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釣住青春的小尾巴
公交車穿過市區，行駛在鄉間的馬路上，林凡坐在公交車的最後一排的座位上，靠在窗戶上，心裡滿是忐忑，又可以見到父母了。
上一世在外十年，他很少回家，一心想要做出一番成績，在燕京買房能夠讓二老享福。這個心中的誓言就像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雖然很美卻一直沒有實現。
如今是四月，父親林良早就去鄭市打工了，家裡面只有母親秦梅一個人。下了班車，林凡遠遠地就看見了自己的家，家前面那兩頭黃牛分外顯眼。母親身體不好，農活做起來很吃力，便用養牛來代替田裡面的產出。
大門下母親正在剝花生，這是在為種春花生剝種。林凡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這是一聲打心底傳來的呼喚，帶著前世的悔恨和愧疚自十四年後而來。
「兒子回來了，餓不餓，鍋裡面給你留的有飯。」
「媽，我不餓。」林凡上前抱住並不年輕的母親，有些動情道，「就是有點想你了。」
秦梅笑著把林凡推開，一臉嫌棄，「多大的人了，還和我撒嬌，丟不丟人？」
「有什麼丟人，你是我媽，我是你兒子，我朝你撒嬌天經地義。」
「你說說你現在怎麼變得像個娘們，一點男子漢的氣概都沒有了。」
林凡瞬間感覺受到一萬點傷害，我這是被嫌棄了？還是被自己的親媽嫌棄？
晚飯，桌子上是土豆炒肉，還有給自己打的雞蛋茶。
「兒子，學校伙食不好還容易上火，回家你就多吃點，你馬上就要高考了需要好好補補腦子。」
看著母親殷切的目光，林凡心裡不是滋味。他如何不知道母親一個人在家從來就不捨得吃菜，永遠都是大蔥就饅頭，實在饞得慌就做點清湯麵條，多放些油罷了。為什麼上一世自己高三會沉迷小說，讓母親失望，自己真是該死啊！這一世他決不允許有這種情況出現。
「前兩天你爸還打電話，說讓我多給你做點好吃的，說你高三太辛苦。」
林凡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媽，高三沒你們想象的這麼恐怖，就是對高一高二的知識進行複習鞏固罷了，我有信心給你們考個一本。」
「哈哈哈，有信心就好，你從小就沒讓爸媽操過心，別有壓力，正常發揮就行！」
「媽，我知道了。」
躺在床上，林凡久久不能入睡，他還記得上一世父親的夢想。村裡面有個女生考上了二本，她父親天天就在村中間的馬路上轉悠，來往的人見他父親樂就問為什麼，她父親就說女兒考上大學了，然後就能聽到一連串的恭喜聲。
母親曾偷偷給林凡說過這件事，要是林凡考上大學，林良也準備背個手在村馬路上轉悠，叫別人看看，我兒子也考上大學了。上一世他考上三本，林良為了那一萬多的學費在工地上就沒有回來，這一世，他要圓了父親的夢！
一天的時間轉眼便過完，又要去上學了。高三就是這樣，上半個月放兩天假。在家吃完一頓午飯，林凡便告別母親去了學校，只不過林凡拐進了網吧，上一星期他已經在網吧做了五天，卻是不忍心再花蔡文的錢了。這次他準備在網吧做一下午然後今晚再出來搞個通宵，想必就能完成。
當林凡從網吧出來，天已經微微擦黑，林凡不捨得坐摩的，乾脆步行前往學校，反正不過半小時的路程。
剛到校門口卻沒有想到碰到一隻腳剛踏入校門的楚楚，林凡倒是不扭捏，「hello，好巧啊。」重新回到十八歲的他對於自己的高中同學們有種莫名的好感。
楚楚一怔，似乎沒想到會有人對她打招呼，抬頭看見笑的很燦爛的林凡，本來性子一向冷淡的楚楚，竟回了一聲，「嗯。」
林凡很是自來熟，「你回教室還是宿舍？」
「教室。」
「正好一起。」
楚楚似乎很不適應林凡的熱情，按照以往她應該就會用不回應對待，但是想起上一星期林凡念情詩時候的場景，楚楚嘴唇還是一動，「你怎麼會來的這麼晚？」
「我去買了些輔導資料。」林凡自己都不知道嘴裡為什麼會跑出來這麼一句話，似乎在美女面前說去網吧是什麼不光彩的事情一樣，林凡只能在心裏面暗暗鄙視自己沒出息。
楚楚頷首，「你平時的成績不錯，現在努力應該還來得及。」
林凡不習慣楚楚這種老氣橫秋的語氣，很樂天派的枕著自己的胳膊，「盡人事，聽天命。無所謂努不努力，只是不想讓自己後悔罷了。」
「你不想上大學？」
「不過是為了圓父母的夢，順便給自己一個交代。」
「那你的夢想是什麼？」
林凡略微沉吟，「做自己喜歡的工作，過自己喜歡的生活，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楚楚抬頭看了看林凡，「自由之於人類，就像亮光之於眼睛，空氣之於肺腑，愛情之於心靈。」語氣中似乎帶著一抹嚮往。
「英格索爾。」
這倒是輪到楚楚驚訝了，好看的眉眼皺到一起，組合成一副驚訝的神情，「你讀過？」
林凡沒有回答，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膀，「自由只存在於束縛之中，沒有堤岸，哪來江河？」
「金斯伯格。」
「自由是上帝賜給人類的最大的幸福之一。」
「塞萬提斯。」
楚楚似乎第一次認識林凡，抬起頭認真看了看林凡的眉眼，然後又是一段沉默，「那首詩是你寫的？」
林凡一瞬間有些手足無措，「我那天是看不慣吳林，想要為你解圍。」林凡手撓著後腦勺，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
「哦。」
路燈下，兩人的背影拉得好長。
當林凡剛踏入教室，明顯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似乎很多若隱若現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林凡若無其事的坐回自己的座位。莫非就是因為自己和楚楚一起進班？
林凡準備從書桌裡面掏出書來看，卻摸到了一個信封，林凡神色一動，拿出一看，典型的青春粉紅色，信封裡面是一張布滿娟秀字跡的便箋，林凡一掃，無非是那天看林凡寫詩很好，念詩很帥，女生也愛好文學詩歌，正好可以在一起做朋友，落款是沈青。
林凡莞爾，抬頭一看，前排有幾個女生一直在偷偷關注著自己。林凡心中有印象，這正是沈青幾人的姐妹團。林凡對沈青為數不多的印象，就是她一直是班級裡面比較溫柔的女孩，相貌身材很有江南女子的嬌小，沒想到騷動的高三竟然也會亂了這個女孩子的心。
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這算是前世今生林凡第一次收到情書，內心沒有波瀾是假的，但林凡確實沒有談戀愛的心思，但是又不想直接拒絕沈青，生怕女孩太過難看，儘管不能在一起，但林凡依舊想要做溫暖對方青春的一道光，而不是讓女孩的青春留下一段難堪的記憶。
重活一世，林凡骨子裡少了很多不甘和戾氣，而是多了幾分平和理解。想了想，林凡在信箋北面寫下了一首短詩：
我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我。
明月裝飾了我的窗子，
我裝飾了別人的夢。
沈青同學，感謝我能裝飾你的夢，人生最美不過青春，互道珍重，互成為彼此人生中最美的風景吧。
林凡將斷章中的『你』改成了『我』，這首小詩是林凡能夠想到的最好的拒絕方式了。
林凡在幾個女生驚訝又充滿欣喜的目光中走到沈青面前，這個時代同學們總是對每一個能走到一起的情侶充滿祝福，絲毫沒有將家長的早戀放在心上，這是對愛這個最純粹的字眼最真實的感情。
輕輕扣了扣桌面，林凡將信箋放在了沈青桌子上，這個女孩的臉通紅，只是下意識看到背面的字跡，果不其然，瞬間明白了其中意思，眼睛閃過了一絲失落。看著嘴角溫柔地林凡，最終咬了咬嘴唇問道，「這首詩叫什麼名字？」
「卞之琳先生的斷章。」
林凡扭身而去，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傷感，青春的愛情總是短暫又美好。只是林凡沒想到當他拒絕完沈青之後，他沒有看到楚楚眼中一閃而過的莫名神色，也沒有想到他桌斗裡面的情書越發的多了起來，饒是他重活一世，恐怕也想不到女生們寫情書或許真的有追求林凡的心思，但更多的竟是想得到林凡的回詩。
斷章已經征服了大家，這回詩太美了，在這個文藝一詞還沒有流行的時代，在這個搖滾似乎才是喧囂個性的時代，林凡這個乾淨的男生是如此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