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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恆遠壯士斷腕般地去了,姑娘估計哭了一天,眼睛都腫了。恆遠坐在門口石階上,姑娘給自己洗乾淨臉走了出來。


  「抱歉,白天我騙了你!」恆遠目視前方道。


  「你沒騙我,因為你沒說鬆手后你不會走。」姑娘聲音啞著道。


  這句話似曾相識,恆遠不可控地回到少年時的記憶。


  少年的他練習了一個晚上,終於鼓起勇氣道:「我不是三危人,我是并州人,你會跟我走嗎?」


  「我喜歡水多的地方,那裡有水嗎?」


  少年點頭:「有!多!很多!」


  「你以後也會這麼對我好嗎,這麼疼我嗎?」


  少年拚命點頭,耳根通紅,滿滿的誠意。


  少女笑道:「那你不能鬆手,鬆手了我就走了啊!」


  ……


  姑娘瞧著他出神的神情,忽然笑道:「還以為你是個愣子,原來你喜歡過人。」


  恆遠立馬驚醒,抿著嘴不吭聲。


  姑娘自言自語道:「真羨慕被人珍惜的女孩,有人給她依靠,給她安全,不讓她漂泊,不讓她孤苦無依。我沒有,可惜我連這樣的回憶都沒有,連死都不知道該想念誰。」


  「我確實是個壞人,這時候不知道哪個角落有探子的眼睛,六天後,如果我連止王都沒見到,那我便死了。」


  「你為何被卷進了這趟渾水中。」恆遠直視前方道。


  「只要不是賣肉的活,我都接,我會一點功夫,我會一點用毒。剛開始只是讓我接近止王,十天後,忽然跟我說,如果不成功,便殺了我,我被騙了!」


  「你家人呢?」


  「不知道。」


  「恆大人,我不想死。」姑娘也直視前方沒有看恆遠,眼睛不自覺悄悄盈滿淚水,道,「請你救救我!」


  恆遠並不說話,起身離開。


  姑娘滿腹絕望。


  頭用力往旁邊的樹榦撞去,瞬時額流鮮血,就這樣,也停不了一個人的腳步。


  姑娘因額頭上的傷又養了兩日,窗外陽光猛烈,她的心卻寸寸冰冷。


  倒計時算自己的生命是什麼感覺呢?便是現在,連一隻蒼蠅的生命都羨慕,祈求最微小的願望,低到塵埃里。惶惶不得安,虛虛周身冷!


  「呀!」老宮人進來看看她,卻見姑娘周身濕冷,驚道:「剛剛還好好的,現在怎麼發起抖來?」


  姑娘用袖子遮住臉,偷偷擦掉眼淚。


  老宮人道:「你這是底子弱,該補補,多動動,別老躺著了,出來見見太陽!」說著,搬一張矮榻到門口,然後將姑娘半抱半扶地帶到矮榻上。


  姑娘坐在門前,陽光觸手可及,大娘也坐一邊,手中忙活著分豆子,將小石頭一粒一粒挑出來,這日子平和的一點都不像在王府中,反倒像一個農家。其實真正農家是怎樣她也不是很清楚,從小跟著戲班走南闖北,最後大家在姑城散夥,她重新進了一家戲院,偶然的機會被鍾離健看中。其實鍾離健也是個笨蛋,被她唬兩下子,就以為她是仙門弟子,這些空中探花,隔空取物都是障眼法。漂泊的生活讓她心中沒有信仰沒有根,以前班主沒死前,每晚都雙手合十地念阿尼陀佛來祈求內心的安定。她現在每天每時在念阿尼陀佛也來祈求,只求好好活著,活著,活著究竟是為什麼,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活下來她又能幹什麼呢?繼續騙完一家再一家?

  老宮人抽空瞧她一眼,唉地嘆口氣道:「姑娘是有什麼心事吧,心事重重的樣子。」


  姑娘扯出一絲笑,安慰道:「沒事呢,大娘,就是想家了。」


  「你家在哪呢?」


  姑娘默聲不語。


  老宮人誤會了,以為她放不下恆遠,勸道:「恆遠人好,但死心眼,天天跟著止王忙來忙去,要是嫁了他,一年見不著個人影的,姑娘家最怕這了!」


  姑娘笑了笑,想起恆遠的神情,問道:「恆大人以前可有相好?」


  老宮人笑道:「沒有,那傻子一點都不懂,誰受得了他,你脾氣好,遇見你是他的福氣!」老宮人想起什麼,道:「哎,恆大人最聽止王的話,你去跟止王說說,讓恆遠把你娶了!恆遠也不見得是不喜歡你,他就是沒開竅,真怕他以後孤獨終老!」


  姑娘屏住呼吸,小心地問道:「可是我連止王的面都見不著,怎麼跟他說話呢?」


  見姑娘眼中露出點光,老人家心中欣慰,道:「你跟我進去,今天我是傳膳的!」


  老宮人一一在案台上備好飯菜,止王從庭中進來,人未到,影先到。


  宮人拉開一道門,一陣輕風滑進來,接著便是衣擺影子,姑娘在一邊的角落裡跪坐著,視線所及處是他的影子及他修長骨骼清晰的手指。跟著眾人行禮完畢,姑娘抬起頭悄悄地看他。


  一直都是聽青河王如何神勇清俊,令閨中姑娘都碎心,聽說當今的皇后本是誓非青河不嫁的。倒甚少聽人們說止王。如今一見,覺得他本不屬於人間,像一種感覺的存在。


  止王一貫不用太多人伺候,老宮人懂這些規矩,可是她今天遲遲未出去。止小王順勢指了指旁邊的坐榻請老宮坐,道:「楊宮人有事請說。」


  老宮人呵呵地笑,拉出藏在她身後的姑娘,叩頭道:「這位姑娘有事想請求王爺同意。」


  姑娘也跟著叩頭:「小女拜見王爺。」


  止看了一眼,道:「這位姑娘是?」


  姑娘將她的來府上的事一一道來。


  「其實她有重要的事。」老宮人依舊呵呵地笑,使了個眼色給姑娘,退出門外。


  「說吧,什麼事?」止道。


  老宮人守在外邊,忽然間恆遠往這來。老宮人擋住恆遠的去路。恆遠往左她往左,恆遠往右她往右。恆遠道:「楊宮人今天是怎麼了?」


  老宮人笑道:「恆大人還是先別進去了,小王爺在裡邊商量事呢。」


  恆遠奇道:「和誰商量事這麼神秘?」卻瞧見老宮人擠眉弄眼的笑容,這段時日恆遠飽受這種笑容的折磨,立馬反應過來,臉一黑,就要闖進去。


  老宮人還是攔住他:「你先別進去。」


  恆遠道:「不能讓她接觸止王爺!」


  表情如此嚴肅認真,一點不像開玩笑的樣子。老宮人反應回來,驚得一手汗,顫道:「難道說她是壞人!」


  恆遠快步過去,殿門忽然被拉開,姑娘從裡邊出來,恆遠黑著臉要發怒,她愛怎麼折騰這麼鬧都可以,觸到底線得事就沒得商量:「你見到了,那就請離開王府吧!」


  姑娘看他一眼,不說話,神情複雜,默默往前走。


  恆遠怔住,不明白她眼神的意思。


  「恆遠。」止王道,「進來,本王有話說。」


  老宮人看看止王,看看恆遠,看看走遠的姑娘,一頭霧水,搞不清究竟什麼狀況。


  止王絲毫未提起與姑娘說的話,只提醒他記得在他們離開姑城的時候帶姑娘一起走,蒙住她雙眼地帶走。


  恆遠心中有疑惑,不知姑娘在裡邊說了些什麼,止王明明知道她是鍾離健派來的人。雖然心中有困惑,但止王已經做好決定,恆遠唯有應諾。


  恆遠進去沒一會便出來了,老宮人生怕自己做錯事害了恆遠,一路跟在恆遠後邊抱歉,道:「要不去老身那兒喝一碗湯吧,是給姑娘補身子的,那湯男女都可以喝。」


  恆遠停住腳步,道:「走,去你那兒!」


  老宮人立馬像小孩一樣歡呼,屁顛屁顛去熱湯。


  姑娘果然還在廚房院子,她站在井邊等恆遠來找她。


  她終於笑了,道:「我見到止王,完成第一個任務,暫時不用死,真好!」她歪著腦袋看著恆遠,無不羨慕道:「整個王府,都視你為子,你真幸福!」


  恆遠沒跟她扯這些有的沒的,道:「你對止王說了什麼。」


  「說了我的渴望。」姑娘道,「我不想死,我想活。我無計可施,只能賭他信任我已經金盆洗手,不管你信不信,我來之前想過幹完這件事就收手找一個安靜的鄉下過餘生,我確實不想這樣顛簸,沒人維護我,我自己給自己安穩。只是完成這個任務,鍾離健會給我下一個任務,肯定是讓我迷了止王,他以為全天下的男的都想他這般好色,他給我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止小王信任我,我有資格讓他信任。」


  老宮人大娘端來兩碗熱湯,招呼他們過來喝。恆遠點點頭表示就過來。姑娘則出聲回應:「一會兒就來大娘!」


  「既然止王放過你,那你便好生待著,不要搞出什麼幺蛾子,否則就算你是女的,殺你不再話下。」


  「是,大人。」


  「大人還想知道止王對我說了什麼嗎?」姑娘看看天看看地,半響才看恆遠,慢慢道:「止王說,『你還本王今日不殺你之情,若恆大人將來孤身一人,由你前去找他,並且照顧他。』這是王命,我不得違。你還是不要討厭我比較好。」


  聽了這段話,恆遠臉上的顏色真真是精彩,五顏六色輪著換,最後只能臉一黑,道:「我不需要!」說完闊步走向大娘。


  姑娘偷偷一笑,也跟著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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