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絢爛極光
影子走後，大家呆在帳篷里，都沒有出聲。穹影呆在裡面，似乎睡著了。藍心靠著我，也睡了。
我的心裡亂亂的，透過帳篷的透明塑料窗望著外面的燈光。
昏昏暗暗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睡著了。只覺得外面的悲鳴不再那麼悲傷，發電機的轟鳴也不再那麼刺耳。一群人影從帳篷外跑了過去，整個世界的燈突然熄滅了，一切歸於黑暗。災民的哀嚎聲也消失了，一切歸於沉寂，靜到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
我想要爬起來，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動彈不得。好像小時候的鬼壓床一般，那種無力感再一次攫住了我的身體。
我想大聲呼救，喚醒身旁的藍心，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剩下一對驚慌失措的眼睛在不住地打轉。
我知道，一般出現鬼壓床，都不會有好事發生，只是不知道這一次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還能有比我更慫的救世主嗎？老黃搞錯了吧？」
我在心裡咒罵道。
突然我發現窗外出現了一隻人手，濕漉漉的，不知道什麼顏色的水順著塑料布流了下來。
我睜大了眼睛，卻無可奈何。
那隻手順著窗戶，一路摸到了門口。我看見門口的拉鏈，自下而上，被緩緩地拉開。一隻濕漉漉的手伸了進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看見了一張蒼白的臉探了進來。濕漉漉的頭髮，不住地滴著水。是小舒！
我突然整個人都清醒了，一把拉過小舒。她的手好冷，我一下把她摟進懷裡。
她的身上，好冷啊。整個人不住地顫抖。
我看著她的眼睛，目光有些獃滯，看來是在海里泡得太久了。
「你是怎麼回來的？」
我心疼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
她不停地搖著頭。
「回來就好，快把衣服脫了，都濕透了，冷死了吧？」
她點了點頭，卻沒有動手脫衣服，獃滯的樣子好像一個木偶。
我有些心疼，便幫著她脫。脫到腰部的時候卻發現一個巨大的傷口，汩汩地往外流著血。我有些吃驚，正要抬頭去看她的臉，突然一根滑溜溜的東西輕撫著我的臉龐。我抬起頭來，發現小舒的雙眼變成了一潭漆黑的深淵，她的舌頭很長，纏繞著輕撫著我的臉龐，尖利的牙齒突出嘴唇，可以看見那鮮血淋漓的牙齦。
「小……」
「舒」字還沒有說出來，頸側突然傳來一種溫吞的感覺。小舒的牙齒狠狠地咬進了我的脖子，貪婪地咀嚼著我的鮮血，就像是吮吸著一顆美味而又多汁的西紅柿。
我突然驚醒，汗如雨下。
「怎麼了？」
身旁的藍心揉著眼睛問道。
原來是一場夢，我有些慶幸，又有些失落。
再看看外面，依然是一個充滿喧囂的世界。我打開帳篷，走到外面。急救的人往來穿梭，軍方抬著擔架，傷員絡繹不絕。這一番悲傷的場景，竟然讓我覺得心安，又回到了人類的世界。
「你的脖子怎麼了？」
藍心突然問道，帶著一絲疑惑。原來我的脖子，在頸動脈的地方，有個巨大的咬痕，牙齒的痕迹清晰可見，讓人有些害怕。
西方的夜空之中突然出現了一條絢麗的極光，每個人都忙於自己的事情，竟然沒有人發現。
那美輪美奐的極光，宛如一片飄浮在空中的藍綠色薄紗，隨風飄散，讓人如痴如醉，如墜夢裡。它是那麼的美麗，竟不像這個污穢的世界該有的東西。我看了看猶如地獄一般的地面，又看了看猶如天堂一般的天空，不禁心馳神往。
「你想跟他們一起走嗎？」
不知什麼時候，影子也站在了我的身邊。跟我一起盯著那遠處的極光，看得出來，他跟我一樣嚮往。
「你說的他們是誰？」
我有些不太明白，開口問道。
「就是你看見的這片極光，很美，對吧？」
我轉過身來，看著影子。他正盯著極光出神，光線倒映在他的眼中，顯得有些神秘，像是在進行著某種神秘的儀式。
「是啊，美到讓人為難，不願把視線挪開。」
我接著他的話說道。
「這些美麗的極光，都是一個又一個的靈魂。」
「什麼？靈魂？」
我有些吃驚，還以為這是自然現象，就像北極的極光一樣。影子的一句話，點醒了我，這裡是赤道，怎麼會有極光呢？
「是啊，是那些逝去的靈魂，他們集結在一起，向著西方飄去，回歸極樂凈土。」
我不禁雙手合十，低下頭來，虔誠地拜了拜。
「為什麼會這樣？」
沒想到這美麗的景象，居然是一個人為的現象。得有多少人的靈魂，才能組成這絢爛的極光，照亮了整個夜空。
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西方的奇異景象，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抬起頭來，獃獃地看著天空。無論是醫生還是病人，軍人還是災民。人世間，總有那些美到讓你忘記呼吸的時刻，極光映照在他們的臉龐，直到許多年之後依然流連忘返。
「陰兵借道。」
「但凡有重大災禍之際，必定會出現。死亡人數越多，靈魂的數量越多。看起來也更加壯觀美麗。」
影子繼續解釋道。
「這些都是被引領的魂魄，在向西去。陰兵借道的時候，人間會出現各種奇異的現象。比如突然停電，手機失去信號，周圍變得一片黑暗，整個人動彈不得，不能說話，只能用眼睛去看，就像鬼壓床一樣。等靈魂從身邊經過，上路了之後，就好了。」
原來剛剛經歷的一切，都不是夢，而是因為陰兵借道。剛剛一定有很多的靈魂從死亡的人身體之上遊離出來，經過了我的身體，才會導致那種麻痹與絕望。
「你的脖子怎麼回事？」
突然影子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脖子之上，他的眼神變得疑惑起來。
「我也不知道，剛剛恢復知覺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我摸了摸還在隱隱作痛的脖子，如實答道。
影子沒有作聲，轉身進了帳篷，我回過頭來，發現藍心正在帳篷前看著我。
我一把拉他過來，她的頭依偎在我的肩膀，兩個人靠在一起，看著極光，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