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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禍闖天樞宮

  六重殿內,天樞宮中。


  織醉手上握著一塊髒兮兮的抹布,在天樞宮前偏著小腦袋擦拭著那高高的殿門。


  腦袋昏昏沉沉,看什麽都是暈暈乎乎的。


  昨日在水裏泡了許久,又和段夜光水戰了一番,加之晚上踢掉了被子,確實有些像染上風寒的跡象。


  下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唉,那個誰,是一重殿的記名弟子嗎?去去,擦一下那藏寶閣旁邊的柱子。”


  迷糊間,聽到有人對著她說話,她漫散地“哦”了一聲,拿著抹布往內殿走去。


  她漫不經心的抹著柱子,腦袋一陣暈乎,往後一仰差點摔倒,幸好往後胡亂抓了個東西,這才穩住了腳步。


  “啪”,掉落地上破裂的清脆聲音,嚇了她一個激靈,瞬間趕走了腦袋裏的昏沉。


  轉身一看,糟了,一個用紙符封印封住的琉璃盞,被打破了!

  突然覺得脖子被什麽束縛住了,伸手一摸,是布綾!

  一隻長發披散、臉上生蛆的惡鬼正漂浮在半空中握著布綾的另一端,正涎著口水望著抖成一團的她。


  “啊!”一聲稚氣卻又恐懼的尖叫打破了蓬萊山的靜寂,蓬萊山七層宮殿中的弟子,無論是冥坐的、練氣的、施咒的、研究術法典籍的甚至是打掃的,都停下手中的動作,朝著聲音的源頭探去疑惑的神色。


  那個指喚織醉去擦柱子的也隻是個普通的記名弟子,原以為小娃娃好欺負便指喚她,沒想到闖了這麽大的禍事,打破了琉璃盞還放出了厲鬼,見此番情景,更是怕惹禍上身,抖著雙腿一溜煙跑出了六重殿。


  “喂……”織醉用雙手捉住脖子上的白綾,氣急敗壞地看著逃跑了的那人。


  厲鬼此時見殿內空無一人,更加肆無忌憚,她用力把手中的白綾一扯,織醉的臉頃刻被憋得煞白,慘無血色。


  那厲鬼惡狠狠慘叫一聲,拉起白綾,織醉瘦小的身子“嗖”一聲被拉到空中,雙腳懸浮的她隻能動彈雙腳不停掙紮,眼看就要落入厲鬼手中,她嚇得麵色慘白。


  一團紅色火焰,似一把利劍破空而出,急速地飛過來燒斷了白綾,織醉失去白綾的束縛,整個人直挺挺地從半空中掉下來,她心中大歎,這回不被憋死也要被摔死了。


  未等到摔在地上的疼痛,而是落入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織醉依偎在他寬厚的懷裏,打量了一下。


  劍宇似的眉,曜石般的眼,英氣朗朗卻不逼人,周身散發出一種極強的正直之氣,那眼眸間卻更有一種別樣的溫和。


  他將織醉放在地上,飛身躍上半空與厲鬼打鬥起來,白綾紅焰,在大殿內的浮空中眼花繚亂地飛舞,片刻之間,那厲鬼手中的白綾以燒斷毀作一地,散落在天樞宮漢白玉鋪就的光潔地板上。


  厲鬼見勢正要逃跑,嗖地一下化為一縷青煙,不料大殿門口金光一閃,那青煙迅速朝門口飄了過去。


  織醉以為厲鬼逃走了,定睛一看,段夜光從漫漫金光中走來,手裏拿了一個青銅雕刻的扁嘴壺。


  “大師兄,看來還是攝妖壺,捉起妖魔來方便得多。”


  “師弟說言甚是,若非師弟拿著攝妖壺趕來,這小師弟怕是性命堪虞。”


  大師兄?蓬萊首座大弟子展澗風?


  織醉抬頭,正好與他曜石一般的眼對上,展澗風朝她微微一笑,像春日裏的微風拂麵一樣,柔軟輕盈,而又溫潤舒心。


  織醉一時間竟然有些手腳不知往哪裏擱的慌亂,也朝他揚起彎彎如月的眉眼,那雙大眼睛也在花蕊般的微笑中更瑩潤靈動。


  段夜光冷峻著小臉,似是十分不滿地大聲道,聲音把天樞宮的梁脊都震得顫抖了幾下。


  “哼,她性命堪虞與我何幹,我才不想救她,我隻是奉師父之命,前來收了那隻擾亂我蓬萊清修的厲鬼。”


  織醉站在展澗風高大挺毅的身形之後,遮住了她的半張小臉。因為剛剛白綾束縛脖子,還能看出脖間一道長長的淤青,她的臉色因為驚嚇略有些慘白。


  她身上此刻還穿著他去年穿過的舊衣服,舊青的顏色被洗得微微發白,瘦削的肩線自頸間的淤青處斜斜勾勒出柔軟的線條 。


  段夜光動了動眉,又像一個小大人一樣皺起。


  “臭丫……,”段夜光朝展澗風春風一般溫潤的麵容一瞪,又低下視線對著他身後的織醉一瞪,“臭織醉,還不快跟我回去。”


  “去哪裏?”織醉被他這麽一瞪,倒有些害怕,不自覺地抓著前麵這個高大溫和的大師兄的袖袍。


  “回去見師尊。”段夜光胸腔內似有一股強烈的火氣橫衝直撞,他再也不能忍受,跑過去抓著織醉的手腕就疾步往殿外拖,也不管她是不是能夠跟上步伐。


  “唉,臭烏龜,你拽得我好疼,輕點不行嗎?”


  “喂,你走那麽快,我怎麽跟得上!”


  “臭烏龜,等我拜了上仙為師,一定第一個把你打趴!”


  ……


  兩個小孩一前一後身影漸漸遠去,還站在天樞宮內展澗風的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一抹微笑正如山澗之中拂過的春風一般溫潤。


  第二次跪在七重殿天機宮,織醉抬眼,柏穀玄鬆二位尊者正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一臉肅色。


  她跪在大殿內,白玉鋪就的地麵從膝蓋處傳來冰涼的冷意。


  一時間大殿內十分安靜,最後還是柏穀動了動胡須,“呂織醉,你頑劣不改,竟打翻琉璃盞,放出厲鬼,擾我蓬萊清靜,可知錯?”


  “織醉不知。”織醉挺著脊梁,散漫地朝上望,天機宮的大殿頂梁真高。


  他的胡子隨著大口的喘息上下抖動,“虧得你父母為你取了個‘知罪’的好名字,你竟一點沒有悔改之心。”


  織醉呆呆地跪在原地,手腳麻木,冰冷的涼意迅速從膝蓋處滲進骨髓。


  是嗎?


  織醉知罪。


  爹爹為我取名織醉,就是要我戒掉所有頑劣任性,生來便應該知罪麽?


  爹爹,可我並沒有罪,我為何生來便要知罪。


  是不是,我生來就是一樁罪孽?

  “來人,把這個頑劣的小娃娃趕出蓬萊!”


  此話一出,便有不少人七手八腳地架起織醉的胳膊,這回織醉並沒有被施定身訣,手腳亂蹬掙脫不停,幾個弟子伸著手很是為難。


  段夜光跪在柏穀麵前替她求情,“師父,織醉她不懂術法,並不知琉璃盞中封印了厲鬼,在打掃時打碎法器,實則無心之過。”


  “臭烏龜,誰要你求情!你不是不救我嗎,這回在你師父麵前就賣乖,哼!”


  柏穀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愛徒,抖著眼皮盛怒,“此等頑劣,我蓬萊門中豈可留!”


  “師父!”


  “且慢。”


  正混亂之際,一抹枯瘦的身影出現在高高的殿門處,殿外的陽光散漫地從雕鏤了反腐花紋鳥獸的殿窗漏射到他的身上,他的衣衫是一如初見時的古玄色,他的頭發一如初見時的枯黃幹澀,他的身形一如初見時的骨瘦如柴。


  若說唯一的不同,那便是他此刻的麵容不再是猙獰的樹皮,而是一張蒼白如紙卻堅毅沉斂的臉。


  他走過織醉身邊,小聲念了兩個字。


  拜師。


  織醉突然安靜下來,手腳不再動彈,那幾個負責抓她的蓬萊弟子趁勢抓住了她的手腕手臂。


  織醉任由他們抓著,目不轉睛地看著穆承的背影。


  穆承真是最懂她。


  “穆承拜見掌門,拜見仙尊。”他極為有禮地跪下叩拜,然後起身走到柏穀麵前,在他耳邊小聲耳語了一句,便又退下跪在原地。


  整個大殿都寂靜無聲,柏穀麵色也逐漸和緩下來,歎了一口氣,道,“罷了,念在呂織醉初犯,又是無心之失,逐出蓬萊確實不妥,恐外界說我蓬萊不分是非。”


  長舒一口氣,織醉哈哈大聲笑道,“那老頭就是不趕我走啦?”


  跪在殿前的段夜光轉過臉來剜她一眼。穆承瘦弱的肩抖了一抖。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責罰你恐難服眾,罰你在天樞宮門長跪三天三夜!”


  “師父,她不過是凡胎肉體,三天三夜恐……”段夜光握緊拳頭,目光渴求。


  “五天五夜!”看著平日乖巧懂事的小徒弟此刻一臉的倔強,柏穀那兩撇胡須氣得被吹翻了過來,他斬釘截鐵地說了這四個字,揮了袖袍就走。


  一直沒有什麽話語權的玄鬆此刻也起身揚了一下手中拂塵,愛憐慈和又無奈地看了一眼段夜光及織醉,跟著柏穀走了。


  小織醉扒開那些七七八八的手,跑到前殿扶起穆承,穆承的腦袋一陣暈眩,織醉使勁扶著他的腰,才沒讓他倒下,看他一臉虛弱,織醉低下頭,“穆承,對不起,又給你惹麻煩了。”


  穆承拉開蒼白的薄唇,垂斂眉眼,勉強站好,“拜師之前,我都會好好照顧你。”


  “哼,不過是個沒用處的記名弟子。”冷冷一聲,十足挑釁。


  “臭烏龜!”織醉跳到還跪在地麵上的段夜光麵前,“你不救我就算了,還害得我跪五天五夜,不安好心!穆承對我這麽好,你還來罵穆承,你憑什麽罵他?”


  段夜光隻覺胸腔內那一股烈火撞擊得胸腔一陣悶響,“我就是不安好心,我就是要罵他,怎麽了?”


  “你這個臭烏龜,看我不打扁你!”織醉說罷揮舞著小拳頭要上前,不料手臂被握住,穆承麵色更加蒼白虛弱,“織醉,回家吧,我累了。”


  這樣的話,多麽像記憶裏,爹爹無數次的呼喚。


  織醉鼻子一陣酸楚,收了拳頭反身扶住枯瘦的穆承,她還沒有他胸膛高,剛好能夠抱著穆承的腰,讓他有所支撐,穆承的重量靠在她身上,緩緩向外走去。


  此刻,那個跪在蓬萊山九重殿天機宮冰冷玉石地板上的小小少年一動不動,咬著唇齒,眼神倔強,眼眶裏盡是紅色的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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