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禁閉
禁閉室。
一間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房間。
禁閉室內有些潮濕,王成在被關進來的時候,就隨手要了一件外套。此時,他站在禁閉室的窗前,正出神地看著外面。
在劉雷憤怒地大聲喊出那句『關禁閉』的時候,王成就知道,自己把事情鬧大了。
「幸好身份卡還沒有,自己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接受懲罰。」被劉雷關入禁閉室,王成倒不是太緊張。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帝國公民的身份,自己與劉雷之間的事情,大小不過是『毆打上級』。按照帝國的法律,最嚴厲地無非也就是關押半個月左右。
王成樂觀地想著,反正身份卡還沒有到,被關個半個月也是無妨的。
當然,如果劉雷假公濟私,想要對自己做出一些不符合規定的事情的話。
嗯。
王成摘下右手的手套,將毛茸茸的手掌緊緊地貼在禁閉室的牆壁,掌心感受著牆壁傳來的濕潤潮濕的感覺,王成心裡有譜了,他知道,困住自己的這堵牆,只是普通的磚牆。
他右手用出八分力,用力地拍拍牆壁,磚石結構的牆壁頓時簌簌起來,大片片的灰塵從屋頂飄落。
王成滿意地重新戴上手套,他知道答案了。
嘎吱。
牢房的大門被打開,一個奴隸勾著身子,手上提著一個食盒從外面走進房間。
「吃飯了。王大哥。」年輕奴隸開口道。
年輕奴隸的聲音讓王成覺得有些耳熟,王成轉身看去,驚訝地發現這個給自己送食物的奴隸正是自己在黃沙石林救下,回來后贈予自己石果,但是石果被自己弄丟后,苦尋不得,最終在管事處發現被管事劉雷毆打的年輕奴隸。
「是你啊?」王成有些驚喜地看著年輕奴隸,然後他就發現了年輕奴隸鼻青臉腫的面孔,通過那破爛的衣裳,王成清晰地看到了年輕奴隸身上到處都是或新或舊的淤青。
似乎是感受到了王成的目光,年輕奴隸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上的食盒,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可是很快,年輕奴隸就發現自己的動作是多麼的徒勞無功,遮掩一處淤青,另一處淤青卻又露了出來。年輕奴隸無力地低垂著頭顱,脖頸處一片通紅。
那是一種被他人憐憫目光注視,內心卻是有著尊嚴不堪承受的通紅。
王成眼神微動,他看出了年輕奴隸內心的掙扎與彷徨。
在帝國,處於帝國最底層的奴隸,每一個奴隸都曾經經歷過這種內心的掙扎,彷徨,最終在殘酷的統治下,無聲地流幹了淚水,一步步走向麻木不仁的結局。
奴隸轉正契約只是一杯遠方的清水,大部分的奴隸還沒有來得及走到遠方,就已經精疲力盡地倒了下去。
所謂轉正的道路上,遍地都是苦苦忍受煎熬,卻最終痛苦死去的奴隸的屍體。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這樣幸運啊。」眼前這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年輕奴隸的模樣,讓王成一瞬間想到了許多。他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地披在了年輕奴隸的身上。
「披上吧。」
「謝謝.……」年輕奴隸身軀一震,雙手緊緊地抓住身上的外套。細弱蚊蠅地開口,聲音嘶啞粗糙。
王成搖搖頭,「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
年輕奴隸猛地抬頭,他表情複雜地看著王成。在與王成真誠的目光對視許久后,眼圈一紅,泣聲道:「可是這些事情,之前從來沒有人對我做過。」
年輕奴隸哭泣著,似乎是想起了傷心事,他忽然嚎啕大哭,泣不成聲。
「王大哥,我父曾是帝國學士,因為反對帝國對奴隸的暴政而被帝國貴族貶斥全家為奴。我十歲為奴,現在已是十二年。」
「每日睜開眼,便是繁重的勞作和護衛動則毆打的暴虐。日復一日,從來如此。」
「我們如豬狗一般,沒有收入,沒有前途,被帝國牢牢控制,每日就為了一點果腹的食物而艱辛勞作。」
年輕奴隸越說越激動,年輕稚嫩的面孔上掛滿了淚珠。
「我父曾經告訴我,上古之時,民眾生來自由平等,無高低貴賤之分。他說,帝國的暴政必然不會持續太久,早晚有一天,會有人站出來,率領千千萬萬的奴隸推翻帝國的暴政,創造一個真正平等自由的國家。」
「可是王大哥……」年輕奴隸癱瘓在地,嚎啕大哭,「你說,那個人存在嗎?會有人為了我們這些奴隸,而去選擇推翻帝國的統治嗎?」
會有人為了我們這些奴隸,而去選擇推翻帝國的統治嗎?
年輕奴隸的話宛如大鎚,狠狠地敲擊在王成的內心深處,轟然炸響,王成腦海一陣暈眩,不知為何,路雲分別前的模樣忽然在腦海中清晰無比,甚至他說的那句話,都在腦海中轟然炸響。
「我這一生,從推翻帝國而活。我不後悔,不屈服,不妥協。任何擋在我面前的阻礙,猶如此石,都將被我毀滅!」
原來,這就是反抗軍存在的意義嗎?
王成恍然大悟,看著年輕奴隸身上的淤青,感受著年輕奴隸的悲慘身世,他終於明白為何反抗軍在荒蕪之地艱難生存,去做那些在王成看來非常荒謬的事情來。
原來,人活著,是要追尋存在意義的,有些人註定是要去做一些事情的,哪怕困難重重。
那我存在的意義呢?
王成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王成蹲下,扶起嚎啕大哭的奴隸,輕輕拍去奴隸身上的灰塵,「雖然我不知道這個人到底什麼時候會來,但是相信我,這個人一定會來的。」
「真的?」年輕奴隸抬起頭,臉上掛滿淚珠。
嗯。
王成肯定地回答。此時此刻,王成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他覺得,他得為這些奴隸,這些之前自己的『同胞』,做些什麼。
年輕奴隸臉上露出高興的笑容,擦去眼角的淚珠,從地上站起。
「我……讓王大哥笑話了。」年輕奴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上帶著愉快的表情,沖著王成微微鞠躬,轉身離去。
隨著大門地關上,牢房內再度陷入了陰暗中。
唯有小窗口,縷縷陽光滲透進來。
「禁閉.……能關住人,卻關不住光明啊。」
王成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