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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絕跡的神

  南緒一身黑邊銀衣,外袍在滾滾白霧裏索索飄蕩,一頭銀發順風引動,他俯視著下方眾人,一態孤冷漠然的傲氣宛如高貴天神,令人那樣敬畏。


  他停在了玉梯上,好似沒有下去的打算,也沒有與他們打成一團的決定,隻是此刻南緒的臉色盡是冷漠地看著他們,因為他恨透了無為的剝奪。


  他薄唇微抿,空蕩冷漠的聲音在整個天際回響:“兩方退軍。”


  也不知是誰噗嗤笑了一聲,緊接著是連鎖反應,一亂竄的笑聲響起,不管是仙界還是魔界的人,都瞧不起突然出現而且沒有絲毫內力的南緒,都是打心眼裏看不起說大話的南緒。


  而察覺到南緒隱藏著不同氣息的百嶽影崎霖等人卻笑不起來,倒不如說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剛剛想要殺死對方的衝動也頓時沒了大半,隻因有個南緒在那高處盯著。


  這天好似沒有放晴的樣子依舊是滾滾白霧如煙,細雨打在每個人的身上,都是濕漉漉的。


  雨水細微地打在南緒的臉頰上,積累成滴,從他輪廓滑落,黑眸子不轉不眨,那出神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眸子暗了暗,再次說道:“仙魔兩界君主,你們可聽到?”


  影崎霖緊鎖眉頭,而一旁的百嶽也是一副凝重的樣子,心裏壓抑至極,對於那南緒的身份,兩人也猜到了一點半點。


  “你以為你是誰,竟敢如此大膽地稱呼我們仙帝,還如此高傲,你這種人就應該遭雷劈,若是還有些自知之明就給我們仙帝磕頭認錯!”仙界長老氣呼呼地看著那南緒,好似還未料到他的特殊身份。


  “長老,退下!”百嶽一口嚴令那長老閉嘴,那長老見那仙帝說話口氣如此嚴肅也不禁愣了下,畢竟他從未見過百嶽發火,這樣想著,長老也就乖乖安靜了下來,但他委實猜不透為什麽魔君與自己仙帝如此忌憚那南緒,不過是個什麽力量也沒有的普通人而已。


  “若是我沒猜錯.……”魔君影崎霖抬眼望著那南緒,臉色微沉,低沉的聲音卻傳遍了各處,也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若是我沒猜錯,你是……絕跡的神!”


  此話一出,每個人的心都好似停住了一樣看著那上空臉色冷漠的南緒,瞬間整個邊界的氣氛都沉悶了下來,死寂一片,這一切根源就是因為南緒,因為他是絕跡的神君。


  “我們撤軍。”百嶽擺手示意仙兵向後退去,一副凝重的臉色,也不敢抬頭去看那高高在上的神。


  那神,是每個人心中的信仰,隻因為神是自然孕育出的精魄,是他們創造了生靈,更代替那些懵懂的生靈承受了天災。


  現在南緒的神識覺醒,現在的他不再是凡人,不再是仙魔,而是人人尊敬懼怕的神君。


  “這.……仙帝,貿然撤軍是不是太衝動了,現下我們還不確定他就是神,畢竟眾神早已在幾十萬年前因為天災而消逝了……”長老略略憂心地看著百嶽,他覺得那南緒隻是魔界用來打壓他們的而已。


  “你這是在懷疑我的辦事能力?”百嶽看著他,臉色有些陰冷。


  “沒有。”長老看著他,頓時覺得仙帝有些陌生。


  “那便撤軍。”他轉身領著幾十萬大軍慢慢撤出了魔界的地盤,也未曾與對方說過什麽話,他隻覺得接下來的時間裏,因為這突然複生的神,六界必定引起一場暴風雨。


  影崎霖輕輕擺手,那些魔兵便悄無聲息地撤退了下去,現場也隻留下影崎霖,桐然和受傷的式仲閆。


  直到撤兵之後,南緒還是沒有什麽反應,眼睛依舊有意無意地看著遠方昏暗的天空,好似在等什麽一樣,也沒什麽心情與那三魔說話。


  他為她而死,卻隻叫他活下去,他隻能說她太過殘忍,為了他,做了這一件傻事,這傻事讓他絕望。


  他眼眸子慢慢垂下,看著手中那被鮮血染紅的玉簪子,也隻有在看任何關於她的東西時,他的眼睛才會有絲絲色彩,他低低出聲,喃喃道:“就快了,再等等。”


  遠邊出現一抹紫光,隱隱約約地由遠及近向南緒方向飛來,紫球停頓在他麵前之後就漸漸隱去,昭鳶含踏著緩緩腳步在空中現身,依舊是優雅的舉動,她看著南緒,也沒有那些人的敬畏神情。


  她知道他是神,從一開始就知道,因為昭鳶含也是,昭鳶含也是神,她是最後幸存下來的神,當時就是南緒救了她,才讓昭鳶含沒有喪失神魄。


  昭鳶含微微向他叩首,微笑道:“神君,幾十萬年不見,你的神魄終於凝聚成功了,恭喜你三生三死重造成神。”


  南緒卻自嘲一笑,淡淡的神情也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昭鳶含看著他,有些不解,問道:“南緒神可還有什麽心事?”


  “你是知道的,她為了救我,魂魄盡失,我需要你救她。”他淡淡吐出,暗中的手卻依舊緊緊握著那枚玉簪子。


  “你與她身份階位兩不同,隻會像萬年前那樣相互殘殺,我隻是擔心……”昭鳶含看著他,微皺眉。


  “已經不同了,昭鳶含……我知道你想要什麽,嶽曦我會幫你找回他。”


  “你說的可當真?你真的有把握將他的魂魄找回?”昭鳶含鮮少欣喜地看著他就連那眼睛都發著光芒,卻又暗淡了下去:“.……怎麽可能,我試了這麽多年都未能喚回他,他和你我不同,一旦靈魂破碎,就再也不會凝聚成形了。”


  “禦冥鍾可以。”南緒看著她,說出了足以讓昭鳶含感到恐怖地話,那幾十萬年前,好似就是因為那禦冥鍾,才會讓神界毀滅,而眾神為保護生靈,最後也落得神魄支離破碎地的下場。


  昭鳶含愣了幾秒,突然笑了起來,她看著南緒,眼裏泛有淚光:“南緒,你為了她也是顧不得自己性命了不是麽,她救了你是想讓你活下去,你何必如此執著讓我救她,你這樣做豈不是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了嗎。”


  他這樣回答她:“有時執著是毒,它越逼迫你,你就越想死.……她就是我的執著,她替我死了,她死了卻留我一人活著,而我現在活著卻如同死屍.……這才是真正辜負了她的心意,她想讓我活得快樂,而我……卻一點也不快樂。”


  昭鳶含認輸了,她最終答應了他的要求,人生在世,全靠一個賭字,而這次她也想賭賭,看最終究竟是天災毀人,還是花開喜事多。


  接下來的日子裏,南緒找到了被毀的神界,他重新修整了殿宇,一處華白光亮的神殿後卻栽著一棵骨化的樹,年輪紋路凹凸不平,唯有不知哪兒來的花瓣在天空絲絲飄散著。


  南緒就坐在那樹下,背靠著樹,一臉閉目養神的安靜睡顏,下雨般的落花散在他潔白的衣服上,漫漫有著清香填滿了後殿。


  直到昭鳶含進來的時候他才微微睜開眼睛睨著她,過於沙啞的聲音在空中響起:“怎麽樣了?”


  “她的三魂七魄太過零碎,我隻集到五分之一。”昭鳶含手掌攤開,露出一小枚水瓶子,裏麵細微的白光輕柔地漂浮著,南緒卻看呆了眼。


  水瓶子裏便是她五分之一的靈魂,現在三分之二都還未聚齊,想要複活是不可能的。


  但即使是五分之一……南緒雙手捧上那珍貴至極的玻璃瓶,眼睛看著,目光頓時柔和下來,畢竟他抱著她,他想要讓她好好回家。


  昭鳶含走後,他就一直揣著那瓶子,到哪裏都癡癡地帶著,他看過的風景,他也想讓她看一次,他度過的時間裏,也必須有她。


  夕陽西下,高高厚厚的雲層上,餘光照著雲彩,發出暖暖的氣味,投在他身上,他沉默至極,這幾天他隻與她說過悄悄話,深邃的雙眼迷迷地看著遠方,也不曾有什麽笑意。


  在靜默不過的身影,而外界卻因為神的誕生而熱火沸騰話語肆起,皆是朝天膜拜,祈願天神。然而比起這些,他隻想與她這樣呆在一起,陪著她。


  “你現在在哪兒呢……”南緒低眸看著那小小的瓶子,眼底劃過微微歎息,空蕩的低沉聲在雲層上回響:“你說你喜歡看著我笑,但是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麽笑了,阿淺。”


  “我不想辜負你的心意,你若要我真正地活著,你就快些回家,阿淺,你怎麽能獨留下傻夫君一人呢……”


  南緒帶著她回來的時候,狩西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了,南緒並未理睬狩西,隻是無視地跨過。


  狩西低眼,一臉愧疚羞怯,他不敢去看南緒,雖然自己曾是他的座上神獸,但他卻背叛了南緒的命令。


  狩西在大門前一把跪下,低頭不語,麵對南緒,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南緒隻聽得咚地一聲跪地聲音,腳步這次停下,可絲毫沒有轉過身子,手指尖撫著那玉瓶,眼底除了淡漠還是淡漠。


  “你回去吧。”他淡淡的聲音解不透任何感情含在其中。


  “君主.……”狩西抬起頭望著他的背影,皺眉,隨後又是一頭磕在涼地上,聲音渾厚:“請君主責罰,是我了背叛君主。”


  “你背叛的不是我。”南緒垂眸細細地看著瓶內浮遊的淡淡白光,才緩緩說道:“你背叛的.……是衷心。”


  狩西渾身一顫,無話可說,確實,他所背叛的是衷心,麵對自己的背叛,他甘願受罰。


  “狩西,我曾對你說過,一旦神獸有了真情,就會背叛原主人,你當時信誓旦旦地說你不會,我卻不信.……”他轉身低眼看著他,紫衣的擺動弧度很小,滑落的銀發順勢貼著錦衣,一副冷漠的樣子。


  “是我錯了。”狩西低低地跪著不去看他,滿心愧疚。


  “錯?你又有何錯?”南緒反問他,繼續道:“你滿心愧疚地來到這裏向我請罪,也不過是,最後想盡一些自己的職責而已,你走吧。”


  狩西想最後說些什麽,卻又被他阻止了:“你自此貶為靈獸,六界的事也不得參與其中。”


  狩西一愣,滿是感動的眼淚溢滿眼眶,他就知道,君主不會如此絕情,棄他不顧,南緒讓他遠離了六界,遠離了神獸的枷鎖,也不過是給他一次機會,一次可以好好與心愛之人朝夕相處的機會,他重重地磕頭於地:“此恩,狩西必當謹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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