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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老鼠藥裏摻了糖

  壬午年,戊申月。宜發呆,忌打架鬥毆。


  “理光頭?我沒有聽錯吧,你小子今天是不是吃了旁邊耗子張賣的藥啦。”李叔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的看著低著頭啃著蘋果的林長東。


  在李叔的記憶中,林長東幾乎每個月的初九都會來他這裏理發,也是來他這裏所有顧客中僅有的一個小孩了。雖然李叔理發也有三十多年的光景了,但是大部分孩子壓根兒看不上他這擺地攤的理發師的,都是去那些看起來比較高檔的所謂的沙龍的地方整些奇形怪狀的發型。而且最主要的是李叔不會染那些五顏六色的頭發,頂多也就是為老人焗下油,染下白發而已。


  “怎麽不說話,是不是後悔了,嗬嗬。”李叔看著林長東默不作聲,以為方才也就是小孩子信口開河說了句玩笑話而已。


  “沒有,就理光頭。我想,重新做人。”林長東突然做到了理發的凳子上,像是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之後釋懷了一樣。


  “可以,小夥子。雖然不知道你這是受了啥刺激了,知道迷途知返總歸是好的。”李叔之前也多多少少知道些林長東做過一些叛逆的事情,不過在他看來,年輕的時候張狂一點也未必一定是壞事情。看著眼前這孩子今天異樣的表現,或許真的是個不錯的開始,畢竟年輕人,未來的路還很長。李叔心裏也是默默想到。


  李叔也不愧是老師傅了,三下五除二,原本一頭濃密頭發的林長東短短十來分鍾就變成了禿瓢。很多人會認為理光頭可能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了,其實不然,可能理發師稍不留神,這刀刃就把頭皮給劃傷了。而且如果技術不到家刮的不幹淨,那可是極為難看,用農村的俗話來說,就跟狗啃的一樣。像那些所謂的高檔理發店還真不願意接理光頭的活,一是沒錢賺,二是還真怕理不好。


  “怎麽樣,小東,是不是感覺整個人神清氣爽起來了啊。”李叔邊摸著林長東的光頭,邊對著鏡子看著林長東樂嗬嗬的笑著。


  “李叔,你這手藝真是沒得說,像您這種臥虎不應該被困在這小小的棚子裏邊。”林長東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不由自主的也摸起了自己的光頭來,邊摸邊由衷的感歎道。


  “臭小子,你懂個屁,我這叫知足常樂。”說罷,李叔簡單收拾了一下,手裏拿起一個看起來已經有些年份的黑紅色的西施壺,悠然地躺在了旁邊一個吱吱作響的青色藤搖椅上,嘴裏不時哼幾句小曲,那格調看起來儼然有種老北京四合院裏葡萄架下搖著蒲葵扇悠然自得的退休大爺的感覺。


  “李叔,我這光頭值幾個錢啊?”此時的林長東還在前前後後照著鏡子看著自己的“新發型”,看那神情竟然有種洋洋得意的感覺。


  “你這光頭啊,一文不值。好不容易這會沒活,你也趕緊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別打擾我休息。”李叔這就下了逐客令了。


  “好嘞,那您老歇著,我這就麻溜的滾蛋啦。”


  說罷,林長東拍拍屁股一股煙就出了理發棚,順手掏了五個一毛的鋼鏰擱在了理發台上。


  “這臭小子,從來不占人便宜的習慣倒是挺好。”聽到林長東離去的腳步聲,李叔微微睜開了,看著桌子上的錢笑道,隨後抿著壺嘴猛吸了兩口,嘖巴嘖巴嘴,那神情竟好像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像極了滿清煙館裏那些常年吸食大麻的癮君子。


  出了理發棚,這旁邊就是方才李叔說的耗子張的地攤了。當然耗子張這個綽號並不是隻有李叔這麽叫,凡是常來這小莊鎮趕集的人大都知道這號人物。不過大家好像都不太清楚這綽號到底是誰給他取的,當然也沒人在意。或許可能是因為這耗子張長得就猴頭鼠腦的,加上他也是賣耗子藥的緣故吧。


  這耗子張也算是奇人一個了,別看隻是個賣耗子藥的,但是他的攤位從來都是異常的熱鬧。可能會有人問了一個賣耗子藥的能有多大市場啊。但是這農村可不比城市,城市高樓大廈鋼筋水泥堆起來的,這耗子住不習慣所以它們也不樂意進城,再說即便有個把兩隻好奇的進了哪個洋房別墅,估計打洞的時候沒被人踩死也把自個兒累死了。


  其實啊,說了這麽多廢話,無非就是這農村更適合鼠族的可持續發展而已,加上現在的貓都養尊處優慣了,好多喵星人慢慢的喪失了對耗子的興趣了,所以農村買賣耗子藥的還是挺多的。雖然這麽說,但是這耗子張的攤位之所以這麽熱鬧,可並不是因為他賣的耗子藥多好。而是全都仗著這嘴上的功夫。


  其實熱鬧歸熱鬧,大部分人在耗子張這兒也隻是來圖個樂消遣消遣的,真買的沒幾個。其實大家都知道這耗子藥壓根就沒有耗子張說的那麽有效果。


  林長東看著熱鬧的人群,這耗子張的吆喝一套一套的,人群中不少人也是被他逗的哈哈大笑。林長東仗著自己比較瘦弱,沒扒拉幾下就擠進了人群的最前麵。


  “父老鄉親您聽我說,老鼠的危害實在多。”這耗子張又開始了一段吆喝,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竟然還帶了個快板,都快趕上那說天津快板的了。


  “有啥危害啊,我咋就不知道啊!”人群中一中年大叔明顯是想起哄唱起了反調。


  “這位大哥你別急,聽我給你捋一捋。這耗子啊,它上你的炕,爬你的床,咬壞了你的‘的確良’。它冬咬棉來,夏咬單,五火六月咬汗衫。東屋裏跑,西屋裏跳,咬棉褲,它拉棉襖,弄的滿身是跳蚤。它吃你的豆,吃你的麥,還吃你的紅薯幹,光吃心兒不吃邊,剩下的全是眼睛圈兒。”


  “除了吃糧還有啥別的沒啊?”林長東蹲坐在攤位前閑來無事也跟著湊齊了熱鬧的喊道。


  “小朋友問的好,繼續聽我嘮一嘮。”耗子張喝了口水接著吆喝道。


  “小老鼠,本領強。爬鍋台上案板,踢壞盤子蹬破碗。老鼠精老鼠能,不用梯子能上棚。喂個豬喂個羊,總比喂個老鼠強。”


  看著耗子張著快板越來越熟練,林長東死死盯著眼前這個能說會道的男人略有所思。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慢慢的變成了生活了奴隸,最後長成了曾經討厭的樣子。


  “耗子張,我看你猴頭鼠腦的,你是不是耗子精轉世啊。”人群中一句聽起來不懷好意的話也驚到了發呆的林長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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