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契約·覺醒
回想起了一切的林夜光，獃獃地佇立於原地。
她有太多的話想問，卻不知道從哪開始問起。
最後，她只是問出一句話：「只要像上次一樣，將夜光的軀體交給你，就能復活夜光的同伴們了嗎？」
女神點點頭，答道：「汝亦有可能，就此消失，恰如前次。」
林夜光沉默不語，她知道消失意味著什麼。對陽星影他們來說，他們所認識的林夜光將不復存在，那個燈塔學園裡最弱的少女將永遠成為一個埋藏在記憶里的名字，也許會在某個寂靜的夜晚被想起，也許會慢慢淡化直至不再被提起。
這樣真的可以嗎？
「夜光……不想消失……」林夜光低聲說道。
「前次代價為汝之記憶，今次代價，汝可否支付？」女神問道。
林夜光反問道：「為什麼……需要代價呢？夜光不明白……」
女神答道：「吾輩之力，為神之力。汝輩之身，為凡人之身。凡人之身本無任何方法駕馭神之力，除非締結契約。契約者，交換也，吾輩借神之力與汝，汝亦需支付代價與吾輩。」
林夜光嘆了一聲，她懂了，女神的力量並不是免費道具，只有支付代價締結契約，才能獲得女神的力量。上一次，契約的代價是她的記憶；這一次，又會是什麼呢？
「那麼，」林夜光問道，「夜光這一次的代價是什麼？還是記憶嗎？」
女神沒有急著回答，只是提醒道：「汝等凡人之身，難以承受吾輩神之力全開。汝若執意結約，肉身或被摧毀，且事態無法逆轉。」
林夜光聽到這番話后，又一次沉默了。
女神的意思很明顯，就算這一次林夜光藉助她的力量復活了同伴，但是神力會對她的軀體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最嚴重的後果就是肉身會直接消失。如果真的是這樣，假若下次又遇到這種事，自己怎麼保護他們呢？
「不要辜負現在守護著你的同伴們啊！」夢中黑瞳的話語還迴響在林夜光耳邊。
對守護自己的人，最好的報恩，莫過於在他們陷入危機的時候獻上自己的守護。
現在，自己好不容易有能力守護他人，林夜光怎麼都不願意消失。她不想再像原來一樣淡然地被人看作是吊車尾，不想無助地單方面接受他人的援助，更加不想明知自己有能力卻依舊什麼都做不到。
林夜光深深呼吸了幾次后，內心做出了決定。
「既然如此，」林夜光的聲音平靜裡帶著一絲堅決，「夜光希望與你締結契約，無論夜光支付的代價是什麼，希望你成為大……陽星影的守護靈，不管何時，不管何地，永遠無償地守護著他，與他並肩戰鬥，讓他平安歸來。」
「汝若願支付汝之自身，亦無不可。」女神說道。
「沒問題，」林夜光道，「只是，讓我再看他一眼。」
「契約達成。」女神說道。
周圍的白光急速後退，世界又變成了昏暗一片。林夜光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躺在自己面前的陽星影，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閃過各種記憶。
第一次與陽星影在宿舍相遇，被偷看到的尷尬場面……
第一次和陽星影交談，陽星影在聽到她的往事後一臉認真的說「我會保護你」……
群星祭最後的加時賽上，兩人配合拿下最後一擊……
K666次列車中，寸步不離守在自己身前的陽星影……
還有這次事件中，陽星影三番五次自覺留下來斷後，自己內心中那股害怕再也見不到他的心情……
「能否告訴妾身，汝為何寧可捨棄自身，也要締結此約？此人對汝，究竟意為何物？」女神的聲音在林夜光耳邊響起。
林夜光看著自己的身上緩緩散發出柔和的白光，淡淡地笑了笑。
一直以來，林夜光都被看成是「憑藉關係留在學園裡的廢物」，可是這個少年第一次見到她，就囔囔著說什麼「跟我比起來你根本就不算沒用」，還像個漫畫里的熱血笨蛋一樣喊著什麼「我會變強我會保護你」。他雖然說的話要麼很樸素要麼很奇怪，可林夜光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那時的林夜光，看著眼前的少年，有種司空見慣的日常中突然多出了一絲亮色的感覺，就好像一張黑白照片里，突然多出了一片彩色。
少年沒有光說不做，他日復一日地訓練自己，他是真的想要變強，這些林夜光都看在眼裡。不管面對什麼樣的戰鬥，就算場面近乎絕望，他都不曾退縮過，永遠守護在自己身邊。林夜光曾經在群星祭開幕前半開玩笑地說過一句要好好保護自己，那個少年卻把那句話當做了信條，堅定不移地恪守著。
林夜光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在面對他時總會有種依賴感，為什麼當他和別的女孩子聊得火熱時她總會微妙地不高興，為什麼在想到可能見不到他時會非常非常害怕。
也許就是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喜歡上了這個名叫陽星影的少年。
「謝謝你一直守護夜光，」林夜光遲疑了片刻，俯下頭在陽星影的臉上親了一下，「現在輪到夜光來守護你了。」
然後，林夜光抬起頭，對著看不見的女神說道：「開始吧！」
林夜光身上的白光忽然暴漲，她整個人瞬間就沐浴在了白光之中，猶如天界下凡的神明一般。她伸出手，數道白光從她身上分出，包裹了陣亡的幾人的身體。過了一會後，時淺情、服部祭子、艾利維婭身上的致命傷全部消失了，人雖然還沒醒，胸膛卻開始出現了起伏。
但是，陽星影還是毫無動靜。
「怎麼回事？」林夜光問道，她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緩緩流失。
「此人靈魂有異。」女神答道。
在女神的控制下，林夜光將手放在陽星影的腦門上，大腦里瞬間流入一大串信息，讓林夜光知道陽星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先前那些襲擊陽星影的黑霧，不僅損壞了他的肉體，還嚴重損傷了他的靈魂。如果靈魂是一團火焰的話，陽星影的靈魂現在只剩下了一點點餘燼。
如果不是有形成陽星影特殊體質的力量保護的話，大概連這點餘燼都不會留下，火焰直接就徹底熄滅了。
林夜光在明白現狀后，也瞬間明白該怎麼做。在女神意識的幫助下，她知道要賜予陽星影一個新的靈魂，這個靈魂就像是火堆里添加進去的乾柴，讓餘燼重新變成熊熊燃燒的烈焰。
靈魂與肉體的糾纏關係，林夜光想到了校醫部里上官暮熙的話。
上官暮熙說過，所謂的靈魂其實是一個靈體，只要有相性合適的靈體，都可以當做是新靈魂。靈體的話……這裡不正好有一個神格嗎？
林夜光捧著陽星影的頭，手上的白光流到陽星影身上，緩緩將兩人同時包裹起來。林夜光感到自己腦子裡一片混亂，意識逐漸消失，越來越無法感受到自己的軀體。她知道，這是自己的神格正在重新與陽星影的肉體建立聯繫，同時自己與女神的契約正在逐漸生效。
這一過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陽星影的眼角忽然跳動了一下。
這樣就好……林夜光在意識徹底消失前，拚命擠出了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