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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夏夜獵手

  江川堯不僅抓住她的手,還將她往他那邊一帶。


  如此唐突……


  隨著方子欣一聲倉皇的大喊,白芒側頭,一個搖搖晃晃的男人,滑了一個趔趄,伸手撐在她的左側,穩定身子。


  突然男人彎腰,「噦」了一聲,伏在她的身前嘔吐起來。


  措手不及的一下,像是電影的急遽轉場,衝散了桌上氛圍里,對立的情緒。


  幸好前面江川堯拉她一把,她避開了。


  可憐……坐在她旁邊的丁龍澤。


  他前面一直將腿搭在她的椅子下面的橫條上,一踩一踩很樂哉;結果「插曲」來得太快,丁龍澤完全來不及將腿扯下來。


  對方的嘔吐物,一半都落在他的小腿,沿著他光滑小腿,一路往下滑,滴滴噠噠……


  丁龍澤只穿一條運動褲衩,腳上蹬著昨天才從方玉環賴到手的限量版跑鞋。


  畫面靜止半秒,丁龍澤瘋了,隨著一道仰天長嘯,他站在地上蹦跳抽搐兩下,像是什麼髒東西附體,面部扭曲,哇哇大叫。


  「日了日了!」


  丁龍澤齜牙咧嘴,一時半會情緒爆發又毫無辦法,只能立在原地,自我嫌棄到極點。


  不好意思。方子欣含在嘴裡的一口啤酒跟著噴出來。


  「姐——」


  方子欣第一反應,伸出一隻手擋了擋:「你別急啊,別把髒東西甩在我們這,我讓老闆給你拿水沖一衝。」


  白芒看了一眼還趴在地上嘔吐的瘦條男人——


  再看不遠處,另一家夜宵攤上,坐成一桌的老油子,他們吃著烤串,看戲似的望向她這一邊。


  目光油膩,充滿挑釁。


  那裡面的其中一個,白芒認識,詹宇他們也認識,就是那天被她用滅火器噴全身的張天雄。


  那天網吧里,只有張天雄一個惡貨,現在是惡貨成群。


  他們點著煙,夾著凌晨夜風的一記粗劣嗓音,故意找碴兒,尋釁地喊過來:「小騷貨,剛剛是還給你的!」


  白芒眯著眼,瞥瞅趴在她底下瘦皮狗似的男人。


  「……對不起對不起!他們讓我來這裡,給我一千塊。」趴在地上的男人,雙手合十,誇張又猥瑣地賣慘,然後連滾帶爬地回到了張天雄那一桌。


  如果前面只是噁心,得知丁龍澤被噴一腳的污穢是他人惡意尋事,方子欣怒了!


  「他罵的是誰?」方子欣問她們。


  「……應該是我。」白芒認了下來。


  「傻逼玩意!」方子欣拍桌而立。


  老弟被噴,妹子被侮,方子欣實在忍不下這口氣。但是對方明顯人多勢眾,而且個個大漢。他們也是仗著這一點,才敢當眾作怪。


  這個社會,每一刻都在變化,就像夜晚的繁星,仰頭眨眼之間,斗轉星移。


  一眼炫耀,一眼消逝。


  第一個上場是大熊,氣勢凌人地來到張天雄那一桌,二話不說,掀翻了他們的桌子。


  大熊被他們按住。


  詹宇李波他們上去了。


  今晚他們都喝了不少酒,可能幹不過他們。


  鄒瑞澤本是外人,看不下去,提著一把椅子也上去了。


  「你們先回去。」江川堯抻了抻腿,安排她們。


  「走個屁!」方子欣呲牙,摩拳擦掌。


  大萌抓住了方子欣,不准她鬧事。


  莫名成為最慘受害者的丁龍澤,又怎能坐著看戲,從桌上抄起了一瓶沒開的啤酒。


  越是年輕,越是什麼都不計較的年紀,身體有著肆意碰撞的意氣和不知何時升起的情感,像是從雜草叢生的破敗廠房裡吹出來的燥熱勁風。


  狂妄,熱烈,不甘,野蠻。


  白芒扳過丁龍澤的手臂,將他的啤酒瓶抽走,說:「拿這個容易傷了自己。」


  要打,就赤手空拳。占不了便宜也輸不了太多。


  江川堯沒有起身的意思,路燈斜在他身上,顯得他微揚的脖頸白皙修長,神色溫涼。


  他站起身離開——


  大萌提心弔膽,緊緊抓住方子欣。


  沒過多久,一輛黑色的SUV快速停靠在路邊。


  江川堯跳下車,車門沒關。


  他一個個從張天雄那邊將他的人拎回車裡,塞進車廂。詹宇和鄒瑞澤十分配合,就算李波他們身形搖晃,也沒讓對方占走便宜。


  丁龍澤也是江川堯拎回來的,將人甩回給她們。


  他的身高壓著白芒的目光,:「今晚都累了,別太鬧。」


  他混不吝,又說一不二。


  沒有商量餘地,他將吵吵鬧鬧嘴上嚷著髒話的丁龍澤,塞進方子欣開過來的小寶馬。


  大萌同樣麻溜地上車,扒著車窗往外看——


  前面被白芒奪走的酒瓶子,被糾纏上來的張天雄握在手裡……他高高舉起試圖敲在方子欣身後。


  白芒一把將車門關上,握住張天雄的手,奪過啤酒瓶。


  一個躍身,借著車身蹬腿,一記腿重重甩在了張天雄的臉上。


  少女的腿,帶著強勁的風,面龐乾淨又寫著厭惡,收腿穩站在車身旁。


  垂著的手,緊握啤酒瓶子。


  一步步,她朝兇悍的大漢走去。


  方子欣都怔住了:「白芒……」


  前方,江川堯已經將他的人,全部帶上車,只有他還立在車頭,一瞬不瞬地看向三米外。


  整條街,只有白芒、張天雄和他了。


  刺破一條街的砸脆聲傳來——


  白芒手中的玻璃瓶沒有砸向張天雄的腦袋,而是砸在張天雄的腳前,驟然碎裂,碎片崩飛……


  「下次再鬧一下,砸的就是腦袋。」白芒淡道。


  轉身,走向副駕駛。


  車裡,大萌看呆了,同樣還有一身惡臭的丁龍澤,他不管不顧地挨靠大萌,小聲地問:「依萌姐,你說……我姐是不是有點真功夫在身上?」


  ……哪個姐?


  當然是白芒。


  方大欣那個傻貨,只有叫嚷功夫最厲害。


  方子欣驅車,跑車停在江川堯的車旁,車窗落下,按了兩下喇叭。


  不打不相識,這才是——


  「網吧那天對不住啊,剛剛謝謝你們。」


  永遠不會道歉的方子欣,對江川堯這幫朋友仗義出手感激不盡,剛好車裡有一袋糖,方子欣將糖果丟向駕駛座。


  恰好,落在江川堯手裡。


  車窗合上,江川堯開在了前面。


  方子欣踩兩下油門,一個轉彎,跟往左的黑色的SUV背道而馳。


  後面,還是那群尋釁滋事的惡貨,鼻青臉腫。
-

  「今晚……太瘋了!」大萌舔嘴咂舌。


  「解釋一下吧。」方子欣沉聲開口。


  大萌的聲音從後座傳來:「我和白芒提早從圖書館出來,我們在附近隨便逛一逛,就遇上江川堯鄒瑞澤他們……」


  「不是解釋這個。」方子欣眉頭一擰,瞥向副駕駛的白芒,「白芒,伱以前練過跆拳道?」


  白芒:「不是跆拳,是詠春,中國武術。」


  「牛啊!」丁龍澤驚嘆。


  方子欣獃滯,好一會,問:「……真練過啊?」


  想到白芒帶過來的蛇皮袋,裡面雜七雜八的玩意里,還有兩個啞鈴。本以為白芒只有健身習慣,武術是真沒想到的……


  這年頭正經孩子最多練練跆拳道,練武術的人少之又少,武術都往雜技方向去了。剛剛見白芒那兩下,簡直電影里看到的情景。


  「你一開始怎麼會要練武啊?」丁龍澤想不明白地問。


  白芒想了想,有點忘了。她很早就開始練了,五歲?還是更早時候?

  孩童時期,她常常練到手青腿腫,回來跟白蕙氣鼓鼓地抗議:「我不想學打架!」


  白蕙不是那種會心軟的媽媽。


  即使她一臉傷,白蕙也能平靜地看著她,就像白蕙從不用大人對小孩說話的口氣跟她說話。


  那天白蕙摸了摸她的臉蛋,難得母愛泛濫,「不是教你打架,而是教要學會自我保護……如果以後你遇上壞人,被他們打了怎麼辦?」


  「我找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來不及呢?」


  「我……會跑啊。」


  「存心要打你的人,怎麼會讓你跑得掉?」


  「你是我媽,你不會保護我嗎?」


  「我不會一直在你旁邊,我也有保護不了你的時候——這個世上沒有人可以一直保護你,只有你自己。」


  白芒靠在副駕駛椅背,在方子欣和大萌都嫌棄丁龍澤臭氣熏天,她雙手抱胸,眼皮一垂,打起了瞌睡……


  記憶有點衝擊含混的大腦,令她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她第一次打架好像是六歲吧。


  她沒上過幼兒園,外婆家回到雲城已經七歲了,四五個壞男孩揪住她的辮子,將她的狗摔在地上。


  白蕙就站在不遠處,冷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孩子受到傷害第一反應都是叫媽媽,媽媽總會幫孩子。白蕙始終沒上前幫她,她只是用冷漠而沉默的口氣對她說:「打回去。」


  打回去……


  曾經受過的欺負不能成為自己懦弱的理由。


  就像受過的傷害也不可以成為墮落的借口……


  作為母親,白蕙跟方玉環不一樣,方玉環像是一堵厚實的圍牆,永遠擋在她的孩子前面。但白蕙,從小就讓她當個強者。


  一直都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要強的孩子並不討喜。


  前面火鍋店出來,白芒和大萌壓了兩條路上,走在路上,大萌消沉地冒出一句話:「白芒,像你這樣的人,一定是理解不了我的難過……」


  她點頭。她是理解不了……


  「你學習好,人又漂亮討喜,不缺人喜歡。」大萌又說。


  這句話,她不認同。


  大萌說錯了。正相反,她從來都不是討喜的那種女孩。


  在雲縣她有著被人輕視的出身,她有一個令人讓人議論的母親,她和白蕙還都不是示弱的人。


  俗人都同情弱者,嘲笑自強的人。


  她也不想得到他們的喜歡,她遠離他們。可他們還那般厭惡她。


  他們編排她的出身,議論她的行為,嘲笑她的種種。連她提早發育的胸部,都成為她被男人強x導致提早發育的鐵證。


  她小學初中成績很一般,高中一路殺到全校前三,她咬著牙,爆發實力。


  然後,不善的事情又來了。


  ……


  有時候啊。


  的確令人沮喪……這個世界。


  可喜可賀,即將九月,她快考上大學了。還有一個月,她就滿十八歲了。


  她可以為自己負責,完全主宰自己的人生。


  白芒胸口突然冒出一簇火苗,燒了起來。


  她來寧市是像是一個夏日插曲,第一次她覺得自己很幸運,她認識了方子欣和大萌,她交到了這些年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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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車一路往南邊行使,凌晨的城市燈火已經黯淡,唯有一盞盞飛馳往後倒退的路燈,白芒斜歪腦袋,抵在車窗。


  手機微信里,白蕙給她發了一張照片,是瀾大的錄取通知書。


  「給你寄過來了。」


  她真是謝謝自己的親媽,還能想到給她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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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瀾大錄取通知書寄到,丁景凱本想親自送女兒白芒到瀾市開學報到,只是西北那邊的項目傳來好消息,需要他最快時間啟程,簽訂合同。


  方子欣把白芒報到的事攬在自己身上,信誓旦旦說:「白芒上瀾大,我讀小瀾大,我為她保駕護航。老丁你就放心走吧,有我呢。」


  丁龍澤也大剌剌從二樓下來:「小爺我也可以送啊,就當提前認認瀾大的大門。」


  丁景凱看著三孩子,覺得自己還真有點福氣在身上。


  公司的車已經等在外面,丁景凱器宇軒昂地走出別墅。


  湊了巧,院子里的種植多年的合歡樹開了,枝上稜角,一簇簇夏意正濃的酡紅,瞧著很入眼。


  熱烈又漂亮。


  雨後初霽,天兒剛好極清。


  丁景凱想了想折回身,招呼孩子們來院子的合歡樹前合個影。


  這是白芒第一張類似全家福的照片。


  她站在丁景凱和方子欣中間,她肩上還有一隻手。


  是丁龍澤的。


  他舉著手,穿過方子欣,重重地擱在她們兩人的肩上,肆意得很。


  照片里,白芒脊背筆直,目光清淺又明亮,嘴角忍不住微微彎曲。


  兩個月的夏日插曲,她不僅有了朋友,她還有了家人。


  合影是用白芒的新手機拍的,照片是live樣式,動態記錄合影過程。她和方子欣丁龍澤,還真像那種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


  客廳里。


  白芒把挑選好的一張合影發給白蕙,白蕙回她兩字:「恭喜。」


  恭喜她認親成功?

  「你什麼時候回來?」她微信詢問白蕙。


  「還需要一陣。」


  白芒低垂腦袋,神色看不出什麼煩惱,只有白蔥的手指輕點手機輸入,一字一字,刪了又輸:「我今年生日,你可以陪我過嗎?」


  惜字如金的白蕙,第一次給她發來常常的一句話:「成年生日還要媽陪你過生日,丟不丟人啊。」


  旁邊,方子欣湊過腦袋,想看白芒跟誰聊天。


  白芒快速把屏幕關掉,手機朝下,放在沙發。


  「……」


  「芒兒,你想你媽陪你過成年生日啊?」不好意思,方子欣已經看到聊天內容。


  啥!對面丁龍澤震驚腦袋一抖,第一次找到他能嘲笑白芒的地方,不可思議地挑高眉頭:「芒芒冰……你至於么?」


  方子欣更是犀利,摸了摸白芒腦袋,認真一問:「芒兒,你是不是有點……媽寶?」


  嗯?

  媽寶不丟人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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