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尊上…您~”見我依舊抓著他的手,魔帝欣喜若狂的將身子往我這邊靠了又靠,另一手也攬上了我的腰。
“你以為吾說要與你成親,你便真的成為吾的夫君了麽?”我轉頭冷冷的看著抱著我的魔帝,眼中已經帶了些殺意。
“屬下不敢!”他立刻嚇得跪倒在我腳下,低著頭。雖然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卑微,可是他的雙手已然握成了拳頭,隱藏在寬大的衣袖之中。
“記住,吾與你隻是君臣,如若你敢存半分不該存的心思,吾必讓你嚐盡這天下最為痛苦的後果!” 我俯身將他的頭用手指勾起,看到了他眼中來不及收回的恨意及不甘,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指越收越緊。
“屬下…銘記於心!”魔帝努力忍受著下巴上的疼痛,硬生生的從嘴裏擠出了這幾個字。
“哼~”我重重將他的頭往旁邊一甩,然後獨自駕雲返回了魔界。
踏進禦魔殿時,我看見雪夭依然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張木椅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如果一座雕像般,輕歎一口氣,慢慢走過去蹲在她麵前。
“雪夭!”輕輕的叫著她的名字,她原本一直看著對麵木椅的眼睛才轉向我,然後木木的叫了一聲:“主人”,沒有任何感情。
“下次吾不在,不要這樣一直坐著了,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就好。”
我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聽懂我的話,她隻是木木的點了點頭,然後又開始盯著對麵的木椅發呆。
看著她的樣子,我現在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當初,若是我沒有想要將她留下的私心,或許她現在還在玉瓊宮過著逍遙快活的日子吧,以她的個性,不應該被束縛在這座牢籠裏。
“主人~”冰冷的手指拂在我的臉頰上,一些晶瑩的水珠留在了她的指尖。
這是我的淚麽?沒想到我現在竟然還會流淚。我笑了,很大聲的笑了,空曠的大殿之中除了雪夭的呼吸聲便是我肆無忌憚的笑聲,那笑聲時而爽朗、時而悲慟,讓人直直豎起了雞皮疙瘩。
我沒有看到雪夭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我也沒有看到一滴晶瑩的淚珠同樣從她的眼角處落下。當我完全將心中的悲哀發泄完時,雪夭隻是緊緊的拉著我的衣角,不肯放手。
最終,我還是又重新安靜了下來,幫她理了理額前有些淩亂的碎發,然後變幻出畫筆開始為她描繪起來。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為雪夭畫像,當初她剛成為人形時,曾糾纏著我為她畫一幅。事隔多年,沒想到見次為她畫像竟是這般場景。
寥寥幾筆,雪夭大致的輪廓已然印在了白色的宣紙上。她本是極美的,可是如今卻成了鬼魅的模樣,若是阡陌塵知道了他最心愛的人被我毀成了這樣,必定會一掌拍死我吧。
我拿著畫筆在空中停頓了許久,腦海中回憶著過往,筆尖的墨色因為凝聚的時間太長,終於支撐不住“啪”的一聲滴落在了畫好的輪廓上,顯得那樣的突兀。
雪夭似乎知道我在畫她,她抬起手指了指那畫中已然被一滴墨汁毀了容貌的自己,有些不悅的叫了一句:“主人!”
雖然她的臉上還是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可是我知道她此刻一定不開心,原來她的愛美之心已然深入了骨髓,就算化成了魔,就算喪失了所有記憶,都不曾忘記。
我有些好笑的將那幅已經髒了的畫毀去,然後又重新在紙上描繪著她的樣子。不一會兒,一幅美人圖已然浮現在了潔白的宣紙上,她身後的背景是勤華殿外的那片紛繁的桃林,而她笑靨如花。
“好看嗎?”我將繪好的畫像遞在她手中,眼中帶著些笑意,希望她能笑著回答我。
可是她隻是緊緊的抓著那幅畫,手指輕拂在畫中女子的臉龐上,嘴唇緊抿著。我倒是忘了,如今的她不過是個傀儡,又怎麽會有自己的思想呢。
收起笑意,我拿起放在一旁的酒壇,拔開封住的蓋子後,開始往嘴裏倒著。我很奇怪,以前一喝就醉的我自從來到這魔界之後,怎麽喝都不會醉,難不成是這酒滲了水還是我的體質變得越來越好了?
嗤笑一聲,壇中的酒已經見了底,將它扔在一旁,我又拿起另一壇繼續喝著。一會兒的功夫,我的身邊已經散落四五個空壇子,可眼中卻絲毫沒有一絲的醉意。
我喝得盡興,一旁的雪夭木然的看著我,突然間她伸手打翻了我正在喝著的美酒,然後死死的抓住我的手不放。
我以為她也想喝,便拿起一壇酒放在她手中,可是她卻將手中的酒壇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然後又死死的抓住我的手。
“你是想讓吾別喝這麽多嗎?”我好似明白了她的意思,輕聲的問著,盡管她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不過我心中卻是開心的。
“好,那吾不喝便是!”我揮手將那些酒壇全都撤離,她抓住我的手果然鬆了一些,情緒也不像剛才那般激動。
“雪夭,吾把你變回原來的樣子好不好?”我輕聲問著她,可是隨後又搖了搖頭:“不行,這樣你就不能留在吾的身邊了,不行不行。”
我搖著頭自言自語著,瞥眼間我看見一個明黃色的東西從我衣袖中飄落到了地上,熟悉的龍涎香慢慢散發在空氣中。
我低著頭呆呆的看著那一抹刺眼的黃色,緩緩伸手去撿起來,蒼勁的字體沒有任何消退的痕跡,那幾行字是璃軒給我的戰書,可我卻如獲至寶。
將它拿在手中緊緊的抵在胸口處,我仿佛感覺到了璃軒就在我身旁,輕輕的環抱著我。
我伸手在空中虛畫著他的樣子,他的眉眼一如既往的英俊,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暖。我看見他正笑著朝我緩緩走來,正當他快要接近我時,他突然變得有些模糊,然後快速化成了一股煙,消失在我眼前。
恍惚間,我聽見了殿外傳來了打鬥的聲音,站起身剛推開殿門一束強烈的光已然向我襲來,側身躲避後,一大群魔兵已然擋在了我的麵前。
“怎麽回事?”我麵無表情望著殿外站著的一排又一排黑壓壓的人群,中間有兩名身穿玉瓊宮服裝的弟子顯然十分顯眼,他們正在奮力的與周圍的魔兵做著鬥爭。
“啟稟尊上,這兩名不知好歹的玉瓊宮弟子擅自私闖魔界,一直吵著要見您,還望尊上恕罪!”身旁的一名魔兵立刻朝我跪下,尖細的嗓音在我耳邊回蕩著。
“玉瓊宮的弟子想要見吾?”我眯了眯眼睛,頓時來了些興趣,揮退左右後,我抬步走下石階,風將我的長發吹起,長長的袍子在地上發出了“撲撲”的響聲。
那些原本還在與那兩人廝殺的魔兵們一見我來,立刻退到了旁邊,我看見那兩人正背對背的站著,他們的身上已是斑斑血漬,頭發也淩亂不堪,雙手緊緊的握著長劍,正喘著粗氣警惕的看著已經將他們層層圍住的魔兵們。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私闖魔界,就不怕吾殺了你們嗎?”那兩人聽見了我的聲音,身子一頓緩緩轉過身來麵對著我,我看見他們有些稚嫩的小臉上透著震驚與恐懼。
“師…父?”沈清彥有些不確定的叫著,然後又試著叫了一聲:“師父…”
“師父?嗬~”我輕笑一聲,快速的閃到他們麵前,長長的指甲在他細皮嫩肉的臉上輕輕劃著,嚇得他動也不敢動,瞪大了眼睛睦愣愣的望著我。
“沈清彥,難道阡陌塵沒有告訴過你,你的那位好師父早就已經死了嗎!”我望著他那張肉嘟嘟的小圓臉,手指上的力道有些加重,留下了淺淺的劃痕。
“嗚嗚嗚…師父…您老人家不要嚇我嘛~”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不顧一切的緊緊抓住我的衣袖,一下子便撲進了我的懷中,滿是眼淚和鼻涕的小臉胡亂的在我的衣服上蹭著。
“放肆,竟敢對尊上無禮!”說著,一名魔兵的長劍立刻向沈清彥衝了過來。
長劍並未到達他身側已然化成了粉末,那魔兵驚恐的看著空無一物的右手,還沒來得及叫出一聲已經隨著那銀色的粉末消散而去。
“嗚嗚~師父,難道你忘記了以前在玉瓊宮時的快樂時光了嗎?師父,清彥發誓,以後再也不惹您生氣了,跟我們回玉瓊宮好不好?”他的淚水如泉湧般的從眼角處流出來,嗓音已經被哭得有些沙啞,苦苦的發出哀求的聲音。
我輕輕將沈清彥的身子拉出了懷抱,然後又對著站在他身後的玉曉說道:“你們回去吧,這是吾最後一次對你們寬容,下次再見時,必不留情!”
“師父!”清彥緊緊的拉著我的衣袖不敢鬆手,兩隻擒著淚水的小眼睛充滿悲傷的望著我,我閉起眼睛狠心的將衣袖撕去一截,然後運起魔力將他們送出了魔界。
清彥、玉曉,從這一刻起,你我之間的徒弟情份已盡,希望你們回玉瓊宮之後跟著阡陌塵好好的學習法術,忘記我這個不稱職的師父吧。
魔兵們見危險已然解除,紛紛向我行了禮之後從我身邊有序的離開。踏完禦魔殿外的最後一級石階,抬眼便看見了雪夭站在大殿之外等著我。
我快步走了過去,還沒開口說話,她已然緊緊的握住了我的手,然後又十分仔細的打量我一番後,手上的力道才有些鬆開。
“吾沒事。”我淡淡的說道,然後又牽著她回到了殿中,伸手又拿起一壇酒開始灌著。
離三日後的婚期越發的近了,這些日子魔界上下到處是一片歡騰的喜氣,就連那片被白雪覆蓋的桃林也已然被披上了紅色的喜綢,大紅的顏色在魔界之中隨處可見,可我一點也沒有任何喜悅之情。
自從我在璃軒麵前宣布要與魔帝成親之後,魔帝仗著自己即將要成為魔神的夫君越發的囂張起來,他不斷的以我的名義在六界大肆的掠殺著,同時還將魔界所有事務全都纂在了自己的手中,甚至還打著妖界之主雪夭已然歸順魔界的名義,迫使妖界重新歸於他的控製之中,每每聽到有魔將因為不滿魔帝的這些行為而向我匯報時,我的眉頭便皺得更深了幾分。
魔帝,若不是看在你還有利用價值的份上,我又怎麽可能會允許你如此這般,我握緊了拳頭,手掌下的木桌已然被劈成了幾瓣。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璃軒已經不會再對我抱有任何期望了,想必他現在定是對我非常失望吧。
我輕笑一聲,跪在我麵前的魔將身子一抖,以為我在生氣,又把頭低得更低了些。
“下去吧,魔帝的事吾自會處理!”我頓了頓繼續道:“從現在起,你便是鎮殿大將軍,魔界中所有兵馬都由你掌管!”
“屬下多謝尊上恩典!”那魔將本以為自己會大禍臨頭,可是沒想到我竟然是這樣的意思,欣喜的連連對我磕了好幾個響頭,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魔帝,吾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就別怪吾不留情麵!我暗自握緊了拳頭,嘴角勾起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那笑容將一直都亳無感情的雪夭也被嚇得有些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