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幸福終將來臨
晚上鬆鬆抱著我睡覺,小聲問道:“媽媽,你想不想我?”
我摸著他小腦袋:“當然想啊,可是媽媽身體不好,沒法見你。”
他想了半天,又道:“那爸爸就沒有騙我。”他抬起小臉,“你到底什麽時候和爸爸辦婚禮啊,我還想做花童呢。”
我心裏一空,他黑漆漆的眼睛看著我一時間像喉頭被堵住,喘不上氣來:“這……這,”我頓了頓,“要是媽媽和別人舉行婚禮呢?反正你隻要當小花童就好了嘛。”
他瞪大眼:“你移情別戀了?!我告訴我爸去!”
“我不是真結婚,就是讓你過一把小花童的癮,”我想起張晨說過的話,由衷得覺得她那提議還真是個好東西,“你就放心好了。也千萬別和外婆說,就當是表演節目了,聽見沒?”
誘惑太大,他遲疑地點了頭,我喜滋滋親了他一口:“就明天吧,趁你張晨阿姨還有時間。”
他愣了愣,大聲叫出來:“張晨阿姨?!”他在燈光下的臉青白交加,“媽媽,你千萬別告訴我,你和張晨阿姨去結婚!”
“不是真的結婚,都說了,隻是讓你過把癮。”
隨後,我按著手腳撲騰的他,語帶誘哄:“好啦乖,你剛才答應媽媽的,不會和外婆去說的哦。”
他不甘心地白我一眼,幽怨地翻過小身子背對我睡著了。
聖潔的教堂頂布滿了象牙白的百合,綢帶映著微風與朦朧的陽光飛舞,別是一番意境,雖然不夠豪華大氣上排麵,可小眾化的浪漫氣氛還是達到了。
張晨與我深情對視,紗裙蓬鬆的裙擺兩相搖動,如墜雲端。神父咳了一聲,滿臉的不忍直視低下眼去:“密斯白,你願意與密斯賀攜手共度一生,不管她性別……呃……”
我憋笑沒憋住,嗤了一聲,張晨狠狠剜了我一眼,挺胸正色道:“我願意。”
神父轉向我:“密斯賀,你願意與密斯白……”他抹了額頭上的汗,張了張嘴繼續道,“呃,你願意嗎。”
我靠,神父你帶我們宣誓這麽草率你家裏人知道嗎?!還沒等我回答,原本空蕩蕩的教堂突然人潮洶湧起來,而以一人為首,開口擲地有聲:“我不同意!楚三兒,你敢說願意試試看!”
那聲“我不同意”跟巨響麥克風喊出來似的,在我耳邊回旋不已,他眼眸似流光似利劍,一下子把我最深處的靈魂戳定了動彈不得,我囁嚅了半天,轉頭問巴巴看著我的鬆鬆:“我不是讓你誰都別告訴的嗎!”
鬆鬆一身小西服,帥酷指數直飆爆表:“是啊,你隻說不讓我告訴外婆,可你沒說不讓我告訴我爸啊。”
他理直氣壯的樣子讓我很是尷尬,張晨握住我的手,一副要是我向宋離低頭我就死定了的表情,而宋離冷冷注視著我,身後一群我不認識的人更是不加避諱直直盯著我看,殺氣騰騰。
神父把書拍我頭上:“什麽情況啊這是,還要不要繼續了,我的出場費你過會可別忘了給啊。”
我被砸得一個瑟縮,瞬間就清醒過來了,好險,他娘的原來是在做夢。
我轉頭看了兩邊,床上的鬆鬆不見蹤影,我心中警鈴大作,連忙叫了好幾聲鬆鬆,可外頭一點動靜都麽有。我去,我暗暗地急出一把汗,這小子該不會真像我做夢的那樣,跟宋離把這事兒說了吧。
正要下床,鬆鬆刷著牙就跑到門邊,咕嚕咕嚕道:“醒啦?”
我抿嘴看他:“今天這事兒,你有沒有跟別人說?”
他臉色不變:“沒有。”
“真沒有?”
“千真萬確。”
可能是剛睡醒,腦子還沒開工,我大意地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關鍵點:鬆鬆就跟我一模一樣,撒謊不帶打腹稿的。
而正是因為這一時疏忽,之後的十幾個小時內,我經曆了一場驚天動地泣鬼神的轉變。
和張晨約好在一家小教堂門口碰麵,兩個人的婚紗都是訂的昨天店裏的同款,她帶神父,我帶鬆鬆,等見到了,我盯著她身後的神父啞然半晌後道:“這神父也……忒年輕吧……”
“嗨,就走個過場圓你的婚紗夢而已,”她小聲道:“神父可不好請,聽說是兩女娃辦事兒,他們直接就把我電話掐了,這不,我走投無路隻得找個演員來。”她朝我拋了個眼色,“這演員是個俊俏小生,說不定你們倆……”
我鄙夷看她:“能不能思想正常點,我都是個孩子的媽了。”
“可姿色猶在啊,你走出去,誰不說你還是個二十歲的黃花大閨女兒。”
“這年頭,黃花閨女比妖怪還難找,”我推了她一把,“趕緊換衣服,我這心裏老覺得要發生什麽事。”
沒有夢裏想象得那麽美,教堂頂上斑駁殘缺的壁畫油漆都剝落了好幾塊,沒有潔白的百合或者玉蘭,方圓十幾裏布滿了厚厚的灰塵,進去時鬆鬆被撲麵一股灰嗆得連打好幾個噴嚏,我心疼地給他捏住鼻子:“堅持一會啊,我們爭取快點兒結束。”
他一臉委屈:“早知道是這種地方,還不如不來呢,真沒意思。”
我正色:“媽媽平常是怎麽跟你說的,不要嫌貧愛富,這地兒雖然有點破舊,可好歹能完成我們的心願啊。”
話音剛落,一把牆灰落在了唇紅齒白的年輕神父頭上,有點慘不忍睹,鬆鬆接了話茬:“就你還跟我說不要嫌貧愛富,我看你這臉上,明明就是‘我忍不住真想快點走’的表情。”
“那要不……”
張晨一把抓住我手腕:“賀楚三你個死女人,你是不是又想打退堂鼓了!”
“這地方太破太舊了,我可不想把第一次婚禮浪費在這種地方,”我掙紮,“還有啊,我覺得咱們換個地方不是更好麽,我開心,你開心,鬆鬆也開心。”
張晨和鬆鬆異口同聲輕輕笑了笑:“你說的?”
我察覺出一絲詭異的氣氛,但是急於要離開這個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要倒塌的小教堂,迫不及待地狂點頭道:“我說的!”
張晨迅速拿出手機給她家蘇言莫打了個電話:“對,她改主意了,就是我們一起訂的聖索菲亞萊尼大教堂,我現在帶著楚三兒過去,你那邊呢,都安排好了吧?”
我一聽不對勁:“這事兒你還請了不少策劃?”
她哈哈一笑,沒有正麵回答地拖我上了車,神父拿著幾張紅票子在後麵喊:“下次要是有生意,還叫我啊~”
張晨神色匆匆地開著車,我越想越覺得蹊蹺,可是又想不出來哪裏不對勁,等張晨推我去衣帽間換另一套新的婚紗時,我終於想到了:“張晨,這大教堂什麽的,租金不便宜吧?”
“噗!”蘇言莫摟著張晨噴了口綠茶,張晨瞪他一眼,“笑毛線!”
我催她:“你怎麽站著不動啊,你也去換衣服啊。”
張晨連連點頭:“我換衣服快,你換好了出來直接去外麵,我讓蘇言莫安排了一個演員送你走紅毯啊。”
名款婚紗的質感絲滑細膩,熨帖著我每一寸肌膚都在暖洋洋地發燙,我從衣帽間走出來,鬆鬆雙眼發亮:“哇塞!媽媽你好美!”
我對著鏡子把一頭及腰長發挽起來,拿了蘇言莫手裏的玉蘭別著,看著自己的麵容,和幾年前差不多,隻是頭發長了不少,那時候流行一句話:待我長發及腰,少年娶我可好。我傻兮兮地聽進了這句話,一直沒舍得把頭發剪短。
鬆鬆樂不可支地走到我身後給我提裙擺,聲音甜得跟喝了蜜似的:“媽媽,我們去走紅毯吧~”
從側門走出來,果然有位中年男子西裝革履地等著我,教堂大門緊閉,他笑容滿麵對我說:“賀小姐,我送您進去。”
我感激一笑,想起我爸的笑也該是這麽儒雅溫柔,瞬間就紅了眼眶,他輕輕抬起手示意我挽著他,門被打開,鬆鬆亦步亦趨地跟著我,目極之處是逶迤鋪開的一地紅毯,教堂裏長椅上坐著的人紛紛回頭看過來。
在紅毯的盡頭,靜靜站著麵容精致得宛若從畫裏走出來的宋離,他朝我微微勾唇,目光如暖陽。
我怔在當場。
再去看第一排的地方,居然是我媽,我媽旁邊,居然是宋離他媽。
我怔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可是婚禮進行曲已經奏響,我硬著頭皮頂著一眾親友的目光緩緩向前,我媽抹了抹眼角,很是動容,我卻無暇去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因為,宋離已經伸手將我接了過去。
我還沒來得及退步去躲開,他上前一步,傾身低頭吻住了我。
身後爆發出一陣喝彩聲,鬆鬆啊啊啊地尖叫道:“爸!幹得漂亮!”
“楚三兒,”他抬起臉湊在我耳邊,“我說過,這輩子也不會再對你放手了。”
漫天的彩紙在無數束光線裏旋轉飛舞,他再次深深吻住我,又細細吻去我眼角唇邊的淚。
這一派繾綣溫柔裏,我想起從前徐照和我表白的時候,青春張狂,懵懂青澀。
我們愛得山崩地裂海枯石爛,我一度以為,為我戴上結婚戒指的人鐵定是他。
還記得初中時期班上流行拉幫結派,就我一個人被排除在外,她們集體擬定一致看法是:賀楚三把徐照據為己有,我們都不要和她一起玩兒。
其實那會兒徐照的父母離異各自都出了國,我爸媽偶爾接他過去照顧,還沒有真正在一起,可學校裏有些風言風語,說得實在不好聽。
直到有次我被堵在舊物儲藏室裏出不來,每天和我一起回家的徐照一直找不到我人,路過又陰暗又髒亂破的儲藏室聽見我狂罵人的聲音,一腳踹開了門。
把我家牛奶瘋狂喝幹的他正在長個兒,夕陽映著飛花似的塵埃綻放流光,我被他拉了出來,什麽話都沒聽見他說,隻有一張臉沉著。
我看他氣衝衝的樣子有點犯怵,回家的路上戳他的腰,裝得很委屈的樣兒抽抽鼻子:“徐照啊,我不是故意藏那兒的,是班上同學把我鎖著了……”
他把我的手拂開了,又狠狠握住,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徐照,你別生氣,我和班上人關係處得不大好……”
“我知道!”他拉著我大步向前的身形突然停下轉過來,惡狠狠地對我吼:“你怎麽這麽沒用!”
我怔了幾秒,眼窩刷地就紅了。我挺難過的,我都這麽哄他讓他別生氣了他還朝我吼,他以為自己就有多了不起麽。
“那我自己回家,你別和我這種沒用的人一起走,不然別人會連你一同笑話。”
他突然把陰鬱的我緊緊抱住:“你是不是天天都被她們欺負?你為什麽不早點跟我說?”我拿腳狠狠踹他,他抱得我更緊,“你明明就怕得不行了還裝一點事兒沒有,我踹開門的那一瞬間,你明明就是在哭,你為什麽不對我說你其實很害怕,楚三兒,你知不知道我就是很討厭你這樣,你真是太沒用了。”
第二天他跑到了校廣播台的播音間,揍了一拳誓死捍衛廣播話筒不撒手的初三學長,對著全校師生字正腔圓地大聲吼道:“我是徐照!二(3)班的賀楚三!你這輩子隻能跟我好,誰敢欺負你我就把誰一腳踹回去!還有二(3)班的集體小賤人,你們要敢動我家賀楚三一根頭發,我就揍死你們丫的,女生也不例外!”
幾小時後,我在教導處辦公室外頭等他一起回家,他拿著一張處分單朝我搖了搖,哼了聲:“學校這幫老頭子就隻會這招,什麽時候換個新的我才服。”
我白他一眼:“很好玩吧?”
他把處分單撕個稀爛,笑得唇紅齒白:“楚三兒,我可是說了的啊,你要一輩子都跟我好的。”
我開心得蜜裏調油,卻還是傲嬌朝他踢了一腳,“誰稀罕。”
“就你稀罕,”他從書包裏又掏出厚厚一疊信丟到垃圾桶,“以後就沒這些煩心事兒了,楚三兒,你也給我寫封情書唄,算是補償我今後一封情書都收不到的遺憾。”
但是沒有如預想中的那樣,班級女生徹底站成了統一戰線,對我的攻擊愈演愈烈,以至於一周後集體參觀博物館時,女生隊裏的頭兒把我從隊伍裏推了出去,當時遊人如織人頭攢動,還好我被一個好心的奶奶攙住了,不然一準得踩死。
我被人流擠來擠去,四麵八方都是高我兩個頭的人,我真的嚇壞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這樣的驚恐狀態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神色匆匆的徐照使勁撥開一疊疊的遊人,把連哭都忘記的我抱在懷裏,我才有一瞬的清醒。
我開始對一丁點兒風吹草動都嚇得半死,夜裏噩夢不斷胡亂說夢話,更可笑的是,我一到人群裏就渾身虛汗臉色發白,我媽請了心理醫生給我看,醫生說孩子太小不能強行治療,隻能建議給我轉學。
徐照算是我家的半個親兒子,我媽給他也一起轉了,他和我終於在同一個班,我不大愛說話,他很快又被花癡女生奉為聖壇上的校草,每天數不清的情書飛到他課桌裏,我再不厭其煩地給他丟進垃圾桶。
偶爾我也會有幾封情書,可都是外校的,本校的人不敢喜歡我,因為有徐照這個護犢子的人,稍微有男生悄悄看我一眼,他都恨不得吃了別人。
那幾年的時光,現在想來,像是偷來的,快樂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而與他的緣滅,換來了我與宋離的緣起。
像極了那句古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