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傷痛、決絕、殺意
沒有人會了解石暮雲決定送走兒子時內心究竟是什麼樣的感受，而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
是的，石暮雲不需要，就像當年他帶阿部羅玉氏入宮時一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明知道不能夠愛她，卻還要帶她入宮；
明知道出宮是給謀逆者可乘之機，卻還是一意孤行；
甚至明知道帶走孩子會給辰妃帶來致命的打擊，卻還是不管不顧。
是的，包裹中的孩子正是石暮雲和阿部羅玉氏所生的兒子。
這個孩子有著極其特殊的體質，因為這樣，所以石暮雲和王宮都容不下他。
在他出生之前，阿部羅玉氏曾經無數次的祈禱上蒼，不要讓最壞的結果發生。
讓她們母子至少可以平安地留在王宮內，無論遭受到什麼樣的待遇，她只要有雲龍王和兒子就足夠了。
但命運似乎毫無憐憫之心。
阿部羅玉氏和她的姐姐阿部羅繆氏是在同一天晚上生產的。
待遇截然不同。
姐姐那裡熱鬧非凡，產婆和醫療精靈還有侍女擠滿了屋子。
而她這裡冷冷清清，只有一個常年服侍她的老婦人在身邊。
雖然阿部羅玉氏告訴自己不在乎這些，但在半夜裡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刻，她還是抱著老媽媽的脖子哭出了聲。
在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悲傷中，阿部羅玉氏只能聽見老媽媽在耳邊不停重複的聲音。
「用力！用力！娘娘，孩子的頭快出來了！！再使勁兒，用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阿部羅玉氏漸漸開始失去意識。
奇迹般的，疼痛突然之間就減緩了。
迷迷糊糊之中，阿部羅玉氏居然做起了美夢。
她冷汗盈盈的身體落入一個寬厚的、溫暖的懷抱，像陽光一樣燦爛的金色靈力慢慢湧進身體。
瞬間她那悲傷的、破碎的心靈也跟著溫暖起來。
實在是太渴望、太喜歡這樣的感覺了。
阿部羅玉氏不自覺的用盡全力緊貼那溫暖的懷抱，生怕，他又消失了。
渾渾噩噩的腦袋裡只想得起來愛人的名字。
阿部羅玉氏喃喃地，在因為疼痛而咬破的嘴唇間，一遍又一遍微弱地，呼喚著這個名字。
感覺自己被抱得更緊了，她這才安心的昏睡過去。
在阿部羅玉氏昏睡過去的前一刻，借著金色靈力的幫助，一個與石暮雲一樣有著一頭金色頭髮的嬰兒終於脫離了母體，一直守在身邊的老媽媽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王，我先抱孩子去清洗。」老媽媽想要抱著孩子離開。
「等等。」
石暮雲放下懷裡的人兒，站起身來，抱過剛出生的孩子。
沒有任何錶情，石暮雲右手伸進襁褓之內確認著什麼。
僅僅幾秒鐘之後，帶著血污的指尖離開襁褓，石暮雲不聲不響地在老媽媽遞過來的毛巾上擦乾淨手指。
老媽媽自然知道雲龍王在確認什麼。
充滿了害怕和擔憂，一直服侍辰妃的老媽媽鼓足勇氣開口說：「王，我剛才抱孩子的時候看過了，是個男孩兒，沒有錯。」
「立刻把他清洗乾淨，然後交給羽親王。」
石暮雲指尖輕動，毛巾無聲無息的掉落在地上。
一邊快速走出秋和宮，一邊向老媽媽下達命令。
他的話讓老人渾身猛得一抖，聲音瞬間開始哽咽：
「王…至少……至少等辰妃娘娘醒了讓她看一眼吧……」
「您這樣……娘娘…娘娘會挺不過去的。」
沒有任何話語，回答她的，只有秋和宮大門被關上的聲音。
沒有辦法，老人不敢違抗雲龍王的命令。
她憐憫地看了一眼床上昏過去的苦命人，抱著孩子挨近床邊，手動地將孩子的臉頰與床上人的臉頰貼在一起。
「娘娘啊！我所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些了。不論有多難，我都希望您可以挺過去，可千萬……千萬不要……。」
說到最後，老媽媽忍不住淚水洶湧，後面的話再也講不出來了。
夜，變得更加深沉與黑暗，孩子早已被抱走，宮室內只剩下的昏睡中的阿部羅玉氏，而她的身體和床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擦洗和打理乾淨了。
此時的阿部羅玉氏在等待，等待著迎接那異常殘酷的黎明……
——
在極速前進中，石暮雲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他停下腳步，回頭朝王宮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時，距離1月13日下午一時還有二十幾分鐘的時間。
正是後宮剛剛傳出辰妃娘娘自殺消息的時候。
也是那個神秘的地坤媚帶著另一個包裹即將離開王宮的時間。
石暮雲閉上眼睛，沒有開口，但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雲龍王的眼角似乎有些濕潤。
這樣的默禱並沒有持續太久，石暮雲很快睜開眼睛。
眼中濕潤不在，回過身，繼續去完成他的承諾和職責。
要想讓無雙羅迦和孩子平安無事，石暮雲自己就必須吸引住全部的火力。
決不能讓敵人發現無雙羅迦和孩子的行蹤。
一旦那個孩子被曝光，石暮雲不僅自己將面對難以挽回的局面，而且也將影響到石國的未來。
現在他身邊知道這個孩子身份的，只有夜羽瓏和無雙羅迦。
這兩個人絕對值得信任，石暮雲相信他們就算是死也不會透露半分。
而那個服侍辰妃的老媽媽，在她把孩子交給夜羽瓏的那一刻就已經被處理了。
所以，只要無雙羅迦那邊平安的把孩子交接出去。
這一劫就算是暫時過去了。
「我的兒子，我不忍殺你，所以我給你20年的時間，如果20年之後，你可以完成蛻變，接近我，擊敗我，那麼，這雲龍的王位就是你的。」
「如果不能，為了我的石國，我只好踏平你現在所去的地方，送你去見你的母親，對不起……」
石暮雲在心中默默地吐露心聲。
他已經在兒子的身上留下了自己所要告訴他的心裡話，但是這段話只有那個孩子能夠登上雲龍王位的時候，才能聽得到。
石暮雲現在走的是原先和夜羽瓏一起計劃好的路線，他一邊奔跑，一邊思考著敵人可能採取的下一步計劃。
彌盧修已經曝露，不管幕後操縱者是誰，這次襲擊自己的幕前指揮者一定是他。
石暮雲一個一個排除著詭修羅中有可能被派出來的高手。
還有有可能接近王宮，接近夜羽瓏獲取情報的人。
這樣好的機會，那些謀逆者肯定是志在必得。
像刺殺雲龍王這樣的任務本身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事。
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威力能讓一向小心謹慎的彌盧修做這件事呢？
這個問題石暮雲目前還找不到答案。
但他知道如果彌盧修沒有能夠如願阻止他按時回到王宮，那麼，詭修羅就會遭到來自自己和那個幕後人物的雙重打擊。
所以，彌盧修一定會傾盡全力，詭修羅內所有高手傾囊而出那是必然的。
這一點倒不怕，石暮雲想，就算他們同時圍困自己，也不見得能把自己怎麼樣。
現在唯一讓石暮雲擔心的就是怕他們識破新的行動路線。
所以要不惜一切代價引開他們的視線，而且絕不能放跑一個狙擊者。
石暮雲已經做好了殺光整個詭修羅的準備。
不讓他們知道一點自己的厲害，下一次，那個藏在幕後的人，還會更加明目張胆，這可不是石暮雲可以容忍的事情。
收斂起金色的氣息，石暮雲依然如同一道白光一樣前進著。
演戲就要演的像一點，不是嗎？
白布後面的嘴角微微上翹，石暮雲此刻的內心殺意昭彰。
「來吧！彌盧修！用你全族人的鮮血來祭奠我的愛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