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進城去看看
杜三壯長的很富態，圓臉盤大眼睛，前世我也沒怎麼和他接觸過，但是聽說他人不錯。
他穿著黑色的大棉襖，手裡拎著一個紅色的包袱，放著定親用的衣服和頭巾。身後的一個青年拿著一個盒子，應該是放著一塊手錶，這已經是那個時候最高規格的訂婚的禮物了。
這些人應該都是他的朋友，前世我們一直在後廚忙著做飯，也沒見過。看樣子都是二十多歲，長身棉襖，城裡人的打扮。幾個人看到這邊，臉上有些詫異，都伸長了脖子看過來。
我想了想，馬上帶著哭腔說道：「堂姐，求你饒了我吧！我真的好難受，我前天才掉冰窟窿裡面，剛才又被你打了一頓，求你先我去看看病吧！」
何香擰著我的耳朵：「還裝病！趕緊去蒸饅頭去！」
我掙扎著哭道：「平時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可是我到現在還沒好呢，不要打我，我錯了！咳咳咳……」又開始咳嗽起來。
我媽急的說：「咋樣了妮子？你說話啊！」
我只是咳嗽不開口，一開始是裝的，後面就是真的咳嗽出眼淚了。
何香得意洋洋踹了我一腳：「寡婦養的賤種，就是這麼賤！剛才你的囂張勁兒呢！」
我擦著眼淚道：「堂姐，你說話注意點，你未婚夫好像也沒父親，還有這村子里好幾個都是父親去世的，你欺負我和媽都習慣了，不覺得啥，可是這些人也被你罵了，人家心裡不會高興的！」
何香洋洋得意：「你少管閑事！你就是寡婦帶大的，寡婦生的就是賤種！我就要教訓你！」
她說著還要繼續打我，媽上去攔著，可是被何香推開了：「你一邊去，不要妨礙我！」
我哭道：「她可是你的二嬸！」
「她這樣的窩囊廢也能叫長輩？我呸！我可是從來沒把她放在眼裡過！」這時候的大人都已經進屋去了，她也是絲毫也不在意形象，大聲的罵著。
這時候身邊的何靜突然驚呼一聲，拉住了姐姐的胳膊：「姐……姐夫來了。」
何香渾身打了一個冷戰，回頭看了過去。我心道，何靜八成是早就看到了，還挺會裝的。
杜三壯正冷冷的看著她，身後的幾個人臉色也不好。
我繼續哭道：「堂姐，你饒了我吧，我看完病就給你幹活來。」
何香已經顧不得制我了，急忙過去道：「不……不是的，三壯，我沒有……我就是被我堂妹氣的……」
媒人介紹的何香可是賢惠得體，漂亮溫柔，可是竟然這樣欺負自己的堂妹，對二嬸也這樣兇悍，不知道這個未婚夫會做什麼看法？我的嘴角忍不住的勾了起來。
杜三壯的臉都黑了，嘴唇動了動，身後的那些朋友也不知道該咋說，都在沉默。本來城裡的娶了一個村裡的，就夠不讓人看好了，偏偏還是這樣的潑婦，難怪杜三壯會這麼不高興。
何香眼圈都紅了：「三壯，我……」
「行了，時間不早了。」杜三壯突然開口了，淡然的說：「進去吧，一會我媽就到了，看到你打仗會不高興的。」
他說完掃了我們一眼，也沒說話，帶著幾個朋友進去了何家的院子。
很快就聽到了周玉鳳尖銳又諂媚的說笑聲：「這就來了，冷不冷啊！」
何香站在那邊，臉色發白，嘴唇都在顫抖，何靜低聲的安慰著，被荷香推到一邊。
何靜也不生氣，看著我淡然的說：「我就說你為啥突然變軟，原來是見到了來人了。你就是為了敗壞我姐的名聲。」
我笑了笑：「你姐自己做的事兒怪得了誰啊？」
何香憤怒的衝過來扇我的耳光：「賤皮子，你敢害我！」
我不等她動手，先推開她的肩膀，然後反手又給了她一巴掌，我低聲道：「你再打我，我今天就和你對上了，我看你還能不能訂婚！不信你就試試看！」
何靜拉住她：「姐，你先不要鬧了，進去吧，有啥事兒過了今天再說！」
「你等著！」何香顯然也是害怕杜三壯悔婚的，她抹了一把淚，憤怒的走進去了。
媽走了一會才說：「妮子，你真夠壞的。」
我笑道；「我不可能被他們繼續欺負了。」和他們前世對我做的相比，這都是小兒科了。
不多時我們就到了樹林，我讓媽看著四下的人，把那個藏錢的地方找出來，摸出了那些錢，裡面有十七塊三，全都拿起來放在身上了。
前世我擔心兩個堂姐來我家把錢翻出來，現在我不怕她們了，自然不用藏了。
「媽，你看我的錢！」
媽也不咋高興，愁容滿面的說：「妮子，你這一天和你大伯家的人幹了兩場仗，這怎麼行呢？雖然咱們也有理，可是村裡面的人怎麼看你，你一個未嫁的女孩，和大伯娘吵……」
我卻是一點也不在意，笑道：「媽，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名聲。可是想想看，村裡面最潑辣的劉翠蘭和最聽話的李婷，是誰過的日子最好？」
媽頓時一愣。
我笑道：「那劉翠蘭可都嫁了三次了，可你看她吃虧過嗎？誰敢沾她一點便宜，她敢站在誰家罵三天不重樣的，丈夫和公婆也都怕她。李婷溫柔聽話又能幹，可是丈夫卻是三兩天的打得她起不來炕。名聲有啥重要的。我不在乎，你也不用往心裡去！」
媽嘆了口氣：「妮子，你這說得對，可也不對，反正以後還是注意點吧。何香和杜三壯要是出了什麼事兒，將來過得不好。你大伯一定會恨死了我們。」
我不說話，上輩子何香嫁到了城裡面，一直過得不錯，每次回村都是穿金戴銀的。
可因為她的婆婆重男輕女，一定要生出男孩來，何香一連生了三個丫頭，才生下來了老老四這個兒子。那可是計劃生育最嚴格的時候，所以他們到處躲超生，兩人的工作都給弄丟了，後面過的很是落魄。
不過大伯賣了我兩次，也賺了不少錢，也能補貼她就是了。
想到這裡我的嘴角勾了起來，這一輩子，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麼弄錢去養活你的四個外孫。
我們坐著馬車進了城裡面，顛簸了兩個小時才到，這裡還是和記憶裡面一樣，不太繁華，可是也有不錯的規模了。九十年代的街道，道路很窄，上面的車輛也很少，我和媽慢慢的走著，我想找一些賣小吃的攤子。可惜天太冷，都還沒出來呢。
媽非要先帶我去醫院去看大夫。
我笑道：「我沒事兒，就是凍著了。」
「你不懂！你是姑娘家，要是凍壞了，生不了孩子咋辦？」媽嘆道。
我沒說話，前世我嫁了兩次，可是也沒生過孩子，莫非是因為這個緣故嗎？
但是去醫院很貴，我就讓我媽帶我去了一個衛生所了。
一進門正好碰到了兩三個護士往外走，白大褂外面套著長身的棉襖，低聲的說笑，估計是出去吃午飯呢。那時候這樣有正式工作的女孩可是很少的，所以媽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一眼。
其中一個圓臉的護士看了看我們，二十齣頭的年紀，長的很不錯。
她掃了我們一眼，突然啊了一聲：「是李婉阿姨吧？」
媽沒想到有人認識自己，看看她然後遲疑道：「你是……」
「我是杜若若。」她抿嘴一笑，臉上很是得意。
「啊！是若若啊，你護士學校已經畢業了？」
杜若若微微笑道：「我是去年畢業的，分到這裡了。這是你女兒妮子吧，要看病嗎？不然我幫你掛個號？」
我沒吱聲，真情假意我還是能聽出來的，哪裡是真的要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