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借屍還魂第二幕—火蜂巨鐮之魄下

  「大人，外圍已經安全了，火蜂們找到了雲龍王的一部分屍骨。」


  嬌小的蜂王站起來，朝面前黑影一躬身，報告說。


  「哦！是哪一部分屍骨？」黑影不動聲色，問道。


  「上半身，只有頭顱和肩膀，手臂還有胸部以下都已經被炸碎了。」


  蜂王的眼眸微微抬起，她觀察著面前人的一舉一動，心中似有所想……


  剛才的信息確實是火蜂傳回來的，但已經不是活蜂了，而是徹徹底底地死蜂，是被捏爛之後強行從體內抽出信息素的死蜂。


  而且死蜂信息素中充滿了破壞性的靈法力，蜂王一嘗到味道就被其傷及內腑，現在她是強撐著在與『同伴』對話。


  因為信息素告訴她，如果不配合，她立即會碎屍萬段。


  忍住臟腑爆裂的痛苦，蜂王繼續說：「您可以收回體魄，出去看看了。」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突然，黑暗中的『惡鬼』語出驚人。


  「剛才回來的是死蜂吧，我的體魄可是帶有自身意志的，就像耳目一樣，你一個小小的翅靈還唬不住我。」


  「你以為你的火蜂在找，我的體魄就不在看嗎？他還沒有死……」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蜂王看見面前人明顯地在掩飾顫抖。


  「呵！原來你也會害怕啊！」


  已經不用再掩飾了，蜂王癱坐在地上，鮮血從嘴裡湧出，但眼眸里卻是滿滿地嘲諷。


  「……」


  沒有回答聲，此刻黑暗中的可怖修羅正在蓄力，他緊急收回所有的體魄，在體鎧內暗暗涌動，準備背水一戰。


  那麼強力的攻擊，他不相信石暮雲會一點傷都沒有受。


  只要石暮雲受了傷，他就還有機會殺了雲龍王。逃跑是不可能的，詭修羅的族規：只有戰死的惡鬼，沒有貪生的修羅。


  每一個詭修羅人要在族中有所建樹，都要經歷非人的訓練，只有那些在九死一生的訓練中存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晉陞。


  因此，為了活命，為了晉陞，詭修羅戰士不論是對自己族人還是敵人都無所不用其極，只要能夠勝利，任何狡詐惡毒地方法都可以使用。


  「你不逃嗎？」蜂王裂開鮮紅噴涌的嘴角，慘笑著說：「哦~對了！你逃回去也是死路一條！哈哈哈——」


  「你給我閉嘴！！」一團黑霧朝蜂王旋擊過來，直奔胸口心臟部位。


  蜂王急忙調動所剩無幾的火蜂，險險擋住鋒芒畢露地攻擊，不過，她也因為動了法力而再次吐出鮮血。


  最後的火蜂也因為保護她而犧牲了，蜂王眼眸中淚光點點，她伸出一直隱藏在寬大袍袖中的芊芊素指，顫抖著捧起地上火蜂地碎體，捂到胸口。


  扔下蜂王獨自悲傷，隱沒於黑鎧黑霧中的詭修羅上將徑自而去。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殺了蜂王，因為她的主人對彌盧修長老還有用。


  來之前，長老明令禁止殘殺一同出戰的翅靈，關鍵時刻放他們逃生……


  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疾步朝地面而去的詭修羅上將此刻心中湧上凄然。


  忠心不二出生入死的部下還不如互相利用的外族人，他怎能不凄惘。


  但他不能退縮，不能怨憤，因為這就是他們詭修羅人生來的命數。


  隨著步履的前進和漸漸濃重的光線，詭修羅上將在改變他的外貌，不，應該說是他的鎧甲正在改變外貌。


  看似墨黑的鎧甲在陽光的照耀下一點一點褪色，此時外面的天色還未褪去，距離傍晚還有一段時間，陽光照射到地下顯得斑斑駁駁。


  每一個斑駁的白點接觸到詭修羅上將身上的鎧甲都會令其退去一部分顏色，並且驅散一點包裹其上的濃霧。


  漸漸地，淺灰色在厚重鎧甲的表層瀰漫開來，直到將它完全改變。


  這不是單純的淺灰色，而是一種帶有些微銀藍色的灰色，很淡，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銀光，有些刺目。


  詭修羅人的頭盔上沒有同黑羽族一樣的護面，所以當地下之人接近地面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清楚看到他的容顏。


  醜陋，第一眼的印象便是如此，沒有別的字可以形容，就是醜陋。


  倒掛的眼角，眼眸細長，兩條眉毛幾乎看不到顏色，只有眉峰上有一點墨色隱約向後延展。


  鼻骨如刀削，鼻尖堅挺，嘴大唇厚，唇色很深，呈絳色，且乾裂粗糙。


  但就是這樣的五官展現出了一種顏如舜華般的感覺。


  大家知道，舜華指的是木槿花朝開暮謝的瞬息之美，與醜陋根本不沾邊。


  那為何要如此形容一個人的容貌呢？


  其實，單說五官，這位詭修羅上將確實是醜陋的，我剛才也寫了，醜陋是他給人的第一印象。


  但是，再往下觀察，你會發現，他具有獨特的旁人難以複製的氣質，而這種氣質讓他的容貌瞬間有了顏如舜華、氣宇不凡的後勁。


  一個人，美不美並不全在於五官，有的人五官不怎麼樣，但勝在氣質，好的氣質會讓醜陋的五官也越看越俊。


  不消幾分鐘，昂藏七尺的詭修羅人便站立在了已經紛亂的大地之上，離剛剛受到攻擊的位置只有幾步之遙。


  他沒有馬上上前，斷喝敵方，也沒有再隱藏其身的必要。


  他知道自己已經曝露，雲龍王之所以沒有馬上現身不是要放他生路，而是雲龍王在等他先動手。


  作為沙華大陸上的最強者，雲龍王任何時候都不會比對手先出招，這是強者的驕傲和對對手的藐視。


  詭修羅人並不去找雲龍王在哪裡，反而抬頭觀測天空，同時慢慢移動身體，尋找著合適的立足點。


  他的移動始終圍繞著雲龍王受攻擊位置的邊緣，既沒有很遠，也不會很近。


  不一會兒，似乎不再猶豫，詭修羅人突然爆喝一聲：「首相大人，何必躲躲藏藏，駒輿鬼拜見！！」


  「…駒輿鬼？七屍之一，只望其影不見其人的食屍者……」殘破的山崖之巔傳來石慕雲輕吟的磁性聲音，如同吟詠詩人。


  「殘暴的殺手，是什麼讓你有勇氣為了幾個賞金來面對死亡的？」


  縱身躍下山崖，石暮雲看上去毫髮無傷，連臉上白色的遮面布都沒有染上一絲塵土，好似剛才的襲擊他只是一個旁觀者而已。


  踏著緩慢地步伐，石暮雲一雙金眸緊盯對手，眸中滿是不屑。


  「您難道沒有聽說過我們七屍為了錢什麼人都殺嗎？」


  「哦？」石暮雲輕哼一聲，抬眸看著天空，金色的眸子正對上金色的陽光，瞬間相融，讓人難以辨認。


  反光讓自稱駒輿鬼的人睜不開眼睛，他只能轉移目光，看向石暮雲身側。


  「……？！！」


  目光所及，一團寸骨寸傷的肉體，手腳俱已打斷，以扭曲的姿勢垂在身側，『駒輿鬼』大驚失色。


  再也掩飾不住神色，如劈雷般地破裂嗓音自他喉中發出：「你，你怎麼找到他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說罷，身周團霧猛地暴漲，齊齊向石暮雲掩蓋而來。


  濃霧立時遮陽蔽日，掩蓋住石暮雲金色的眸光，『駒輿鬼』身形隨動，頭鎧頂端猛然長出三米多長的鞭翎向目標掃將過去，用足十分法力。


  石暮雲沒有動，他把手中拎著的屍體當作盾牌，金色靈法力如絲縷般自雲龍王手中注入屍身。


  只見原本佝僂的屍體猝然如傘狀綻開，血肉黏連的肉體顫慄不已，鮮血肉屑因為撕裂和急動不停地灑落在大地上。


  逼到近前，『駒輿鬼』才發現所謂的『屍體』居然還活著，這是怎樣的痛苦啊，連內臟都已經打碎刨出的人居然還活著！還能感受疼痛！！

  如此的殘忍和痛苦令『駒輿鬼』窒息，再加上雲龍王強大壓迫性的法力，致使他堪堪收住鞭梢，霧氣一下子向後退卻，人也倒躍出數丈。


  「沒想到以無差別殘殺著稱的婆炙八修羅居然會害怕屍體，真是笑話。」


  依舊是平淡得幾乎沒有起伏的聲音，石暮雲收回法力，把殘剩一絲吐息的『肉塊』舉到眼前。


  毫不顧忌血肉噴濺在自己身上，石暮雲眯起金色眼眸轉頭對『肉塊』說：「你還好吧，嗯？」


  『肉塊』的鼻翼到下巴部分已經被整個撕扯掉了，只剩下一條懸空的舌頭和舌根處斷裂噴血的大小血管。


  但是石暮雲刻意留下了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倒掛的細長的眼眸，此刻已經被鮮血沾染得難以睜開。


  『肉塊』的耳朵里也在流血，但是從他聽到近在咫尺的話語微微抬動上眼帘的動作來看，『肉塊』應該還能聽到一點聲音。


  無法哀求，無法行動，此刻『肉塊』只求速死，他發出不成調地嗚嗚聲，所剩無幾的血水不停隨著聲音從喉部血管中噴到石暮雲衣服上和地上。


  輕蔑地扔掉手裡殘破的軀殼，石暮雲被血印染得極其可怕，金色眼眸中閃出嗜血之光，看向不遠處的冒充者。


  「你殺掉了嗦戈鎮上所有的人類，利用他們吸引我的注意力想要偷襲，我從第一眼起就識破了你的計謀，我一直在等，也可以說是一直在找。」


  「你說什麼？」對方明顯沒有明白石暮雲的意思，睜著充血的雙眼反問。


  「哼！詭修羅人的手段，也不過如此而已。」石暮雲微微彎起遮住的嘴角，眼裡殺意濃烈。


  「我在等你什麼時候出手，也在找你用來布置后招的棋子。」


  說完這句，石暮雲突然轉頭對著天空遠方一個小小的紅點隨手拋出一道閃光，如同箭羽飛射而去。


  遠方的天空立時傳來凄厲地慘叫，紅點直直落下消失在山巒之間。


  紅點就是即將離去的『蜂王』，這道閃光不僅會帶給她一生難以磨滅的標記，還會帶給她的主人一個口信，一道雲龍王的威脅。


  之所以是威脅而不是殺戮，是因為『蜂王』的主人對雲龍王來說還有其存在的必要……


  毫不戒備，極盡藐視對手地做完這些之後，石暮雲才轉過身來直面對手，並且不再用隱語，直呼其名。


  「炙斗邪，你好大的膽子，弒王殺君，該當何罪！！！」


  「……」被識破的婆炙八修羅之一炙斗邪一愣，隨即大笑出聲，但笑聲中有著掩蓋不住的絕望。


  「哈哈哈哈哈——，這麼精巧地計劃居然也被你識破了，天要亡我啊——」


  「是誰派你來的？」


  石暮雲這話問得有些奇怪，他明明已經猜到此次狙擊的主使人是彌盧修，為何還要如此問呢？


  因為，彌盧修抹殺了證據。


  逐漸現出原形的炙斗邪額頭上的雲龍聖印沒有了，準確的說是被生生剝離了，只留下一塊紅色的疤痕。


  石暮雲仰起頭，『彌盧修果然狠絕，對自己的親信上將都能做到如此地步，這個人今後決不能留。』


  在雲龍族，被剝離聖印的只有一種人：反叛者。


  從以上種種看來，此次彌盧修的出擊本來就沒有打算讓婆炙八修羅回去，反正八修羅是可以再培養的。


  剝離聖印就代表著婆炙八將是自己反叛出來狙擊雲龍王的，就算被殺被抓彌盧修也有足夠的理由搪塞過去。


  石暮雲想，現在詭修羅府邸中，彌盧修可能在安排著等他回去之後用來搪塞他的大戲，太精彩了。


  看來炙斗邪是沒什麼用了。


  雲龍王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炙斗邪，你要生還是要死？」


  「我要你死！只有你死我們才能回得去！！」炙斗邪怒目圓睜，爆喝著，像頭野獸一樣。


  他此刻的外貌也已經恢復『野獸』模樣。


  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氣質，外層偽裝的灰藍色鎧甲再次剝落，露出半遮半裸布滿尖刺的體鎧。


  使用體術的人一般鎧甲不會包裹全身，只有幾個重要部位才有，這是為了減輕重量使身體更加靈活。


  炙斗邪佝僂起的背部上緊貼一排獠牙般的巨刺，身形變得虎背熊腰，獠牙刺直至頭部，到額前為止。


  頭上沒有一根頭髮，細長的眼眸已經變成了滾圓的虎目，鼻骨內陷，鼻孔朝天，肥厚的嘴唇上掛著噁心的唾液。


  臉上，身上滿是疤痕，雙腿如兩根木柱，極短且粗壯無比，兩隻腳如同熊掌一般。


  看著一邊爆喝一邊沖將過來的『野獸』，石暮雲不想再同他廢話，伸手在空中畫出一道幻符，輕點一下之後一把拎起地上已經死透的屍體，揚長而去……


  那麼，石暮雲的幻符究竟將怎麼應對炙斗邪的狂攻？


  說了這麼多，到底屍體是誰？炙斗邪又是用的什麼連環計來殺雲龍王？


  且聽我下一章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