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兩個醉鬼
修了這麼多年的氣在一點點散去,經脈中的血液隨著靈氣的流失迅速揮發。然後失去血液的滋潤,經脈迅速乾枯卻詭異的還保持原本的機能,以蠶食著精神的痛苦為代價。
衝擊金丹失敗后留下的劫火還在體內肆虐。
長明知道自己快死了。
修仙一途逆天而行,一步踏錯便是身死道消。這本應該很正常,但卻又很不正常。
天地靈氣匱乏的現在,修士結丹已經不會有雷劫出現了。只要在先天之氣散凈之前築基,結丹成功只是次數問題。
天材地寶等資源的枯竭加上信息時代的來臨讓弱小宗門生存能力越來越弱。吞併整合后修仙界只剩下八個宗門,每一個都是龐然大物。天河劍宗作為八大宗門之一向來萬眾矚目,再加上劫火加身後師父帶著自己四處求醫,結丹失敗的事情早已傳開了。
曾經的話題中心,天河劍宗的小天才最終淪為了一個笑話。
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照射在身上,將入定的少年喚醒。長明睜開雙目第一眼看到的是懸挂四周的無數寶劍。
這裡是天河劍宗藏劍閣。
天材地寶匱乏,雷劫減少。金丹雷劫已經消失多年元嬰雷劫時有時無,這樣的境況下沒有經歷過雷劫的修者大多扛不住化神期的天雷。更不要說地府關閉天界也不知所蹤。飛升已經變成一個傳說中的字眼。
凡間的發展讓熱熱武器變成主流,戰鬥本就不再重要的修行者與其收集材料辛苦煉劍還不如多點時間聚氣閉關。
於是原本用來供養飛升前輩留下仙劍的劍閣中不再需要使用的劍越存越多。
藏劍閣葬劍冢
一個很適合自己的地方。
每天的這個時候是該吃藥的時候,借著吃藥的空擋,也能讓自己休息一下。
短暫的從痛苦中解放出來。
衝擊境界的那一天,天空的突然昏暗誰都沒能預料,劫雲之中蘊藏的毀滅沒有半分作假。體內的氣旋中聚成液體的靈力原本已經結丹,感受著天威身為天河劍宗的弟子長明並不畏懼。
手持長劍直面黑雲,原本已經打算好了拼上一拼。
然而雷卻沒有落下來。
什麼都沒有看到,長明只知道手中築基時父親送給自己的長劍斷得悄無聲息。體內已經成型的金丹碎裂成片,溢散的真元燃燒起猩紅的劫火燒穿了自己的丹田。
從那之後修行聚氣就變成了一件更加痛苦的事情。
靈氣在經脈中流淌與飄散的靈力相撞,硬生生推動靈氣的感覺如同刀片一寸寸的在體內割過,流經周天后進入丹田再引發撐漲的疼痛。
靈氣的補充可以抵消劫火余傷所吞噬的靈力,但血液來不及補充。
造血丹的服用必須定時定量。
幾經改良后的造血丹比起以前用料節省了很多,效用卻是提升了。但一直這樣耗著並不是辦法。
感受著血液的補充長明內視丹田,停止修鍊之後靈力的消散變快了很多。
一旦停止修鍊,自己的壽命將被壓縮到幾年之內。
……師父已經好幾天沒有過來了。算算日子也應該商量的差不多了……
「真的要把他逐出師門嗎?」背負著雙手,玄司盯著遠方的山峰。喃喃的自語不像是在問話,更像是在回味話里的含義。
「修行之路已經斷絕的弟子被逐下山門很少見嗎?八大宗派都是這樣的,如此選擇有什麼不妥嗎?」玄司語氣中沒有一絲波動,似乎這件事情的確稀鬆平常。
「可他畢竟是長明!他……」
「他是大師兄的孩子,」玄司接話,「僅僅如此。」
「我是說,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從師父那一帶就不曾有過以這樣的理由除名的弟子,他…他畢竟還是個孩子。」
「還是孩子?在青冥境內的五十年白呆了?再說了不放他下山,你又能如何。」
「我想,再試試。」玄清轉過頭,像是看到了一絲希望。
「都已經試過了,你沒有辦法幫他。」
從結丹失敗開始到今天已經三年過去了,真的是什麼辦法都已經嘗試過。
痛苦的神色在那雙眼中一閃而逝,玄清在抬起頭時眼中再沒有了疑慮,「真的要這樣做嗎?」
玄司輕輕點頭,「什麼辦法都試過了,只能這樣。」
「既然幫不了他,不如放他入魔。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頓一頓玄司接著說,「他已經有入魔的前兆,留在山上對於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玄清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那雙眼睛微微睜大。「原來已經…」
玄司沒有把話說明,只是略微點頭。
「但你呢?他若入魔你怎麼辦?你的心結怎麼辦?」
玄司沉默了許久才繼續說道,「當初要不是大師兄,我早在雷劫中化為飛灰,又如何能夠化嬰?為了長明,我就是此生無法化神也沒什麼好說的。長明如果真的入魔,至少我能保證有我庇護這修仙界還沒人敢動他。」
…………………………
長生宗、青丹坊、清守寺、渺雨門……三年時間,師父帶著自己一個個登門造訪。
因為小師叔的關係各大宗門對於玄清一系抱有的敵意宣洩在了長明身上,冷嘲熱諷下玄清的笑臉看的心裡難受。
「小師叔……」
金針刺入體內,疼痛似乎又減輕了幾分。
「不要說話,我需要專心。」玄司的動作遠不像看上去那樣輕鬆。
「行針之後我就不用再吃那補血丹了對嗎?」
「嗯,是的。並且你也再不會感覺到疼了,我會把你體內的傷都拔出來。」
「……那樣的話,我還剩多少壽元?」
「……」玄司沒有說話,只是專心運針。
長明也沒有追問,只是等著。
「好了。」擦擦汗玄司點燃一邊的香爐。
「人的壽元有多少,哪有那麼準確的定數。」
「修士一般都有感覺。」
「你不也是修士嗎?」
「可我已經感覺不到了……」
短暫的沉默,「感覺不到難道就不是一種好事嗎?」
玄司長呼一口氣,「下山之後不要再死算著時間進行修鍊了,你的路還沒有走完。不應該按照那幾個老頭子說的鬼辦法死撐著延長無意義的時光。既然已經除名,下山後那些清規戒律也不用再守了。」
休息的時間不會太長,藥力已經充分散發,該是下一步開始了。
「小師叔……」
「最後一句話,然後閉嘴。」接下來的治療不能有半點差錯。
「我和父親都沒有怪你……」
古井不波的心境出現了一絲顫動,玄司知道這句話是在擔心自己,再開口說話的時候嘴唇居然出現了輕微的顫抖,嘴角的笑,含著的是無奈和痛苦。
呼吸,收攏心神,治療開始了。
玄司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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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人類的教育無論如何都無法普及。與社會制度有關也和信息的難以傳遞有關,然後在電子的高級運用被人類掌握之後信息爆炸的年代開始了。當知識變得唾手可得,當社會開始拒接文盲的出現發展變得迅速起來。
人類從猴子到石器時代的開端儘力了無數次的進化淘汰,然後在再經歷過千年演變從紅銅時代一步步走到鐵器時代。這一段時間中人類的科技樹基本上都是以蠕動的速度發展的,直到工業革命帶來啟蒙時代的開端。科技樹進化的時間間隔開始大幅度壓縮。
然後在信息爆炸的年代,人們只花費了百年不到的時間開啟了那個全新的時代。
智腦時代。
虛擬矩陣就是這個時代的代表性產物。然後在矩陣運行中搭建出的是仿若真實的模擬世界。
『異時空計劃』也就是那個時候被提出來的。第四次世界大戰後各國名義上是各自為政但實際上卻已經成為了一個完整的利益集合體,大戰因為過多的人口而開始。一場規模空前的戰爭將地球上的小國家全部收攏吞併。戰爭帶來的人口縮減讓負荷減輕了,但這點空間對於全年全天二十四小時發情的人類族群來說遠遠不夠。就算全球同盟的協議下地球相當於已經統一,在人類族群的活動中總會形成各種各樣的群體,當某一天人口再次到達頂峰。當某一天生存的資源再次緊張起來,人數多力量最強的那個群體自然會想要讓最弱小的群體讓出他們的資源。最直接的以死亡的方式讓出來,到那個時候戰爭就會回來。
這是道德無法改變的規則,要是強大的一方不能獲得自己的特殊權利那麼為什麼還要強大呢?就像四站初期還被稱作中國的華夏國花費大量的資金培養軍隊,卻要和並不設立軍隊的彈丸小國平起平坐一樣。
過時的正義只會帶來錯誤的結果,這個錯誤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錯的越來越深。當從王座上退下的美利堅不再堅持自己庇護者的身份時,這些躲藏在和平條約下的小國就真的只能淪為待宰的羔羊。
憑什麼一個小國家的人名可以只繳納少量的稅金卻能享受到更多的社會福利,反而是在大國家生活的人需要背負沉重的稅金卻還要忍受那些小國家街邊潑婦一樣的找茬?
話題扯遠了,不過道理就是這樣。當生存受到威脅,掠奪就變得理所當然。生命的偉大有的時候也體現於那一份不擇手段。
而想辦法制止戰爭的出現,創造出更多的生存資源就變是國家的首要責任。不然他們就只能面對內亂。
航天科技在尋找可居住星球的同時重點已經便宜,創建可居住星球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在通過智能矩陣模擬星球改造的時候,異時空計劃作為一個玩笑由一個研究人員提了出來。
通過矩陣模擬出一個全新世界讓人們自由選擇的進行肉體休眠,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的世界擴展方式。一個完美的虛擬的世界可以提供工作崗位,大量的活動空間……一定程度上或許還能抑制人口的增長。並且以戰鬥為主要生存手段的人們還能保證一定的戰鬥意識,作為預備役戰鬥單位彌補全球統一后軍隊的大幅削減。
所以很自然的當虛擬遊戲的技術迅速成熟,這個計劃被提上了日程。
正在發行的這款遊戲叫做「Infinite world(無限世界)」,中文名——
奪天者的超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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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小夥子到底小夥子,能吃能喝的……」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入夜後燒烤攤的生意不如平時。靠著烤爐的一張座子上坐著一老一少,地上已經丟了一堆空瓶子。
長明皺著眉頭,從早上開始他已經換了三個地方,酒也喝了不少了但總覺得還差一點。再差一點才能到達足夠醉到能夠麻痹到自己的量。
「哈哈,我就說吧?啤酒有什麼好喝的,一口下去半口沫…老闆!再來一瓶白的!」老者看長明沒有答話,想著對方應該需要什麼叫了一聲身邊的老闆。
「來嘞!」
酒瓶放在了桌子上,長明叼著竹籤子一晃一晃的伸出手抓住酒瓶。
「嘿,臭小子一副衰樣!這是失戀了?搞得好像天塌下來一樣。」絮絮叨叨的念著蘇牧搶過少年湊在嘴邊的酒瓶,犯迷糊的腦袋也不去想著拿杯子,也就這麼對著嘴喝。
長明有趣的看著這個老人,自己吃下第一百串燒烤的時候他來的這家店,然後在自己第八次付錢加單的時候對方喝醉,然後就跑到了自己桌子前對著自己發酒瘋。
「你,嗝!你有什麼好傷心的?啊!年紀輕輕,有什麼值得……值得在這裡裝頹廢的?有什麼…有什麼,嗚嗚嗚嗚~」喊道一般蘇牧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後卻是嗚嗚嗚的又哭了起來。
面無表情的看著老人擰巴著臉上的皺紋,淚水不斷滑落,微黑的皮膚讓眼圈周圍的皮膚紅的很是明顯。
「自己喝成這樣,還跑過來說我……」一邊說著蘇長明搶回酒瓶,心中有一種明悟,這一瓶再下去,估計就得醉了。
「你懂什麼?你懂什麼!我兒子死了,我兒子死了…」再怎麼發達的科技也無法阻止意外的發生,人類本身仍舊是脆弱的生命體。交通工具對於能源的利用效率越來越高速度也越來越快,不幸的造訪向來極為突然。
『我快死了。』長明張張嘴下意識想要把話說出口,但轉念一想卻沒有說出口只是悶悶的喝了一口酒。自己的死亡和至親的死亡那個更加痛苦?這個因人而異也無法相比。況且比慘這種事情實在是毫無意義。
酒瓶子眼看又快空了,蘇牧趴在桌子上像是已經睡著。酒精的效果完美髮揮了,最後一次點餐。店主一邊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場面一邊又一次把插滿一桶的竹籤拿走。
桌對面的蘇牧突然彈了起來,腦袋一歪『哇~』一聲就吐了出來。
胃裡面的輕鬆讓老人舒服了很多。
「你有什麼願望嗎?」長明醉醺醺的突然很希望能給眼前的人除去一點遺憾。
「啊?願望。」蘇牧正看著盤子里又滿起來的食材和另一個牌子的白酒發獃,「願望?說出來你就能幫我實現嗎?」
「先說說看嘛?」
「我想最後和我兒子說幾句話……他走得太快,我沒能來得及……」
長明一愣,然後露出苦笑。換做一千年前這個願望並不難實現。可現在地府消失,這魂魄要到哪裡去找?
長明搖搖頭,沒再說話。思緒交集間心神產生了一絲縫隙,疲倦感襲來。頭靠在手背上,長明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蘇牧看著眼前少年入睡,心中輕聲嘆息。
「我的願望比起來,還是你的願望好實現一點吧?」睡了一忽兒酒略微醒了,蘇牧掏出手機,試了幾次才撥通了電話。
「喂!三子啊。煩你個事啊,來接我一下。我有點多……不,還有一個。我和還有一個小夥子,得麻煩你了。這臭小子我一個人還弄不動,誒,好嘞。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