸一大早就接了個電話，然後就騎車急急忙忙的去鎮上了。我媽一到冬天就腿疼的厲害，她還要在家照看弟弟，所以要不待會你陪我去集市吧。”陳煥帶著央求的眼神搖了搖章峰的胳膊。


  “咱倆？我們又沒錢，去集市也是瞎逛，能幹啥啊。”章峰看著陳煥渴求的眼神，本來也不想打擊她，但是事實的確是這樣。


  “再說了，也不是我不想陪你去，我要等爸媽回來，我奶奶一個人在家我也不太放心。”章峰見陳煥有些失落，連忙又解釋道。


  “哦，那好吧。”陳煥雖然有些失落，但是還是理解章峰的。


  其實陳煥隻是想章峰陪自己去大集上逛逛，哪怕是什麽東西都不買，能跟章峰在一起她也是非常開心的。陳煥雖然有很多小夥伴，但是大多數小夥伴都是在巴結她，隻有跟章峰在一起時，她才真正感受到那種單純的友誼。


  “誒，好像有人來了。”陳煥指了指遠處，一輛摩托車開了過來。


  “好像是你爸吧？”章峰也注意到了。


  “爸……”陳煥也看到來人是自己的爸爸，急忙跳下了碾盤，大聲揮手喊著。


  沒幾分鍾的功夫，一個騎著一輛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錢江牌摩托車，頭上戴著頭盔，身著一身黑色棉衣的中年男子來到了兩人麵前。隻見他急急忙忙的脫去頭盔，眼神複雜的盯著章峰。


  “小峰，你奶奶呢？”明明是騎著摩托的，但是陳爸卻像是跑了幾裏路似的大口喘著氣，神色凝重的問道。


  “我奶奶應該起來了吧，我去屋裏看看。”章峰見陳爸神色有些不對，心裏突然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又想起做完做的夢，好像真的是出什麽事了。


  “陳叔，是不是出啥事了啊？”章峰邊往家跑，邊回頭問著在後邊緊跟著的陳爸，陳煥也是看情況好像不對，跟著進了章峰家。


  “進屋說。”陳爸指了指堂屋門。


  “二嬸，小峰他爸和他媽出事了。”才剛一進門，見章峰奶奶正哈著腰在爐子旁生火，陳爸就喘著粗氣說道。


  “大侄子，咋地了啊？”章峰奶奶聽陳爸這麽一說，趕緊扔掉手裏的柴火，一把抓住了陳爸的手，臉色瞬間失去了血色變得蒼白起來。


  兒行千裏母擔憂，章峰奶奶這兩天一直感覺身體不太舒服，有眼一直再跳，稍微一動就感覺非常的累，整個人沒有一點精氣神，像是丟了魂一樣。


  “小峰他爸他媽……出車禍人沒了。誒呀！”陳爸說完人沒了之後，一把抱住了自己的頭蹲了下去，用拳頭狠狠地砸了幾下地麵。


  “什麽？人沒了？”章峰奶奶聽到噩耗之後，整個腦袋像是炸裂了一樣，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眼看就要倒了過去。


  “奶奶。”還好章峰反應夠快，一把抱住了奶奶。陳煥眼力勁也好，趕快拿了把椅子，章峰扶著奶奶坐在了椅子上，但是整個人還是有些不省人事。章峰趕緊掐住奶奶的人中使勁按了幾下，奶奶這才緩過氣來。


  “陳叔，你說我爸我媽咋了，什麽叫人沒了啊？”章峰的心仿佛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一樣，整個人渾身繃的很緊甚至有些顫抖，眼淚嘩嘩的就留了出來。雖然他清楚的知道陳爸所說的噩耗，但是此時此刻的他多想自己就是個傻子，壓根就聽不懂陳爸說的是什麽意思啊。


  陳煥看著章峰兩個手緊緊的攥著，指甲深深的陷入了皮膚中，隱約都看著掐出了血跡。陳煥走到章峰身後兩手搭在章峰肩膀上，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眼淚已經打濕了衣襟。


  “鎮裏領導接到了公路局打來的電話，說在104國道上發生了車禍，車上一共六十多個人，死了四十多個。後來在車上找到了一些證件，其中有三個確認死亡的是咱們村的，鎮上一早就打電話讓我去認領了。我走到一看是其中兩個就是你爸媽啊。”說到這時，陳爸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出來。


  “我的個兒和兒媳婦啊。”聽完陳爸讓人絕望的一襲畫之後，章奶奶瞬間感覺就像天塌下來了一樣，放聲大哭起來。


  “奶奶，奶奶……”章峰也是一把抱住了奶奶，鋪在了奶奶懷裏哭了起來，奶奶一把抱住了章峰瘦弱的身軀。


  兩個人的傷心欲絕的哭喊聲回蕩在了冬日裏最凜冽的清晨，院子裏不知何時飛來了幾隻烏鴉停落在老槐樹的枯枝上，是不是發出嘎嘎的聲音，圍欄裏麵的雞鴨鵝像是被嚇到了一樣，紛紛躲進了窩棚裏麵不敢發出任何叫聲。


  章峰家位於馬頭村的最東頭，恰逢今天是小莊鎮趕大集，很多人都會從這裏經過。隨著奶孫兩人的哭喊聲，越來越多的村裏的人也聚集在了院門口。人群中有些人歎息著，有些人在指指點點，有些人在悄悄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而有些人純粹就是在看熱鬧，甚至笑的非常開心。


  後來，章奶奶哭暈了好幾次，村長也就是陳爸，後來就連村裏的醫生都喊過來守著了。這小峰的爸媽剛剛罹難，小峰的奶奶不能再出事了。三叔三嬸聽到了噩耗之後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照顧著自己的老母親，在聽到自己二哥二嫂不幸去世的消息之後也是傷痛欲絕，而章峰的大伯來了之後一句話都沒說，甚至都不關心自己的老娘，站了一會就走了。


  而章峰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一樣，抱著自己的雙腿瑟瑟發抖的蹲坐在角落裏，陳煥一整天都安安靜靜的陪在章峰身邊。陳爸喊道回家她都沒有回去，她清楚的知道，或許此時自己是章峰最好的依靠了。


  陳爸叫上三叔一塊去了鎮上，後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這人雖然沒了，但總歸還是要魂歸故裏、落葉歸根啊。而且人不能就這樣說就沒了啊，總歸要討個說法的。


  就這樣，原本過幾天就到了一家團聚的日子，卻沒想到就這樣天各一方了。縱使煙花無比絢爛，但注定了，千禧年的喜悅與章峰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