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反噬（上）
「葉凡！」
來人的聲音猛然拔高几度，而後微微閉目沉思了片刻，說道：「好，我答應你的條件！」
只是，慈惠所不知道的是，他剛剛閉門沉思的片刻，想的卻並非是否要斬殺葉凡，而是要不要接受威脅！而最終，他還是選擇了這個「交易」，因為正如慈惠所說，菩提禪院的麻煩大多都是來自葉凡，只要自己能夠斬殺葉凡，那麼所謂的照顧菩提禪院，也就變的簡單了許多！
「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哦，不，不是條件，而是要求，你必須答應的要求！」
慈惠眉頭微微一皺，作為一體的兩個存在，他對對方，或者說對自己的心性實在是再了解不過了！按照他的想法，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答應對方的要求的，但是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卻是由不得他去選擇！
「什麼要求，你說！」
來人邪魅的笑笑，說道：「葉凡，我會替你殺死！但是菩提禪院，我卻只保百年，百年之後，菩提禪院是興盛還是衰敗，都再也與我無關！」
「百年……」
慈惠微微沉吟，對於不修武道的凡夫俗子來講，百年便是一生，但是對於達到他們這個境界的武者來講，百年卻也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光陰！不過，他也知道，對方能夠承諾百年時間，已經是能夠接受的底線，再多的話，恐怕說什麼也不會答應了！而且話說回來，若是百年時間，菩提禪院還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回到興盛，那麼，就算是再給他們千年光陰，恐怕也是徒勞了吧！
「好，百年就百年！只要你能護持菩提禪院百年興盛，剩下的便再也與你無關！」略微思索之後，慈惠最終最初了決定！
「哈哈哈哈！好！好！好！」
暢笑聲中，來人一連說了三聲好字，徑直長身而起，居高臨下的望著慈惠，笑道：「既然如此，那麼便開始吧，我的分身！」
佛光之下，來人的樣貌第一次不加掩飾的暴·露在了慈惠的面前，之前雖然兩人僅僅只是隔著半丈空間，但是在對方的臉上卻是始終籠罩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如夢似幻的，讓人既能看到，又看不真切！
而此刻，當兩人達成協議之後，籠罩在來人臉上的薄霧也終於散去，露出的卻是一張年輕的過分的面龐，劍眉星目，卻又多了幾分玩世不恭，而這……正是重獲新生之後的孟老、孟長生！
微微抬頭仰望著得意發笑的孟老，慈惠卻是依舊端坐在蒲團之上，不曾起來！
「需要我做什麼？」
雖然早在他覺醒前世宿慧的時候，便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命運，但作為分神的他，卻是並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經受什麼！他知道的，只是自己最終會迎來什麼樣的結果！
孟老嘴角微微翹起，讓臉上的那絲笑容，顯得越發燦爛：「你什麼都不需要做！你只需放開心神，讓我的意志進入你的精神秘境之中，你身上的分神，自然會回到本體之中！到時候，本座神魂暴漲，突破靈神之境只在轉手之間，到時候，莫說是殺死葉凡，就算是為你斬盡天下仇敵，也未嘗不可！」
志得意滿之下，孟老的神情愈發亢奮起來！千萬年的謀划，他先後分出的分神何止成百上千，然而能夠扛過六道輪迴，並且順利成長起來，達到化神境界的，卻是僅僅只有眼前這一個！
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他能夠吞下慈惠的神魂力量，將其融入本體之中，到時候他的精神力量絕對可以突破化神境界的限制，以力破巧，直接登臨靈神之境！成為，這神州世界獨一無二的至強者，一個比四大神榜還要強大，誰都沒有資格反抗的至強者！
天地悠悠，眾生不過百年歲月，而他這隻赤尻馬猴，將會成為那個獨一無二、長生久視的神靈，真正的神靈！
生命中的最後一刻即將來臨，慈惠卻是並沒有說話，只是用所在袖中的右手緊緊握了握那枚紫金碎片，而後便淡然的點了點頭，放開自己的精神秘境，示意對方可以開始了！
隨著慈惠放開自己的精神秘境，一道道凝為實質的佛光從中溢散而出，和玄難的三色佛光，慈恩的五色佛光不同！修鍊《夢中證道》之法的慈惠，佛光卻是僅有金色一種，甚至就連原本應該無形無質的精神能量，此刻也都被他的佛光渲染成了金色！
以孟老的視角望去，慈惠此刻洞開的精神秘境之中，完全就是一片金色的汪洋，無論是天空，還是地下，充斥整個識海之中的，全部都是金色的光芒！
望著那漫天漫地的金色海洋，孟老的臉上不由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好精純的神魂力量，果然不愧是唯一成長起來的存在！不錯！不錯！」
或許慈惠開闢出來的精神秘境，在大小和廣闊之上，比不上葉凡和閆破軍這種打破仙凡界限的存在，但是那被凝練精粹到極致的精神力量，卻是同樣不容小覷，非大毅力、大智慧之人，斷然沒有可能做到！而想要做到慈惠這種程度，卻是萬萬少不了歲月的積累！而這，卻是葉凡所不具備的條件！
精神秘境開放，慈惠雙手微微合十，雙眼緩緩閉起，宛如圓寂一般，靜坐蒲團之上，等到著生命的終結！
而另一邊，當慈惠的精神秘境「毫無保留」的敞開之時，孟老便已經亟不可待的從他這具新「肉身」之中，蛻出一道凝成實質的神魂，化作一道白光投入到了慈惠的精神秘境之中！
白光一閃即逝，直接沒入到了金色汪洋之中。等到本體神魂完全進入精神秘境之後，那縷白光便在金色汪洋的上空重新凝聚出了一道瘦小的身影，尖嘴猴腮，白首長鬢，生就一雙雪牙金爪，雙眼開闔之間，一團金色的火焰燃燒其上，不是赤尻馬猴的本相，又是什麼！
「哈哈哈哈……，靈神境界，我來了！」
暢笑聲中，化作本相的孟老一躍落入到了金色汪洋之中，遍布利齒的巨口猛然長大，如同長鯨吸水一般，大口大口吞吸著慈惠的精神力量！
精神秘境，無論是對於主人自己，還是對於外來的生靈，都是無比危險的存在！若是在精神秘境之中，發生戰鬥，雖然秘境主人可以佔據地利，施展出鬼神莫測的手段，但是因為戰場所在，他也將承受雙倍甚至多倍的傷害！而對外來的入侵者來說，在別人的精神秘境之中作戰，先天之上，便會受到整個秘境力量的壓制，一身實力根本就不可能全部施展開來！
所以，哪怕是在滿市場的神州歷史之中，發生的精神秘境之戰，也是屈指可數的事情！如不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沒有誰會選擇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
然而，這一定律，對於慈惠和孟老來講，卻是有些不同！因為，從源頭上來講，孟老和慈惠本是一體所生，在靈魂層面之上，完全可以看做是同一個「人」！所以，在慈惠的精神秘境之中，孟老也算得上是半個主人，實力幾乎不會受到壓制！
但是對於慈惠來講，情況卻是又有不同，精神秘境便是源於靈魂而來，所以這兩者之間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若是他和孟老在自己的精神秘境之中發生戰鬥的話，因為兩人之間的特殊關係，在孟老侵佔他的靈魂本源之前，他不僅占不到絲毫的便宜，反而還要獨自承受攻擊造成的反噬，如此一來，他幾乎沒有絲毫勝算！
而這，也正是孟老鉗制他的手段之一！只不過，相比其它手段來講，這個手段卻是最為光明正大，也最為無解的手段，任憑他慈惠手段通天，修為驚人，也依舊沒有絲毫辦法的陽謀！
精神秘境之中，孟老長鯨吸水般的大口大口吞吸著他積累近千年的精神力量，而外界之中，盤膝而坐宛如木雕一般的慈惠，卻是驟然睜開了雙眼，無聲的凝望了一眼神色獃滯的纖瘦男子，如他所料不錯的話，這具皮相，應該便是自己本體剛剛吞噬的「外衣」了，而按照自己一貫的尿性來看，這具「外衣」的主人，則很可能是大雪山的那隻猿猴，畢竟，按照種族劃分來看，赤尻馬猴和白毛雪猿也能算是一家了！
無聲無息的掃視了一眼那具獃獃不動的「外衣」，孟老感受了一下袖中碎片的溫度之後，便重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無聲無息間就像是從未醒過一般！
精神秘境之中，化作識海的精神力量在赤尻馬猴的吞吸之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著！而在慈惠的「配合」之下，這「同種同源」的精神力量，幾乎不需要經過任何煉化，便都被孟老吞入到了自己腹中。
一丈、兩丈、三丈……
金色的海洋在不斷降低，孟老所化的赤尻馬猴，卻是在不斷的增大！
等到金色汪洋消失過半之後，原本只有六尺身高的赤尻馬猴，此刻卻是已經化作了一頭頂天立地的巨大獼猴，而它原本沒入海面之下吞吸的動作，此刻也隨著身高的不斷增大，變成龍吸水般的動作。只見一條兩米粗細的水柱，從金色汪洋之中逆流而上，連綿不斷的湧入到獼猴口中，化作它繼續變大的資本！
外界之中，隨著金色汪洋的不斷消失，慈惠身上的氣息也再不斷的衰弱下去！精神識海與靈魂相連，那已經消失大半的精神力量，便代表著他自身過半的靈魂已經重新「融入」到了本體之中！
而失去了靈魂之後的軀殼，雖然一時還未死去，但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是已經漸漸失去了往日的靈性，就像一根不斷枯萎的樹枝一般，漸漸凋零！
長鯨吸水，涓滴不剩！
原本，在孟老心中還有著一絲警惕，作為「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它很難相信慈惠會為了那個狗屁的承諾，而甘願放棄自己的生命！然而，當精神秘境之中的汪洋消失大半之後，它卻是逐漸懷疑起了自己的多疑！過半的靈魂流逝，在它看來，就算慈惠真有什麼陰謀，這樣的代價也實在太重了一點吧！
然而，沒有！哪怕金色汪洋流逝了三分之二，孟老預想中的陰謀也依舊沒有到來，慈惠看起來，就像是真的放棄了抵抗一樣，任由他肆意的吞噬著自己的力量和靈魂！
然而，面對這種情況，孟老卻是並不怎麼高興！因為，這意味著，他將必須遵守自己的承諾。否則若是兩者合一之後，他棄承諾於不顧的話，受到的反噬，還將遠遠超過天道誓言的懲罰！
因為，天道誓言他還可以以力相抗，但是這來自他自己的誓言，卻是根本沒有絲毫手段，可以抵抗！
「算你狠！竟然真的算計了老夫一把！不過，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等著吧，等到百年之後，就休怪老夫對你的徒子徒孫辣手無情了！」
精神秘境之中，眼看著殘餘的金色汪洋已經不足三分之一，擎天巨猿不由面上露出一絲猙獰！哪怕這個算計他的人，是「他自己」，卻也依舊讓他很不痛快！而在實力急速飆升的現在，這絲不痛快，卻是化作了無比的猙獰和暴戾！
猿猴本就是性情乖戾的存在，更何況是他這隻存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赤尻馬猴！這一點，從孟老和葉凡之間的矛盾便不難看出！
雖然最初之時，他竭力裝出一副慈祥和藹的模樣，但是在葉凡答應替他尋找夢魂石的情況下，卻是依舊被他種下了一顆夢境之種！而在之後，等到葉凡潛力爆發，展現出他所認為的威脅之後，那絲想要控制葉凡的想法，更是直接變成了殺意！而這絲殺意，在葉凡突破化神境界之時，徹底爆發，再等到葉凡肉身化龍之後，更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所以，作為一隻活過了無數歲月，見怪了爾虞我詐的存在。誓言，從來都不是赤尻馬猴所追求的東西，他在意的，僅僅只是自己的長生！
他的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