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對陣求師路
織醉作了一個從小常作的夢,夢裏有棵齊天生長的樹,枝蔓已然插上雲深處,枝葉似琉璃透明無暇,卻微微泛著暖黃的光。
樹下綁著一個用火紅花朵纏繞的秋千,小織醉見那花極美,想要伸手去摘,爬上秋千便騎了上去,低頭看那小骨朵花,花朵的顏色從裏向外泛開,似一團燃燒的火苗,花瓣呈複瓣,花蕾呈桃形,有些蓮花的模樣,卻又不像是平日裏所見的蓮花。
秋千搖搖蕩蕩,越蕩越高,仿佛要蕩到天際去了。突然秋千的繩子“哧”一聲斷裂,小織醉整個人被甩出去,正驚慌之際,一隻白鶴長鳴展翅而來,用鳥背駝住了半空中的她。
正是此刻,織醉頓時驚醒,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雲頂之上,舒了一口氣。
穆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醒了。”
從穆承有些硌人的懷裏跳起,織醉有些語無倫次,“穆承穆承,拜師拜師!”
“正要開始了。”穆承低著聲音,略過偏頭,織醉便看見了成堆的人擁簇著一排跪在雲頂前端的蓬萊弟子,柏穀玄鬆尊者坐於其前,笑容溫和可親。
他們的身後有一塊雕刻上古獸紋的大石碑,其碑文古樸不可查,曆史十分久遠,給石碑添上一種神秘色彩。
隻見杜涉、施炎等人五人跪列為一排,正朝著柏穀三拜叩首 ,進行拜師之禮。
禮成之後,織醉再也忍不住走到那五人之前,滿眼期待,“掌門,請問,我什麽時候可以拜上仙為師?”
這是第一次,十分客氣地叫柏穀“掌門”,她吐吐舌頭,別扭死了。
柏穀冷著臉,正要開口,卻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慢著,你想要拜上仙為師,怎能不問一問我?”
柏穀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隻是淡漠地品茶。織醉尋聲望去,看到了一臉沉毅堅定的段夜光。
那個和她鬥嘴打鬧的小少年,此刻正著一身玄青的道袍,身形雖未成熟但周身氣質卻與成人無異。蓬萊雲頂的風從碧海湖麵刮過來,吹動他的衣袂,如一隻張狂的蝶。
四周圍著的人紛紛議論起來,“這不是昆侖段家的那位小師弟嗎,這小姑娘得罪了他?”
“說你傻不是?你不記得了,昆侖段家也算是修仙界有頭有臉的修仙世家了,段老就這麽個寶貝獨子,卻來了我們蓬萊,你可知其中隱情?”
“段師弟是為了我們上仙而來的,苦苦求見了三年,上仙竟連麵兒都沒露。這拜師不成,他也不回昆侖,掌門見他資質極好,便破了五年試道選拔的規矩收他為徒,他就這麽就呆在蓬萊了。”
“哦,也對,這回有人要拜上仙為師,顯然是揭了他的傷疤,他定不會善罷甘休了!”
“是呀,不過這小姑娘不簡單,竟隻身闖破了玄襄陣,那可是我們掌門的看家陣法啊。”
“可不是,這小姑娘還真是邪門!”
“不會是魔界的奸細吧?”
織醉側耳聽此處,正與開口反駁,卻被冷冷的聲音打斷。
“呂織醉,若你勝過我,我絕不攔你拜上仙為師,”段夜光周身仿佛浮動著細碎的光芒,一步一步走向織醉,“若你勝不過我,那麽,今生今世,你休想再動此念想。”
織醉盯著他,目不轉睛。這是在斷了她的退路,逼她“決一死戰”麽?
既然注定要過他這一關,那麽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勇敢麵對。
“段夜光,我接受你的挑戰。”這是織醉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念出他的名字,是那麽堅定。
段夜光的唇角染上一抹不太能被察覺的笑意。
被她這麽堅定地念出全名,感覺真是,挺不錯的呢。
蓬萊雲頂正中心的試道場上,兩個十歲左右的小孩沉默對立,那碧衣碧裙的小姑娘年紀稍小,但目光堅定如刀刃;她對麵的一身青色道袍的小少年,也是一身沉著穩定之氣,絲毫沒有退縮之色。
“開始了!”話音剛落,一麵巨大的八卦羅盤光陣從天而降,來不及有任何退讓,織醉已經被困在著巨大的陣中。這陣型分太極的黑白兩塊,她和段夜光兩人分別處於陰陽兩儀之點。
“乾坤陣?看來這段師弟真是深藏不露。”
“何止!你忘了,他可是昆侖段乾道長的愛子,會的還多著呢。”
“這小姑娘今天總算要認栽了。”
……
“段夜光,要打就打,婆婆媽媽的作甚麽?”織醉罵了一聲,她才不想認栽。
“誰規定比試就非要打架?我可不想被人說成是欺負女人的人。”段夜光的口吻間帶了平時的那種隱隱的笑意,“我布下這乾坤陣,你若是能出得去,我便算你贏。”
織醉頓時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若他不向她挑戰,蓬萊上下都知道他拜上仙為師不成的往事,此刻若毫無動作,那便是故意庇護織醉;而他向她挑戰,還布下罕見的乾坤陣,就是為了讓蓬萊兩位師尊及三千弟子認可織醉的能力。
此刻他竟然還以“男女有別”為理由退讓至此,難道他不是在揭開自己的傷疤來成全織醉的願望嗎?
織醉的眼中生出些許感激之色,卻被正前方位於太極陣的黑點中的段夜光狠狠瞪了回去。
位於太極陣的白點中心的織醉,也毫不客氣地回瞪他一眼。
段夜光心裏小聲念道,臭丫頭,這樣的眼神,才是對的。
織醉沉心分析,這乾坤陣是一種根據太極兩儀推演出來的陣法,變幻莫測,不知道像上次那樣硬闖會不會有效果,織醉不敢輕易亂動,便坐在那白點之上,時而用手指戳戳這,戳戳那,那些光壁結界,也像是有彈性一樣隨著她手指的力度伸縮著。
段夜光見狀則是坐在黑點之中,一臉悠閑地看著織醉。
場外的玄鬆忍不住問旁邊一直默不出聲的柏穀,“師兄,這小女娃,還能闖出這昆侖絕陣麽?”
“哼,師弟莫要小瞧了我那位徒兒,他可是有意認輸。太極生兩儀,兩儀分陰陽,他顛倒陰陽,這陣法還能有何威力?”
“原是如此,師兄果然明察秋毫。”
柏穀不語,隻是冷笑一身,隨即陷入沉默。
場下觀看的人暗道往事的、懷疑身份的、分析陣法的、揣測結局的各有說法,一時間雲頂上十分熱鬧。
久而久之,織醉也把那些言語當作耳旁風,充耳不聞。自己盤腿坐在黑點之中,用手指好奇地戳著那些光壁。
她故意在拖延嗎?段夜光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這個臭丫頭,總是不怎麽聽話規矩。“呂織醉,你若找不出破陣之法,那便是不想拜師了。”
織醉一個哆嗦,他在提醒她,她之所以能夠堅持到現在,為的隻有一個目的:拜蓬萊上仙韓湘子為師!
她怎麽可以再次不前?難道就是因為不想接受段夜光的有意“退讓”?
她聞言起身,望了段夜光一眼,伸出一隻小小的手,朝著那柔軟的光壁觸摸過去。
柔軟的一層,這結界極有彈性,像上次窗玄襄陣一般硬闖恐怕不妥。織醉考慮了一會,整張臉湊上光壁,感受著光壁的溫度,在太極光陣的光壁上仔細地找尋什麽。
“找到了!”一聲激動的感歎後,織醉兩隻手一左一右地扒開了那看似完整無缺的光壁。
裂錦之聲響徹整個雲頂,眾人都瞪大雙眼,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昆侖奇陣乾坤陣,號稱攻無可破第一陣,此刻竟然被一個毫無法力根基的小女孩活生生地給扒開了!
對麵的段夜光也是一臉震驚之色,原本隻是等她硬闖出界之時悄然解除“九陽界”,而此刻,竟不用他暗中解除結界,她已經用臉測溫感應出“九陽界”與“九陰界”的最脆弱的結合之處,那該是多麽敏銳的感知。而生生撕扯開結界,又需要多強的靈力修為才可為之!
段夜光眯起雙眼,注視著此刻正費力撕扯結界的瘦小背影。看來,我真的小看你了,呂織醉。
織醉走出結界之時,朝光壁黯淡的“九陰界“裏的段夜光調皮一笑,做了一個鬼臉。段夜光也是一愣,最後還是認賭服輸,“呂織醉,你贏了。現在你要拜任何人為師,我段夜光都絕不攔你。”
織醉釋然一笑,緊緊拽著的拳頭略微有些放鬆。
“你去吧,上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