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安陽一家有名的上市公司里,員工們忙碌了一天,都放下工作準備下班回家,唯獨有一人例外。
這是一名戴著眼鏡的斯文女子,說不上美若天仙,五官長得卻很精緻,配合扎在後背的馬尾辮,透露出一股清純之意。雖然穿著工作服,卻也恍然給人一種脫俗之感。
只是這女子微蹙著秀眉,坐在辦公桌前一臉心不在焉,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顯然不知道已經下班了。周圍有幾個跟她關係比較好的同事本來想叫她一聲,可往她身後一看,反而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咳…」
等人都走光了,一聲乾咳忽然從女子背後傳來。過了片刻不見反應,乾咳聲又重了一些,女子才猛然警覺,站起來回頭一看,自己身後正站著一個氣質非凡的青年,連忙打招呼:「王總,你怎麼來了……」
話一出口,女子就暗罵自己嘴笨,人家是公司的總經理,為什麼不能來?
「沁柚,說過多少次了,下班后叫我名字就好。王奇,哪怕奇奇我也不在意。」王奇笑著說道。
「啊…」
李沁柚這才發現周圍的人已經下班走光了,就剩下他們兩人,頓時有些不自然起來,「那,那我也走了。」
「別急啊,還沒吃飯吧,要不先一起去吃個飯?」王奇道。
「我今天沒胃口,就不去了。」李沁柚已經調整過來,搖頭拒絕道。
王奇知道對方的性格,既然拒絕了死纏著只會適得其反,他又不想強迫什麼,於是退而求次道:「我看你心不在焉的,地鐵上那麼吵,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李沁柚本想拒絕,一想自己確實想安靜一會兒,就點頭同意了。
上車后,李沁柚就扭過頭,盯著窗外發獃,王奇開了一會兒車,終於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在想你的男朋友,蕭化?」
李沁柚腦海里不由浮現出一道身影,並不強壯,甚至有些單薄,可無論遇到任何事從不退縮。長得也不帥氣,眼睛卻非常明亮,堅定,讓人看一眼就無法忘記。他們都是孤兒,從小在孤兒院認識,只是她還有個妹妹,雖然失散了,心裡好歹還有一份寄託,蕭化呢?只有自己一人。
過往的一幕幕也翻湧在眼前,有辛酸,有快樂,有感動……回憶最終停留在三天前,當時蕭化說要給自己準備一份生日大禮,然後就消失了。最開始她還不在意,甚至有些歡喜和期待。
本來畢業后李沁柚想要和蕭化住在一起,卻被蕭化拒絕了,說沒有結婚絕不同居。後來她就跟一個女同事合租,蕭化則是自己租房子住。雖然沒有同居,二人的聯繫卻非常密切。現在一下子消失了,李沁柚即便知道原因,心裡還是空落落的,忍不住想念。想著想著,情緒就開始莫名起來,各種各樣的奇怪念頭控制不住的往腦子裡沖。
一會兒想蕭化到底幹什麼去了,一會兒又想小時候蕭化幫自己出氣的場景,同時又想到以蕭化的性格,想要在這個社會上安穩立足實在是太難,自己跟著他結果會如何?蕭化會不會在外面有人了所以消失,準備生日禮物只是借口……我們要分手嗎?她突然有些感激蕭化沒有同意同居。李沁柚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更讓她恐懼的是對這些念頭自己竟然沒有多少本能的抗拒。
李沁柚忽然明白,這些念頭不是突然產生的,而是以前就有了。只不過被自己下意識的剋制住,實在不行跟蕭化聊一聊就會安穩許多。如今剛剛分開,沒了傾訴對象,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各種各樣的念頭攪的李沁柚心神不寧,現在又想起來,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心底的情緒轉化為一股迷茫浮現在李沁柚臉上,配合她斯文清純的臉蛋,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直看的王奇心底一熱,一股欲,望迸發,甚至滋生了一股邪念,不過被他生生忍住了。
不是王奇不敢,而是不想。他不但要享受結果,也要享受過程,除非真的不可能了,他才會用特殊手段。但不用特殊手段,不代表不用手段。
車子似乎是無意的開到了市醫院門口,心事重重的李沁柚根本沒注意到回自己家不需要經過這裡。只不過她一直盯著窗外發獃的目光,忽然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蕭化?他不是給自己準備生日大禮嗎,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他來醫院幹什麼?一瞬間李沁柚想到了無數可能,身體隱隱都開始發抖,她發現自己還是無法面對那一幕。不行,要跟過去看看。
……
蕭化渾然不知李沁柚就在身後偷偷跟著他,手裡提著飯盒,一路快步走到醫院三樓的一間病房裡。
病房不大,只有一張床,卻很安靜,顯然要比普通病房好上一些。病床上躺著一名身材消瘦的病人,背對著門,被子只有一角蓋在身上,從一頭長發上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女子。
蕭化敲了敲門,沒有動靜,心裡知道是睡著了,就推門走了進去。將手裡飯盒放在桌子上,看著病床上熟睡的少女,面容與李沁柚竟有八分相似,只是臉色略微有些蒼白。一想到李沁柚,蕭化心裡就是一陣愛憐,忍不住摸了摸少女的長發。
少女卻被這一下弄得醒了過來,看到蕭化后,驚喜地叫了一句:「姐夫,你來了。」
病床上的少女正是李沁柚的妹妹李沁檸。蕭化自從知道李沁柚還有一個妹妹后,就一直在努力尋找。後來偶然間在一則醫院的愛心求助消息上看到李沁檸的名字,就立即趕過來,一看那八分相似的長相蕭化就知道這肯定是李沁柚的妹妹。事實也的確如此,當初收養李沁檸的是一對老人。幾年前就去世了,只剩下李沁檸一個,本來工作的好好的,突然得了重病,沒錢醫治,醫院就幫她發了一則求助消息,正好被蕭化看到。
因為當時病情嚴重,蕭化怕李沁柚擔心,就沒有告訴她。只是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雖然不是很多,卻也足夠治病。還好一切順利,沒發生什麼意外,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讓她們姐妹團聚,就是蕭化的生日禮物,到時候一定能給李沁柚一個驚喜。一想到這,蕭化心裡就有些按捺不住。
李沁檸起身靠在枕頭上,打開飯盒吃了兩口,忽然打趣道:「姐夫,你把積蓄都給我看病了,姐姐知道你連給她買婚戒的錢都花光了,會不會不理你?」
蕭化笑了笑,說:「你姐姐不會在意這些,再說錢花光了還可以掙,我有手有腳,你姐姐跑不了。」
李沁檸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道:「十一年了,明天終於能能跟姐姐見面了,姐夫放心,姐姐要是敢生你的氣,我就撓她,我可記得她小時候最怕撓痒痒了。」
蕭化心裡也洋溢出一絲滿足,正要說什麼,眼角的餘光猛然瞥到房門的玻璃上探過一張臉,雖然只是一剎那,可蕭化確定自己不會看錯,那是李沁柚。
她怎麼會在這?蕭化頓時有些疑惑,也沒想太多,跟李沁檸打了個招呼,就追了出去。
因為李沁檸一直是背對著房門,最多只能看到側臉,也被長發遮蓋了一半,所以李沁柚根本沒看清楚。只看到蕭化愛憐的撫摸著一個女子的頭髮,那種表情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一模一樣,二人還親密的交談著什麼,雖然沒聽清,可這對她已經不重要了。
為什麼?李沁柚很想衝進去竭嘶底里的喊出來,可她沒有。就在下車的時候她還覺得自己無法面對這一幕,現在發生了,她又覺得自己並不是要難過的死去活來,甚至都沒流淚,只覺得有些悲哀,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沁柚。」
聲音依舊那麼熟悉,可李沁柚再也不覺得親切,反而覺得有些厭惡。她停下腳步,轉過身子,臉上毫無表情,語氣更是冰冷到自己都不敢相信:「你有事?」
蕭化頓時被噎住,僅僅三個字,他就感覺二人之間似乎隔了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這種感覺還是他們相處十幾年來的第一次。
「跟我回去。」蕭化盡量放緩自己的語氣。
「跟你,我們之間還有什麼關係嗎?」如果說第一句話還像是一個剛剛分手的人說的,那麼這第二句話的口氣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蕭化身體一顫,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握住了他的心臟,幾乎快要窒息。蕭化不傻,豈能不知道李沁柚跟他分手的原因?也知道他只要好好解釋,還能重歸於好。
可是李沁柚給他解釋的機會了嗎?再說二人從進孤兒院的時候就形影不離,長大后成為戀人,相處十幾年了,她難道還不了解自己?可李沁柚甚至連事實都懶得搞清楚,就如此絕情的離開了。哪怕她當時推門而入,也不至於這樣。
蕭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住處的,只覺得自己好累,想要好好睡一覺。
拿起一本筆記,躺在床上一頁一頁的翻著,每一頁都記錄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直到翻到最後一頁,才是一片空白。這本筆記,記錄的並非是他與李沁柚的點點滴滴。而是自從兩個多月前,他就開始做一些奇怪的夢,出現在各種離奇的場景里,非常真實。這本筆記記錄的就是每晚夢裡發生的事情,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第七十二日。」僅僅一個開頭,後面的內容當然要蕭化醒來后才能知道發生什麼,然後記錄。
蕭化放下筆記,合上雙眼,一陣陣疲憊襲來,意識漸漸模糊,快要陷入沉睡的時候,迷迷糊糊中蕭化突然想到自己每次從夢中清醒都非常困難,之前還一直擔心萬一醒不來了,李沁柚怎麼辦,現在二人形同陌路,已經再無牽挂……
幾乎是「再無牽挂」這個念頭產生的瞬間,蕭化就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彷彿被一個漩渦徹底捲入了黑暗中。與此同時一道指甲蓋大小的光斑從虛空突然出現,隱隱只能看到裡面是一個玄奧無比的字元,在射入蕭化眉心的瞬間,他的身體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捲入虛無消失。桌子上的筆記本無風翻動,只是上面再沒有半點字跡。
……
李沁柚回到家中,當時雖然過了些,可她不後悔,自己親眼所見,還會有假?不過畢竟相處了十幾年,不是說忘就能一下子徹底忘掉的。一夜心神不寧,第二天起來昏昏沉沉的,就請了假,同時也拒絕了王奇的邀請。
李沁檸在醫院裡等了一上午,還不見蕭化的音信,早就說好今天會來接她的,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李沁檸終於忍不住撥通了姐姐的電話,號碼還是蕭化給的,本來是要給姐姐一個驚喜,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姐…」
聽著電話里清脆的聲音,李沁柚愣了許久,終於從陌生里找到了一絲熟悉,激動的語無倫次道:「沁檸,你是沁檸?你在哪?我馬上去找你。」
她甚至沒有意識到妹妹怎麼會有自己的電話。
「我在市醫院,你別擔心,我沒事。姐夫呢?」李沁檸也有些激動,只不過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還能控制得住。
「姐夫?」李沁柚下意識的重複了一句。
「對啊,姐夫沒跟你在一起嗎?他說好今天會來接我出院的,然後給你一個驚喜,可昨天傍晚匆忙走了后就再沒消息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趕緊找找啊?」李沁檸說著說著就急了。
李沁柚頓時想起了昨天的場景,心裡瞬間就明白過來,原來如此。蕭化還是原來那個蕭化,從沒變過。
雖然電話已經被刪掉,可號碼她早就記得爛熟,只是無論怎麼打都沒人接聽。李沁柚心裡突然有些不安,連忙跑到蕭化的家中,卻已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