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無力
溫溫如紙人般站在圍欄上，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危險，可是她卻在笑，甚至捂著肚子發出極為怪異的笑容：「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溫溫，你怎麼了，快點下來！上面很危險！」
「溫溫……？」
溫溫的同伴都要哭了，一個個祈求般看著溫溫，而站在一旁的遲無明，卻緊緊皺起了眉頭。
溫溫之所以不正常，是因為有一隻鬼魂附在了她的身上，這幅景象只有遲無明一人看得到，他自小就有怪異的能力，能看見死神和鬼。
遲無明發現，鬼和溫溫並不是重合的，而是鬼先做出大笑的姿勢，然後溫溫緊跟著動作，這是典型的控制模仿。
然後，在所有人驚訝的視線中，溫溫再次笑了笑，身軀逐漸往後仰……
「危險！！」遲無明焦急地出聲，隨後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想要救下溫溫。
小腹受到衝擊，遲無明以一個危險的姿勢壓在圍欄上，手指在下面的空氣中一陣亂揮，竟然抓到溫溫的手臂了，圍觀的眾人先是一愣，想到女孩有救了，這才舒了口氣。
可是，高中女生的重量大多40多公斤以上，遲無明的單手臂力沒這麼大。
這才堅持不到一秒，臉色就開始漲紅，迫不得已才大吼道：「快來人幫忙啊！」
「哦哦……」溫溫的同伴應了一聲，隨即害羞地把柔軟身軀壓在遲無明背後，緊緊地摟抱住遲無明，防止他被溫溫拉下去，旁邊的人也大多趕來幫忙，變得十分擁擠。
溫溫的朋友見遲無明的臉色漲紅一片，於是在後面加油打氣：「堅持住啊，一定要救救我的朋友！」
「哦。」遲無明吃力地笑了笑，不過臉上的表情卻又是一愣，今早跟保鏢戰鬥的傷還沒好，右手是脫臼的！？
心臟咚咚直跳，右臂上的痛楚如同浪潮般，一波又一波麻痹著神經，如同萬千螞蟻滾爬一般。
遲無明的手心一滑，又馬上換上了另一隻手，換手的動作驚心動魄，那一瞬間就連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然而不努力，失去的將會是條人命！
「咦？我、我為什麼……」被遲無明拉住的女孩似乎擺脫鬼魂了，她疑惑地出聲。
溫溫又愣愣地環顧四周，覺得腳下空空的，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於是本能地發出驚恐尖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別吵，我一定，救你上來！」遲無明吃力地發出聲音，開始怨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拉人的力氣了，果然自己好沒用，連小女生都拉不動。
溫溫獃獃地往上看了一眼，發現遲無明的額頭青筋暴露，就連手臂的顫抖也逐漸傳了過來，頓時有些感動。
可是心裡還是很害怕，溫溫抬起濕潤的眼眸，想詢問遲無明發生了什麼。
在後面幫忙的同伴，與溫溫對視一眼，哭聲就傳了下來：「溫溫，溫溫！」
「婭婭……」溫溫也注意到了平日里一起玩的好友，帶著哭腔輕輕呢喃，沒想到身處困境，還有朋友的幫忙。
不過，兩人只是互相叫了名字就沒有多說什麼。
眼前的困境只能讓兩個女生裝出笑容，互相對視而已。想把「不要擔心」的心聲，傳進對方心裡。
「不要放棄啊，請加油！」
「喂，小哥，你行不行啊！快點把她拉上來啊！」
「媽的，一個大男人有點用好不好！」
「你們厲害，你們來啊！艹」
圍欄上面的人一個個皺著眉，加油吶喊，不過大多責備遲無明沒用……
溫溫發現，平時一起玩耍的同伴全部加入進來了，她們大多哭著鼻子拉住遲無明的身子，想協力把她拉上來。
大家都在努力救她，溫溫不再恐懼地尖叫了，她能做的就是乖巧地等待而已，可是一切，也許只是徒勞的……如果遲無明沒有力量拉她上來，周圍人再怎麼幫助也是無濟於事。
明白這一點的溫溫，忍不住為即將死去，而默默流淚。
「來，快點把她的手拉上一點，我夠不到！」一個高年級的學長蹲在圍欄上面，極力往下伸手，想從遲無明手中接過溫溫的手，無奈手指總是夠不到。
「你以為那麼容易……？」遲無明苦笑一聲，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左手一直在抽搐，實際上鍛煉過的手臂也就只有右手而已，可是右手已經脫臼了。
緊咬牙關，想把女孩提上來一點，然後接力給高年級學長，可是做不到啊！光是用指關節抓住女孩的手，就已經十分費力了。
時間過去一秒鐘，也宛如一年。
在這短短的幾秒鐘，遲無明思考過……要是變成黑熊把女孩拉上來就好了，但是不行！假如變成黑熊，自己也要犧牲，因為黑熊的身軀太龐大了，變身之後腰部就會勾不住圍欄，直接掉落下去。
手部的指關節因為抗拒，不停響動。
在那一瞬間，遲無明彷彿覺得失去了左手，手指不由一松，女孩滑膩的手腕就那樣滑下去……
「可惡啊，不行！」遲無明急躁地低吼一聲，再次使力，這才挽住了女孩手指。
無力感讓身體如陷冰谷，遲無明不忍心去看下面的女孩，而是悔恨地把頭別在一邊，已經是極限了……
「謝謝你。」
感激的話語傳了上來，讓遲無明有些不可置信。
低頭注視著女孩，卻發現她在笑……
「已經夠了，你也很辛苦呢……」
「為，為什麼……你想，死嗎？」
在遲無明看來，那是放棄的笑容，因為女孩笑起來就像在哭。
不過女孩卻是紅著臉垂下視線，不想回答「死」這個問題，而是笑著說：
「因為你很辛苦啊，我不想因為我的原因，讓你也失去性命。」
「……是嗎？」
「嗯，早就注意到了，你的右手是受過傷的吧，為什麼要這麼努力救我呢……難道說，喜歡我？」
「……嘖，你們女生快死的時候才敢說出這麼大膽的話呢。」
「哈哈哈。」
「抱歉……」
明明是才認識不久的陌生人，遲無明卻像是已經認識了很久，心裡思緒萬千，不過這已經是極限了……
手指麻木地鬆手，耳膜里頓時響起來自身後、溫溫的同伴怒吼聲：「為什麼要鬆手，不要！」
太遲了，溫溫就如被拋棄的玩具一樣沉入河中。
在半空中，她驚恐地神色深深地印在了遲無明的眼眸里，那是一張由於懼怕而發不出聲音的臉，就連鼻涕也因為驚恐失禁橫流。
「噗咚」
理所當然地沉入水中消失不見，然後水面浮出一個巨大的黑影，往溫溫掉落下的方向游去……
那一瞬間，整片河流都被鮮血染地通紅，人們清楚地看到鯊魚吞噬了溫溫的身體，一個個被嚇地呆若木雞。
唯獨一個人還不知情，遲無明因為手臂的脫力，難受地倚在圍欄邊喘氣，直到婭婭走過來，憤怒地往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聲響，所有人的視線轉移到遲無明身上。
婭婭流著眼淚怒吼：「為什麼！為什麼要放手！你這個無能的廢物，連一個女孩子都拉不上！溫溫……你還我的溫溫啊！」
遲無明緩緩抬起眸子，臉上的巴掌印火辣辣的，可是並沒有投以敵視的目光，這個女孩說的很對……自己真的是很沒用，連女孩子都拉不起。
獃獃地起身，然後往河下的方向望去，當看到水面那一抹抹潮紅時，頓時驚訝地張了張口。
=是嗎……那個女孩已經被鯊魚吃掉了啊……
「對不起。」遲無明重新轉身，對婭婭道歉，發現周圍的人都在鄙夷地看著自己，只好往人群堆的相反方向離去。
「站住！對不起就夠了嗎，無能，廢物！你給跳下去，從鯊魚嘴裡救下溫溫啊！」
「婭婭，夠了！他也是儘力了的……」
身後，溫溫的同伴們的說話聲入耳，可是遲無明只是低著眉，並沒有理會。
一個人離開，像逃似的離開……
憑什麼救不了人就一定要責備自己？人性這種愚蠢的東西，明明是你們離溫溫最近，當初她要跳下去的時候，你們為什麼在發獃？
該死，可惡，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