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腐爛的小區
陸語茶所住的小區叫做「龍河廣場」，這四個字以草書的形式寫在小區正門邊的盆景石上。平常總會有人吐槽，說草書的「廣」字看起來就像是「屍」字，他們住的地方居然叫「屍場」也太不吉利了，總覺得像住在墓地里。
可是現在，「龍河廣場」在陸語茶的眼裡真的和墓地沒什麼區別，也許「龍河屍場」這個名字才更符合小區的現狀。
天色雖然是黃昏，但小區里卻顯得非常陰暗——不是光線上、而是氣氛上某種直入內心的陰暗感。門口的那塊盆景石上站著一排烏鴉，烏鴉像雕塑般一動不動，也不發出任何聲音，反而讓陸語茶感到更壓抑。
陸語茶走到烏鴉跟前，伸手揮了兩下，烏鴉突然張開翅膀，無聲地飛入小區里。
原來真的是活物啊……還以為是雕塑呢……
陸語茶望著眼前似是而非的小區，猶豫著要不要接著往家裡走。小區正門旁邊的圍牆爬滿了黑色的枯藤，雪白的牆壁如今卻像是年久失修般滿是斑駁。出入口的電動伸縮門伸出了一半，完全沒有了金屬的光澤。門后的那條路則鋪滿了厚厚的黑灰，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陸語茶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決定按原計劃行事。如果不去看看家中的情況，她始終是放不下心。主意既已打定，陸語茶再也沒有遲疑，踏入了小區裡面。
「這……這是紙灰？」陸語茶疑惑著，彎下身，撈起一捧黑灰，嘀咕道。
陸語茶又是看，又是聞，辨認出黑灰其實是紙錢燒完后留下的灰燼。這條正對大門的道路是小區的主幹道，寬三米長百米，整個一條路都鋪滿了紙灰，而且每一處都有一個食指那麼厚，這是燒了多少紙錢？這裡難道死了很多人嗎？
陸語茶忐忑不安地深一腳淺一腳跋涉在紙灰堆里，反手伸入書包一陣摸索，摸出一把生存遊戲社社團活動用的柯爾特M1911手槍——當然是用BB彈的模擬槍。自從將那把P90模擬槍送給陽星影后，陸語茶一直用的就是這把柯爾特M1911模擬槍。
陸語茶沒指望模擬槍真能防身，她就是想讓自己有個心理安慰。
她不是陽星影，模擬槍就是模擬槍，BB彈就是BB彈。
不光是道路，兩側的房屋也和平常大不一樣。小區內總共有六十棟高層宿舍，每棟宿舍都有二十層。宿舍分成了十排，主幹道從中穿過，道路左右兩邊各有三排。宿舍的外牆被塗成充滿高貴典雅感的灰白兩色，但現在只剩下一種顏色——紅色。
陸語茶不知道那是不是血，但很明顯，黯淡的紅色讓小區腐爛的氣息變重了幾分。陸語茶吸了吸鼻子，沒有聞到血腥味，卻聞到了一絲絲其他的味道。
就好像是……長期在死水裡浸泡過的落葉散發出的腐爛味……
腐爛味道到處都是，充斥了小區的每一個角落。陸語茶皺了皺眉頭，繼續往自己家移動。她家位於進門后第五排右側正中一棟的第十三層，離正門不是很遠，但陸語茶卻覺得這條路比平常還要長。
路上的紙灰忽然無風自動，一道小小的波峰在遠處拱起，然後朝陸語茶推移過來。陸語茶不知道有什麼玄機，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地拐到側面樓棟之間的小路上。那道波峰推到路口時，忽然方向一轉，轉到了陸語茶的同一條路。
陸語茶心裡一跳，難道這東西是沖著自己來的？
每棟宿舍有五個單元，每個單元門口上方都有一小塊水泥澆築的方形平台。平台一米長，半米寬，用於給進出單元的人擋雨。陸語茶跳起，右腳在牆上一蹬，然後接著反彈的衝力，空中轉身，攀到單元入口上方的平台上。
她蹲在並不寬敞的平台上，看著那道波峰從眼前一路挪過。她不知道紙灰的下方有什麼東西，也不想去試探。待得波峰遠去后，陸語茶才小心翼翼從平台上下來。
陸語茶轉了兩個彎后，自己家所在的樓棟出現在了眼前。她微微加快了速度，剛走了幾步，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異樣的動靜。
陸語茶本能地卧倒，翻滾，然後舉起手槍對準後方。
後方，幾隻烏鴉撲騰著翅膀飛過來，陸語茶也不確定是不是就是門口那幾隻。烏鴉飛行的高度異常低，幾乎就是貼著陸語茶的頭頂。等它們飛近之後，陸語茶突然發現烏鴉的眼眶內一片空白！
就好像……是死人的眼睛一樣！
陸語茶本能地察覺有異，立刻又是一個翻滾，避開了直接衝來的鴉群。烏鴉飛遠之後，忽然折身返回，又發動了一次衝鋒。陸語茶決定不與它們多糾纏，直接把腿衝進了單元樓道里。她跑到電梯前，一拳砸在按鈕上，電梯緩緩滑開。
那群烏鴉也身形一轉，飛入樓道里。
陸語茶沒等電梯門完全開啟，便側身鑽入電梯內，然後按下自己所在的樓層。看著烏鴉群離自己越來越近，陸語茶心裡不停催促電梯快點關門。
烏鴉突然張開嘴，有什麼東西從裡面伸了出來。陸語茶立刻往邊上一讓，那東西穿過電梯門的縫隙伸進裡面。陸語茶這才看清，這是一條長長的舌頭，舌頭尖端還有一張長滿利齒的嘴巴。那張嘴巴不停搖晃，試圖叼住陸語茶，卻找不到目標。
陸語茶回想起了暑假列車上那個嗜殺成性的魔影，心想這是什麼鬼東西！
長著嘴巴的舌頭縮了回去，電梯門緩緩關上，外面傳來沉悶的撞擊聲，那群烏鴉的力度竟然如此之大，在電梯門上撞出了凸起的小包。
電梯開始慢慢往上爬，陸語茶驚魂未定地依靠在電梯內壁上，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事已至此，她不會再懷疑，自己確實是陷入超自然事件中了，和暑假時一模一樣。
陸語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落入如此境地，也許這一切根本沒什麼道理可言，超自然事件的受害者都是隨機選擇的，自己只是不小心被選中了而已。
陸語茶抬起頭，望向家的方向，希望家裡一切安好。
就在這時，電梯頂部傳來沉重的響聲，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轎廂頂部的外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