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危險逼近

  讓雨螟蛉帶著身為地坤媚的男子離宮而去，夜羽瓏自己卻沒有走遠。


  在身後的宮門關上的一剎那，夜羽瓏馬上停下了腳步，他沉默地站在一片幾乎遮蓋住整個宮門的樹蔭下，低垂下眼眸，把自己的表情隱藏右丞袍服寬大的領口內，似乎在仔細傾聽著室內的動靜又像是在獨自思考。


  他駐足的樹蔭屬於一棵巨大的紅楓。在曼陀羅石國，這種紅楓十分常見，屬於寒柏科埴木，秋冬兩季生長最為茂盛。尤其是新年前，樹榦、枝葉的顏色都會變成濃重喜慶的火紅色。故而民間都將它稱之為『火焰樹』或者『新年樹』。


  據說，雲龍王的辰妃尤其喜歡這種樹木，所以在辰妃初入宮之時，雲龍王曾在秋和宮的宮門外派人種下過許多紅楓，雖然現在早已無人照顧，一派凋零的景象，但是，至少可以看出雲龍王曾經也是在意過辰妃的。


  不似辰妃宮中的景象，種在這裡的這棵紅楓因為天天有人施肥打理，保養得非常之好，樹榦高大，枝葉茂密，巨大的樹冠密不透風地遮住了乾坤宮前的一大片空地。


  夜羽瓏愣愣地在樹下站了許久，乾坤宮內的每一絲動靜都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他甚至能聽到地坤媚因為害怕和無助所發出的輕嘆聲。


  「王啊，」幾不可聞如同嘆息的聲音從夜羽瓏的唇間溢出，輕柔得不像是右丞大人的語音，「您真的預見好未來了么？……如果羽瓏……」


  強行將後面的聲音吞入腹中，夜羽瓏的眼眸垂得更深了，周身散發的氣息似乎比那樹蔭更加陰暗。


  腦海中閃過剛剛未進乾坤宮之前與雨螟蛉的對話：

  「螟蛉，把他安全帶回來…」


  「可是……帶回他，王的心意……」


  「我只是想儘力做好我該做的。」


  「主人……」


  「什麼？」


  「……螟蛉希望您……」


  「好了，不要再說了！」


  「是。」


  「我們走吧。」


  「……」


  簡單的對話此刻再想起，像尖刀一樣剜割著夜羽瓏的心，這種疼痛里有愛也有恨，即包含著他的雲龍王，也包含著屋子裡那個地坤媚。夜羽瓏甚至有了一絲恍惚，一絲混亂，就像他時時刻刻保持著的那一絲擔憂一樣。


  努力調整心情，夜羽瓏將右手從寬大的袍服內伸出來，指尖似乎一直捏著某一樣東西。


  此時的乾坤宮門前空無一人，但是若有人經過這裡的話，就能看到他的手其實顫抖得很厲害。


  緩慢地把右手舉到唇邊，夜羽瓏將指尖里的東西塞入口中，一仰脖直接吞了下去。


  吞完之後在原地稍事適應，便匆匆向前殿的方向而去。


  他還有很多事要去處理，首先就是通知雲龍王後宮的變故。


  雨螟蛉是派出去了，但執行的任務卻與自己的命令相左，所以夜羽瓏必須再秘密派一個腳程不輸雨螟蛉的人前去通報石暮雲辰妃的死訊，同時，他也希望這個人可以幫上石暮雲。


  思前想後，夜羽瓏突然想到了許久未出過任務的夜羽黑玉，黑玉是黑羽一族的上將軍，實力速度都是一流的。


  之所以一直沒有讓他出任務，其原因有兩個：一是最近快要新年了，確實也沒有什麼重大的任務要他去做；


  二是夜羽黑玉最近剛剛娶了阿劣天一族的彌盧修長老之女——彌盧飛霜，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刻，夜羽瓏不好駁了彌盧修長老的面子。


  如果說黑羽一族就像是黑暗中的夜鷹，全族都是稀有的暗靈法戰士；那麼阿劣天一族就是地府中的巨蟒，全族都以可以扼人致死的體法見長。


  他們雖然都是'黑夜中的猛獸'，但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秉性。


  當初，聽到夜羽黑玉看上了阿劣天的彌盧飛霜，夜羽瓏確實是吃了一驚，但是大長老彌盧修親自前來拜見，並表達出認可的態度，夜羽瓏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在腦海中反覆思量之後，夜羽瓏還是覺得此次任務重大，由黑玉去他會比較放心。


  於是在回到前殿的議事大廳之後，夜羽瓏立刻招來了一個黑羽守衛，讓他迅速前去阿劣天詭修羅長老府邸傳達自己的口信。


  ———


  這邊廂守衛匆匆而去，而那邊廂彌盧修還在自己的府邸中與親信商討下一步阻擊雲龍王石暮雲的計劃。完全沒有料到即將到來的麻煩。


  彌盧修這個人長著一幅極其猙獰的面容，此人鳶肩豺目，也就是天生聳肩，寬額，看人時如同豺狼一般。


  他有著高大健碩的體型，腰線很窄，完全符合一個體法強健之人的外形。頭上的黑髮如同刺蝟的背刺一般攝人，頭髮的尾端長及頸間。


  此刻，彌盧修雙眉緊鎖，心中焦躁異常。


  夜羽黑玉陣亡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雖然及時回收了屍體，但要想一直瞞下去是不可能的，他必須迅速想一個萬全的理由，才能將死訊告知精明的羽親王大人。


  而派誰繼續去狙擊石暮雲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本來是想先孤立雲龍王再對其實施包圍。


  但現在夜羽黑玉的死多少暴露了他們的計劃，石暮雲肯定會加強戒備，說不定還會聯絡宮中親信作出策應。


  所以現在再派出殺手殺他的話那是難上加難。


  但彌盧修又不能暫時放下狙擊計劃，因為這是那個惡魔的命令，自從臣服那個惡魔之後，彌盧修就知道自己害怕他，害怕得連骨髓都會顫抖。


  現在，彌盧修的大腦飛速旋轉著，思考著，幾個親信則湊在他跟前期待著一向掌管阿劣天詭修羅分部族的大長老發話。


  阿劣天一族可分為四個分部族：褚修羅、詭修羅、韌修羅和瑱修羅。


  四個修羅分部族其實都是體法雲龍（就是指只會體法的雲龍旁支族人），沒有什麼不同。


  純粹就是阿劣天內部的不同派系成就了這四個所謂的分部族。


  閉目沉思良久之後，彌盧修終於決定了再次狙擊的人選。雖然派這個人出去他有點捨不得，但現在也別無他法。


  只有這個人能暫時拖延石暮雲的腳步了，只要拖過明天1月14日的正午，事情就會好辦許多。


  因為石暮雲承諾過他的臣民，1月14日清晨9點，也就是新年的前一天早晨，他一定會趕回雲龍王宮，為他的人民揭示大公主出生時的異常天氣到底是福是禍。


  到時敦薨城及其周邊城市的所有臣民都會在王都大廣場上等待石暮雲，如果雲龍王不到，他就會失信於民。


  這是其一。


  其二，石暮雲不可能任意延長離開的時間，因為1月15日就是新年，曼陀羅石國的法典規定，新年前的一天一夜，雲龍王及其王后、王妃必須身在王都，接受來自石國各地臣民的新年祝福。


  這可是女神法典中不容更改的教義，就算是石暮雲本人也是不容違抗的。


  所以，雖然還沒有能殺死石暮雲的人選，但是彌盧修只要先想辦法讓石暮雲24小時之內趕不回來，就會給石暮雲造成不小的麻煩。


  想到這裡，彌盧修稍稍放鬆身體，正欲開口——


  門外突然之間傳來一聲稟報：「詭修羅長老大人，宮中派人來傳信。」


  「誰派來的？」


  「是羽親王大人，說是急召夜羽黑玉將軍入宮。」


  「什麼！！！」


  彌盧修一時大驚失色，他身邊的親信們也紛紛慌亂起來。


  不過，彌盧修很快鎮定下來，他伸手止住周圍人慌亂緊張的行動和語言。


  繼續對著門外問：「知道為什麼要見黑玉嗎？」


  「不知道，羽親王沒有說，只是讓將軍馬上過去。」


  「好，讓傳信的人回去上復羽親王，就說夜羽黑玉將軍即刻就去。」


  「是」


  門外的人應了一聲之後，迅速退下了。


  這時屋內所有的人都匆匆聚到了彌盧修的身邊，刻意壓低地、慌亂不已地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大，大人，夜羽黑玉已經死了！他怎麼可能立刻到王宮去呢？！」


  「……這個我自有辦法，你們不用操心了，現在……」彌盧修匆匆將自己的計劃交代給下屬之後繼續說：「你們趕緊下去準備，這次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知道嗎！」


  「是！」


  幾個親信一起鞠躬應聲，即刻作鳥獸散去，只留下彌盧修一人立在房中。


  等人都走光之後，彌盧修微微眯起像豺狼一樣的眼睛，狠狠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石暮雲、夜羽瓏，這可是你們逼我的，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