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看見自己的頭發亂得如同雞窩一般,而在那“雞窩”之上是一麵泛著銀白色光芒的麵具,那麵具的主人也正如我一樣低著頭望著水裏的我。
終究不是他,原來真的不是他啊。雖然心裏早就知道了這樣的結果,可還是忍不住的失望與難受。我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眼眶中早已凝聚好的那粒珍珠落下,隻是深吸了口氣,靜靜的望著水中的麵具男。
幸好,屋子裏隻有從外麵照入的月光,所以他並不能看清我臉上的表情,而我卻能清楚的看見他目光中的熾熱與寵溺。
我們就這樣彼此靜靜的望著對方,誰都沒有再開過口。寒冷的冬天將身子浸在冷水裏的滋味並不好受,我已經冷得牙齒直打著寒戰,可還是一動不動的堅持著。
我閉上眼睛不再去看他,隻想著這樣的“酷刑”能快些結束。又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終於起身將我從水裏抱起來的時候,我已經被凍成了一隻冰棍,四肢僵硬得無法動彈,隻能任由著他用幹淨的衣袍將我包裹起來,放到了床上,又在上麵蓋了一層被子,這才開始為我細細的擦著頭發。
“現在可暖和一些?”麵具男見我裝死般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捏住我的鼻子,繼續道:“有本事你就給本座繼續睡覺!”
我以為他捏一會兒就算了,可沒想到他竟一直這樣不輕不重的捏著,可是我也不打算動彈,心想著不如就這樣讓我窒息而死算了。
麵具男捏了一會兒見我還是沒有反應,他一把將我拉起,狠狠的說道:“夙墨,別給本座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本座告訴你這世界上比你更為悲慘的人還有許多,若是你真的想死,本座便成全你!”又將我狠狠的甩在了床板上,將一把匕首放在桌子上重重的摔門而去。
是呀,他說的沒錯,我經曆的事情在他眼中的確不夠悲慘,可是他又如何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與感受,他不是我又怎麽能想當然的為我做出決定!
想著想著,我赤腳跳下床,慢慢走到木桌前將匕首拿在掌心中,拔了開來,匕首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的寒光刺得我眼睛生疼,讓我覺得似乎比外麵的冰雪更加的冰冷。
罷了,死了也好,倒也幹淨,至少自己不用再受到這般的煎熬!我閉上眼睛麵帶笑意,伸出左手腕將匕首放了上去,輕輕一劃,那如柱的鮮血如噴泉般一股腦的湧了出來,瞬間便染紅了自己的衣裳。
不知道為什麽很怕疼痛的我此刻竟感覺不到一絲的疼痛,或者心死大於身痛,我將流血的手腕放下,靜靜的走到窗前,想在臨死之前再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不知道在這世界的另一端是否也會有這樣的雪裝素裹,是否也有這樣的美好。
身子已經有些支撐不住,體力也漸漸失去,我感覺到生命正在不斷的向虛空之中流逝著,然後帶著滿身的瘡痍與傷痛,一起飛向那個未知的世界。
一聲驚呼從不遠處傳來,那聲音似是尖叫又似是驚恐,可是我已經不想再去想,因為那些都已經與我無關,隻是心中卻總有一個人揮之不去,沒想到在臨死的最後一刻掛念的人居然是那個混蛋!若是你知道我最終是以這樣的方式死去,幸災樂禍會不會大於悲痛呢?
我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而手腕也似乎被人緊緊的抓著,我想開口告訴他不用再費力氣了,可是嗓間已然發不出任何聲音,便被黑暗完全的吞噬。
忙碌的聲音總是存在於世界的每個角落,無論在現代還是古代,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忙碌,這是我有意識以來的第一個感受。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隻是當自己睜開眼睛看見一群人圍著我的時候,難免還是會被驚嚇到。
“你可算是終於醒了!”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便是隻見過一次麵的夜遙,我沒有想到那個冷豔的女子的眼中竟也會流露出一絲擔心的情緒,她還是一身性感的露肩紫裙,隻是那一眼的擔心卻讓她看起來變成了另一個會關心別人的人。我想對她露出個溫柔的微笑,奈何全身沒有一絲力氣,隻好作罷。
看來自己最終還是沒能死成,我將視線從夜遙的臉上移至了別處,我看見麵具男負手背對著我站在窗邊,臉微微揚起似乎在看著天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我沒事了。”我還是努力的扯了個不算是微笑的微笑,用沙啞的嗓子對她說道。
“沒事就好,你可知道為了救活你,浪費了多少名貴的草藥嗎?”她撇了撇嘴帶著些情緒繼續道:“真不知道你有什麽好,竟能讓尊主如此掛念!”夜遙自顧自的說著,像一個大姐姐般幫我拉了拉被子,雖然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帶著些譏諷,不過我總覺得她似乎與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感覺已經變得不一樣了,可具體不一樣在哪裏,自己也說不上來。
我輕輕對她點了點頭,帶著愧疚的情緒說道:“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哼,誰叫尊主收了這麽個麻煩的徒弟呢!”夜遙很不滿的瞥了麵具男一眼,大聲的說道,又賭氣似的走到木桌前將桌上的藥硬是塞到了麵具男手中繼續道:“還是請尊主您自己喂您最親愛的徒弟吃藥吧,若是再發生上次那樣的事,我可不想再受罰!”說完,又對我拋了個不明所以的媚眼轉身離去。
這還真是一對奇怪的主仆,我扯了扯嘴角,有些幸災樂禍的想著。再次抬眼的時候,發現麵具男已然端著酒碗站在我麵前,我看見他身上原本很合身的衣袍已經變得有些鬆垮,想必近日一定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吧。
他站在我麵前就這麽一直安靜的望著我,我知道自己因為一時的衝動給他添了麻煩,立刻起身道:“還是我自己來吧。”說著伸手就要去奪他手中的碗,可沒想到換來的卻是一陣天眩地轉,差點沒讓我一下子栽倒在床下。
“隻要你不想再尋死,就是給本座最好的幫忙了!”他連忙一把扶住我,將碗放在床頭的櫃子上,然後坐在我身後讓我靠在他的懷中,開始一口一口的喂藥給我。
那藥的味道極其的苦澀難聞,聞著那味道就讓我忍不住開始犯惡心,我抬頭看看他想要跟他商討一下關於這碗藥的事情,可是那可怕的眼神還是讓我選擇了乖乖的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的喝下,直至喝得一滴不剩的時候,他才放過了我。
“良藥苦口,忍忍就好!”他嘴上依舊冷冰冰的說著,然後放下碗讓我重新躺下休息。
他就這麽一直安靜的坐在床邊看著我,我也看著他,隻是沒過一會兒竟又覺得困意十足,想必那藥裏一定有安眠的成分,在他的注視下安穩的再次睡去。
我每日醒來不過五六個時辰,大部分時間都在昏沉的睡眠之中度過,一個月下來,自己又比之前胖了不少,而我則被夜遙取了個外號叫“藥罐豬”。
“藥罐豬,過來幫老娘把這些東西全都拿到那邊去!”又是一大包藥材扔向了我的方向,我吃力的終於將它們放在角落裏,正想歇息的時候某女人又開始使喚著我。
“動作怎麽那麽慢呀,快點把這些藥全都搗碎了,否則今晚別想吃飯!”夜遙叉著腰惡狠狠的拿著手中的斧頭指著我,然後繼續埋頭砍材,那碗口大的木頭應聲被劈成了兩半,看得我目瞪口呆。
這得是多大的力氣才能做到的呀!看來這女人不好惹,比楊思思還不好惹!我不敢怠慢連忙按照她的要求,乖乖的去搗藥。
自從病好之後,我就發現自己左手的力氣好像遠不如以前,夜遙說這是因為自己在割脈的時候傷到了手筋,所以沒有力氣是正常的,看來自己不僅沒死成,還留下了後遺症,真是得不償失啊。
我極其輕微的歎了口氣,繼續搗著手中的藥。沒想到這一聲歎息還是被坐在一旁看書的麵具男聽見,他放下手中的書走過來,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問道:“可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我知道這些日子這兩個平時不苟言笑的人雖然表麵上沒說什麽,可都在極力的逗著我開心,對我的態度也越發的好起來,這讓我心中的愧疚感又增大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