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父殤(六)
綿綿扶著我走進廳里,劉元澈面色凝重。
宸王聽到腳步聲才轉過身來,「沈姑娘。」
「出什麼事了?」我笑盈盈地問道,看著他們,表現出疑惑,「你們怎麼了?」
宸王下意識地去看了看劉元澈,他這個舉動告訴我,有些事他猶豫著不好開口,但看到劉元澈一如既往陰沉下的臉色時,宸王才黯然握了握拳頭,不得不把昨夜發生的事情告訴我,「沈姑娘,有件事……在我開口之前,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怎麼了這是?」我有些茫然無措,預料到的答案,卻莫名揪心。
「你……你父親遇害了。」宸王說。
我試著抽動嘴角勉強笑了兩下,心情卻在一瞬間低落下來……原來從別人口中聽到回答的時候是這樣的感覺,「不,不會吧。我父親?你是不是.……是不是弄錯了。」
「你知道你父親近來與秦丞相走得近的事嗎?」宸王輕聲問道。
「走得近嗎?」我回眸看了看綿綿,才仿若怔然地回道,「他們的關係,應該不算近吧,就只是.……只是……起初秦丞相當著我的面,向陛下和太后提出,想要把他的丞相之位讓給我。雖然我也有意接手,可看得出他並不是真的情願,話里話外的意思也在暗示我,他早已準備好了,如果我敢答應,他的門生頓然不會就此罷休的。所以我便將此事暫且擱置下了,但不知為何,近來幾日秦丞相總是會追到我住的地方去,一定要請我答應他退位讓賢。我有幾次不在,大概他因此與我父親有機會說上了幾句話。」
「只是這樣?」宸王試圖提醒我想起更多的事情。
「昨天我回到客店的時候,倒是見到了秦丞相和我父親在一起,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有說有笑,但也算客氣。我還聽秦丞相說,他準備上書陛下,將丞相之位讓賢給我父親,我父親推辭一陣之後,倒也沒說別的,後來還讓我吩咐人去醉仙樓給他們定了桌酒席……宸王,我父親他到底怎麼了?你為什麼提起秦丞相?」我不解的問。
「因為.……」宸王遲疑一下,折身退了一些,「目前為止,所有的證據都顯示,秦丞相與你父親發生爭執之後,殺死了他。」
……
沈雲承死了。
這一次,是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中。
我親眼看到他屍體的時候,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全都平復了,我想,我再也不會怨恨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了。
一共被刺了兩刀,每一刀都足以致命。
昨晚同在醉仙樓的大人們作證,秦丞相和遇害的雀延部老首領並不是一起來的,秦丞相和大家正說得熱鬧的時候,老首領過來了。老首領的穿著打扮十分氣派,可是秦丞相看到他衣服上的紋飾時,便不再作聲,沉默下來。
城裡早已流傳開,老首領逼迫秦丞相讓出丞相之位,不僅幾番高姿態的拉攏朝臣,有意無意地透漏出自己可能會繼任丞相之位,那囂張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會生一肚子的氣。他們一起宴請諸位,很多人都已經明白,這是秦丞相妥協了。
只是這次,老首領做的的的確確是過分了。
他當著秦丞相的面,穿了一件綉有丞相朝服紋飾的常服來,即便大家都已經明白,秦丞相準備讓位,只是話還沒說,都得揣著明白裝糊塗,老首領偏偏過早的暴露了他的野心,當眾給秦丞相難堪。秦丞相本來就是個極要面子的人,這話若是從他口中說出來,那是謙虛而退,但老首領身著這麼明顯的暗示招搖過市,已經擺明了自己即將繼任丞相之位的態度。
昨晚在席上的大人紛紛都感受到了秦丞相和老首領之間一股強壓之下的較勁,可誰也不敢說什麼,只能默默觀望著。一個是現在的丞相,一個是即將繼任的丞相,兩個人都不好得罪,一場飯局吃下來,最後誰心裡都不痛快。
有位大人中途出來小解,卻恰好遇到秦丞相和老首領在角落裡因為這件事起了爭執。秦丞相暗諷過於著急了,老首領卻肆無忌憚,趁著酒意,厭煩秦丞相管得多了,還說他早晚都要退下去,何必多生事端。秦丞相也被激怒了,揚言說不會上書陛下讓賢給老首領.……兩個情緒都很激動,更險些動起手來。
宴席散后,各位大人便回家了。
今早,醉仙樓的夥計醒來打掃,卻發現秦丞相還沒走,可走近了一看.……秦丞相手裡握著把刀,兩隻手上沾滿了鮮血。老首領一身是血的倒在一旁,於是,夥計便報了官,恰巧宸王今早正在與茳延城府正商議賦稅遲收之事,便聽到人來報秦丞相把雀延部的老首領給殺了。他便跟著府正一起趕到案發的醉仙樓里……
「案子的最新進展,府正已經證實,握在秦丞相手裡的兇刀就是殺害沈大人的兇器。」司徒老伯說,「而且他們當晚都喝多了,醉倒在了當場,這一點,酒席散去離開的幾位大人都能夠證實。秦丞相惱羞成怒殺死老首領的說法,已經在城裡傳開,沒有人知道沈大人的真正身份,案子里知情的人,只有秦丞相,不過已經被關起來了。現在府正手裡的證據都指向了他,對他來說可是很不利的。」
「還不能掉以輕心。」我說,「雖然同座的幾位大人不知道沈雲承的身份,但這茳延城裡畢竟有人知道,在事情蓋棺定論之前,一切還得小心處理。」
「姑娘放心吧。」司徒老伯說,「已讓莫詔大人做好了準備,明日大早便會去替老首領請求厚葬,查明真兇。沈大人的身份斷不會暴露,茳延城裡的人也只會知曉沈大人便是在天牢里自盡的,而昨夜醉仙樓遇害的人,是雀延部的老首領。」
「等到禮葬的時候,想個辦法把沈雲承的屍骨換出來,送回江城吧。」我很平靜地說。
司徒老伯遲疑了一下,「是。」
怎麼說,沈雲承與我都是父女一場,可惜,他想殺我,我想殺他,這一世的骨肉親情實在添了太多的孽,送他回歸故里是我唯一能夠做的。作為女兒,我讓他多活了兩個月,而作為父親,他的死真真正正的幫我扳倒了秦家,也算是為我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真是可笑,我爹死了,我卻哭不出來.……你瞧,我想擠一滴眼淚來悼念他,竟然都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