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這天,青河府中舉行小家宴。
中間搭一處戲台,數名戲子人台上鏗鏘有聲地演義皇帝戰勝蚩尤的戲,戲里剛好唱到皇帝初遇九天神女這一出。
當今皇上很喜歡這齣戲。特別是皇帝向九天神女求法這一段。眾人不知道,因為皇上看到這一段,總會忍不住想起過早離世的皇后,他的髮妻,當初她引來霹靂救他的場景。
今天是七個皇孫聚會,皇上不來,台上還是唱這齣戲。年年聽,他們聽得耳朵起繭還得聽。好不容易熬到唱完,終於傳來一聲動人的琴瑟弦音,如叮咚泉水,伴著泉水,數名女子身姿婉約逐一登台,如結伴來洗衣的浣洗姑娘。只見五名美女腰如柳,手如水,眼如絲,個個姿色非凡,撩人心動,洗得不是衣,是男人的心。
大哥和二哥看得如此如醉。
一舞畢,身材肥胖,體型巨大的大哥公戶笙,坐如仰般,只聽他哈哈大笑,道:「雖然四皇叔和六弟長年在軍中,但府中的歌舞水平卻也不輸我的府中。」
二哥公戶無量非常白,從頭到腳露出的皮膚像擦了粉,他笑道:「這五位姑娘,都是幾年前皇上賜的絕色,無論從容貌性情還是到跳舞唱歌,都是一頂一的好,皇上本是想賞給皇叔作侍妾的,沒想到被培養成了舞女。瞧,幾年過去了,中間那個,眼睛還是像在控訴般,讓人忍不住。」
大哥人大聲音也大,依舊哈哈笑:「忍不住什麼,二弟說話說一半做什麼!雖萬般好,想來皇叔和六弟知道你喜歡,估計送你眼都不眨一下。」
「大哥莫要嘲笑我,你知道我夫人是什麼性情,要真真帶回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我的皮就仔細點了。再說,大哥會不喜歡?六弟還沒招待呢,你倒讓人舞女出來跳舞。六弟肯定不會說什麼,不過七弟還小,給小孩子看這些不好。」
「唉,也五歲了,太上皇十歲時就有第一個女人,再過幾年就可以開葷了,」想到什麼,傾頭過去與無量耳語,「只是它為陰陽人,能否行男女事?」
公戶無量老實道:「雖有聽聞陰陽人,但第一次見,不知道。」
公戶苼道:「皇上在我們面前說七弟傻,實則疼愛的表現,若皇上再撐個八年十年,等公戶端長大……」公戶笙話鋒一轉,「幸而是陰陽人……」
無量明白大哥話中話,幸而非男,撐個八年十年,否則皇位指不定就是公戶端的。真的會這樣嗎?不考慮只見的兒子四皇子嗎?就算不喜自己的兒子,還有一眾孫子,不考慮五弟六弟的心情嗎?如果真是公戶端成了皇上,他們會因此罷手嗎?他自己本人能服嗎?肯定不能!
公戶苼道:「罷罷罷,棋下未過半,今朝有酒今朝醉,二弟,走一個!」
青河去宮中接端過來。當時端在練箭,青河靠在梧桐樹邊等它。易宮人看見青河王,立馬想親自鋪席擺台,點熏煙。青河笑笑地盯他一眼,易宮人如覺兜頭一桶涼水,嚇得不敢說話,靜守一邊。端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看過來時見是青河,趕忙上前請禮。
「箭法是一天比一天好。」青河誇道。
「六哥誇獎了。」端奇道,「六哥這個時候來上遙殿,有什麼事嗎?」
青河笑道:「我們幾個兄弟想聚聚,你來嗎?」
端也笑:「當然。」
馬車內。
端問青河:「哥哥明天就要走了嗎?」
青河含笑點頭。
「下次見是什麼時候?」
「不知道,也許很快,也許很久。」
「你走後,大家可能不會這麼聚了。」端道,「人還是這些人,少了一個就不熱鬧了。」
「這裡是不熱鬧了,可是別處會有更熱鬧的地方。等端兒長大,走出去經歷過了,便什麼都懂了。」
公戶尋哥與公戶止同一程車到了,公戶青河和公戶端也到了。四人在門口等來了公戶阜。一下車,公戶阜就責怪著青河:「好歹我也是你哥,你只顧接你弟弟去了,扔我一個人走。」
公戶青河忙作揖道歉。
公戶端悄悄看一眼公戶止,公戶止肯定發覺了,它剛想上去和他打個招呼,止先一步進去了。
剛踏入華庭,絲竹聲傳來。
公戶阜笑道:「果然沒猜錯,大哥二哥早早先甩下我們來了府中。」
公戶苼也笑:「六弟府中歌舞好,便急著過來了。六弟不要嫌棄大哥們太不客氣。」
青河微笑:「大哥不嫌寒磣就好。」
礙於端小王年歲小,舞女們在安排下換了一批,只跳著清風雅緻的舞步。
因老三尋哥老四阜的婚禮而難得聚在一起的兄弟們過了今晚,又各奔東西了。眾人不提分離,只提喝酒。兄弟間也算時不時歡聲陣陣,一會兒說到這個的小時候,一會兒提到那個的糗事,被提到的人往往會抖一些對方更糗的事。
大哥自以為自己年歲大,估計沒幾個把柄在弟弟手中,結果二弟無量說了一個,三弟尋哥說了一個,四弟也跟著說了一個,眾人哈哈大笑,似乎準備將他哭過幾次鼻涕的事也爆出來的時候,大哥囧得連連討饒,趕緊轉移話題。
「別光說我,你們提提五弟,還有六弟,怎麼能只有我們幾天被你們鬧是吧,」大哥公戶笙似乎有點醉意,道,「還有七弟,都說說看。」
「青河啊,」四哥公戶阜拖著下巴想,「這小子我比較熟,讓我好好想想。」
「和你們打架,輸了偷酒,被發現了就挨打。」青河微笑道,「說完我,得說說五哥。」
「小時各處走,經常遇到聽不懂的方言,買東西的時候一直在比動作,算嗎?」
眾人還沒笑,端「噗嗤」一聲先笑出來,想象彷彿連腰都不怎麼彎的公戶止,一直比劃動作真的很滑稽。
尋哥卻道:「不知為何,我聽了挺心酸的。」他們出門,都跟著侍僕一眾,怎麼會有直接接觸百姓的機會?更別提這種情況了。
「不心酸。」公戶止淡聲說完,整個人又安靜得不存在般。
「要說心酸,誰比得上青河。」喝醉的公戶笙道,「他小時候有幾次差點就死了。」
公戶阜知道青河最不喜歡被人提這件事,趕忙說:「大哥你喝少點,我們都沒得喝了,來來來,兄弟們!我們先喝!」地圓過去。
是嗎?有幾次差點死了?端看過去,青河臉上一直帶著得體的笑,如山上松柏,矜貴而獨立,俯視腳下的一切。如果你和他是同盟,會感覺牢靠;如果你是他對面的敵人,就會感覺他的笑容中帶了點喋血。
歡樂的氣氛一直從中午持續到下午,傍晚時分王府的車分別將幾個醉酒的哥哥送回去。
「你就留下跟哥哥一塊睡,明天哥哥要回軍營。」青河帶著端道。
沒想到端卻道:「我跟皇爺爺說了,也跟郝葙說好了,今晚去她家看曇花,郝葙家的曇花今晚就會開了。」
青河萬萬沒想到到弟弟這麼小就會留宿在姑娘家,又好笑又擔心,道:「雖然郝將軍在皇城有名頭,但小府使喚的下人本不多,郝將軍為照顧好你估計將所有下人往你那兒送,添了別人的麻煩不說,不一定安全。」
更沒想到端居然說:「郝將軍不知道我要來。」
青河難得一怔,道:「那你睡哪裡?」
「郝葙房裡睡一晚明日就回去。」
青河只剩下擔心,清晰好看的眉骨,斜飛入鬢的眉毛微微皺起:「不可以。」
「小姑娘的閨房不能亂進,你還睡人家那裡,要是傳出去壞了她名聲,將來是要娶她的。」
端心想,郝葙很好,娶就娶。
彷彿聽見端的心聲似的,青河放軟語氣和它道:「曇花而已,哥哥這裡也有,隔月也會開花的。到時再看也不遲。」
端道:「可是那時就沒人陪我看了。」
「可以請郝葙過來,府中有的是房間讓她挑著睡,還有母親,母親也喜歡這些,你約上母親一起看。」
端道:「曇花雖然很多,今晚的就一朵,母親若喜歡,我下次求得皇爺爺答應,出宮陪母親看」
青河見它如此堅持,只得退一步道:「我讓一些人跟著你去,如果傳出去真的要娶了,也只能是側的,你是皇族的,娶妻當娶名門。」
端只留意前邊的話,繼續談判道:「一些人是幾個人,不能超過兩個人,而且要離我遠一點。」
青河無奈:「兩個就兩個,不能太遠,就在房頂。」
端點頭答應:「好的。」
青河蹲下身,與端面對著面,道:「明日哥哥很早會出發,下次見到你的時候,要比現在高很多。」摸著它手上的箭繭,「箭射得比現在更遠更准,這是軍令,能完成任務嗎?」
端點點頭。
馬車停在端身前,車身高大,端憑著自己的力量一拉一扯一蹬上去了。跟來兩名衣著普通的人,高鼓的太陽穴和力量的手臂說明兩人內力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