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從隆冬等到了初春,又從初春等到了炎夏,直到次年深秋時節,青漓才帶著軍隊重新出現在我,當然還有一名滿身被白布包裹著的女子。
“她是誰?”根據雌性動物的直覺,我深深感覺到了那名女子的存在對我有著莫大的威脅,不顧周圍人看我的目光,我用手指著她大聲質問著青漓。
“西凝國的公主,卿憐。”青漓平靜的回答著我的問題,爾後又親自將她抱回了府中,安頓下來。
青漓剛才的眼神竟是那樣的緊張,甚至沒有發現他身上堅硬的盔甲已然將我的手指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自從那個叫卿憐的女子來到府中後,青漓已經不再像往日那般過來陪我,而是每日都在她房中待著,日子久了,府裏的人大概也看出我已然失寵,便不再對我客氣,每日的冷言冷語自然是少不了的。
為什麽,青漓,你為什麽要這般對我!我很想當麵去質問他一番,可是每每看到他對待卿憐那般溫柔的模樣,心便一陣陣的抽痛,自然什麽也問不出口。
半個月後,我終於在花園見到了已經傷好的卿憐公主。眉目如畫,肌膚勝雪,下巴尖尖,雙眼含春,這樣的女子果真是傾城絕色,難怪青漓會對她如獲至寶。
她見到我先是一愣,眼中帶著警戒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爾後又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大膽奴婢,見到本公主為何不行禮?”
大膽奴婢?她這是在說我嗎?我嘴角微揚,手指漫不經心地將一株海棠上的花瓣摘下,拿在手中把玩著,又圍著她繞了一圈,有些好笑道:“原來卿憐公主並不像青漓口中說的那樣溫柔體貼,落落大方呀。”
“小小奴婢怎麽可以直呼本公主的名字!來人,將這奴婢給本公主掌嘴二十!”話音剛落,她的身後便站出了兩名蒙麵的黑衣女子,氣勢洶洶的便朝我走了過來。
我任由著她們把我綁了過去,然後又將我按在她麵前,抬手便給了我一巴掌,頓時我的一側臉頰便腫的老高一塊,可是慘叫的人卻是那位公主。
“啊~!你,你會使妖法,你…你是妖怪!”卿憐公主邊捂著臉邊大聲的尖叫著,然後又驚恐的連連向後退去。
我的胳膊輕輕一動便離開了那兩人的牽製,微笑著一步步向她靠近:“公主覺得可是覺得舒服?要不要奴婢再讓你舒服一下?”說完便抬起手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頓時她的臉也與我的一樣,紅腫了一塊。
她現在的樣子讓我有了繼續玩下去的心情,我開心的又將手舉了起來,可是一聲嚴厲的嗬斥卻打斷了我的興致。
“你們在幹什麽!”身後是青漓有些驚慌的聲音。我被他重重的拉遠了卿憐的身邊,他心疼的伸出兩指在她臉上按揉著,同時又用凶狠的目光盯著我,對我臉上的紅腫之處熟視無睹。
“你們是怎麽照顧公主的,一群廢物!” 咆哮般的吼聲響徹整座園子,所有人都跪了下來,低著頭不敢吭一聲,而我則是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難道你不想解釋著什麽嗎!”他緊緊的盯著我,眼中的神色讓我的心更冷了幾分。
我彎了彎嘴角,無所謂的開口道:“是她先動手的!我不過是防禦了一下。”
“防禦一下?哼,那她怎麽成這樣了!”他惡狠狠的瞪著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似的。
“我怎麽知道!”我也惡狠狠的瞪著他,又用力的甩了甩衣袖,本想繼續與他爭吵,可是那公主卻在此時低低的抽泣著,然後撲上來一把抱住了青漓的身子,顫抖著手指著我:“漓公子,她會妖術,她…她不是人!”
不是人嗎?我以為青漓會幫我解釋,可是他卻遲遲沒有開口。
我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又轉成了哈哈大笑,卿憐看著我瘋狂的樣子有些害怕的躲進了青漓的懷中,而青漓的眼中卻是有著我不懂的神色,深深的望著我。
待我終於笑夠之後,我才緩過勁來,撫著早已痛得麻木的胸口,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青漓,你也是這麽想的對嗎?你帶我回來不過是圖一時的新鮮,根本就沒有喜歡過我,對嗎?”我伸手按著胸口的位置,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與平時無異,繼續道:“既然如此,慕雲多謝侯爺這幾日的收留,告辭了!”
“你!”我看見青漓雖然一隻手還牢牢的摟著卿憐,可是另一隻手已然緊緊的握成了拳頭,泛白的關節顯示著他此時的憤怒。
青漓,其實你心中還是有我的對不對?我帶著最後一絲希翼緩緩轉過身去,希望他能從身後挽留我,可是最終什麽聲音也沒有留下。
身後紅色的木門被重重的關上,轉過頭去看著門匾上“安遠侯府”四個大字,慘白的陽光刺得我有些睜不開眼。我使勁兒地眨了眨眼睛,一滴淚水從睫毛上被抖了下來,滴在了我的裙擺處,消失不見。
青漓,沒想到你竟是如此的薄情,算是本姑娘看錯你了!從今以後,本姑娘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你!我重重的將手拍打在府門前的一座石獅子上,那石獅子身上立刻裂開了幾道深深的裂痕,不一會兒便完全的散落在四周的地麵上。
呃…好像有點用力過猛了。我看著那座被我損壞的石獅子,又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人時,才緩緩鬆了一口氣,然後快速的逃離了現場。
在安遠侯府的這段日子讓我學會了好多東西,幸好此時身上還戴著一些貴重的首飾,解決溫飽應該不成問題的。
我來到當初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的那家客棧,很霸氣的從手腕處取下一隻玉鐲對著掌櫃道:“給本姑娘來間上好的客房!”
“好咧~這位姑娘您這邊請~”掌櫃一臉貪婪的接過那鐲子先是在手上甸了一甸,然後又放在陽光下照了一照,這才欣喜的親自把我帶到客房中去。
這間屋子看起來雖然不能與安遠侯府上的相比,可是卻比那裏要舒心的多,這裏沒有青漓、沒有卿憐公主,也就不會有更多的煩心事能打擾到我。
其實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不想回到山中別苑,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心中對著青漓還有一絲期待,希望他能來找我,可是日子久了,這樣的期待也就慢慢的淡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見。
隨著待在客棧裏的日子越來越長,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也都被我花了幹淨。此時的我早已身無分文,為了不讓自己像當初那樣難堪,我決定今晚就起程回山裏。
天色逐漸變暗,當夜幕降臨時,客棧裏的人也漸漸變得稀少,很快周圍便安靜了下來。
我將自己收拾好之後,輕輕推開房門向門口走去。此時客棧的大廳裏沒有一個人影,雖然燈光通明,可我發覺絲毫沒有一點人氣,就連平時一向睡覺很晚的掌櫃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一時間周圍安靜的有些詭異。
客棧的大門一如既往的敞開著,外麵不知何時刮起了大風,呼嘯的風從門外直直的灌了進來,將有些破損的門窗吹得嘩嘩直響,而桌上放著的幾支蠟燭也被一下吹滅。
踏出客棧大門,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安靜的隻有剩下我的腳步聲。黑漆漆的夜空也不像平時那樣清明,天上的烏雲壓得人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
我皺著眉頭已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便用法力對著周圍查看了一番,可是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隻好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低著頭快速的在街上走著。
突然,嗖的一聲一隻又長又尖的桃木箭已然向我襲來。我快速的回身躲避著,緊接又是第二支、第三支。
我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隻是一遍遍躲避著飛來的木箭,爾後又在自己周圍用法術設置了一道堅固的屏障,這才將不斷飛來的桃木利箭阻擋在外麵。
“誰?出來!”黑暗中我對著空曠的街頭大聲叫著,可是回答我的隻有耳邊呼嘯不止的狂風和不斷飛來的利箭,空氣中一股肅殺之氣蔓延開來。
我深鎖著眉著,全身都不敢放鬆的四處張望著,眼裏卻透著緊張與害怕,掌中已經開始漸漸聚集了一些光團,準備隨時應對著到來的危機。
風還在繼續不斷的咆哮著,凜冽的寒風吹得我臉部皮膚有些生疼。迷霧不知何時已經在四周彌漫開來,我仔細聞了聞,發現有些不尋常的味道在裏麵,連忙緊捂住口鼻,爾後保持著高度警惕,生怕會有什麽東西傷害到我。
順著街道上的青石路,我發現無論我走進哪條巷子,最終還是會回到那座客棧前,看來這周圍一定是被人施了什麽陣法。
我心知越是在裏麵待得時間越長,危險便會多一分,可是這裏迷霧重重,光線又暗,想要仔細找到陣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然阡陌塵以前教過我一些,可是如此複雜的陣法我還是第一次見,想到這裏,開始後悔當初不該忘記阡陌塵的忠告,亂跑下山,這樣也就不會遇到青漓,更不會有眼前這樣的困境。
怎麽辦?我在腦海中快速思考著,周圍的迷霧不知何時開始慢慢凝聚,變成了一個長須飄飄的老人,他的手中拿著一支紅光四射的長劍,直直的指著我。
“大膽孽畜,還不束手就擒!”渾厚的聲音從空中傳來,一道刺眼的紅光突然從厚厚的雲端處衝了出來,直直向我襲來。
我快速的側身一躲,大聲喊道:“什麽畜不畜的,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貧道乃寶平山驅魔道人,受人所托將你這孽畜降伏,還不快束手就擒!”說著,又是一道紅光直直的劈下來,我又是側身一躲,那紅光正好劈在了我身旁的一棵樹上,頓時黑煙直起。
“收了我?你是說你要收了我?”我挑了挑眉,近日由於青漓的原因,心中正好憋了一股悶氣,既然這人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暗自運起神力,嘴角微揚,手中已然多了一把銀劍,劍鋒處的寒光四射,指著他的眉心冷哼一聲:“哼,那你就試試!”說完,便向他飛身撲去。
那人果然是有些修為的,隻見他身形飛快的躲避著我的攻擊,同時又能將我逼得連連後退,看來實力不容小覷。
漸漸的在他的步步緊逼之下,我有些力不從心。此時,那法陣的力量也越來越強大,一股巨大的力量生生困住了我的四肢,把我吸附在一麵牆壁上動彈不得,那老道的長劍已然來到我眼前,眼看著就要刺穿了我的胸口。
“撲哧”一聲,劍混合著血的味道被人用力的抽了出來。身子沒有預想中的那麽痛,反而被覆上了一個溫暖的東西。
“咳咳…雲兒,對不起,我來晚了~”眼前的青漓依然是那身白衣,隻是胸口處被染上了大片大片豔麗的紅梅,臉色也比往日更蒼白了些。
此時,陣中牽製我的力量已經完全消失,我半跪在地上,雙手顫抖的捧著他的臉,冰冷的淚滴落在了他英美的臉頰上。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來!”我明顯的感覺到他體內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的流失,雖然他很想裝作沒事的樣子,可是身子已然支撐不住的往下滑落。
“雲兒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青漓的聲音斷斷續續,已經沒有往日的低沉,沉重的喘息噴灑在我的頸部,帶來一陣陣濕熱的觸感。
“你堅持住,我…我帶你去找哥哥!”我手忙腳亂的想要把他扶起,可是他的身子已經變得越來越沉,軟軟的趴在我懷中沒有了一絲力氣。
“雲兒,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除你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卿憐…卿憐她隻不過是…是…咳咳…”青漓想要跟我解釋著他與卿憐公主的關係,可是身子已經再也不允許他說這麽多的話,劇烈的咳嗽將更多的鮮血從他口中流出,我心疼的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隻能緊緊的抱著他,又一遍一遍的將自己體內的神力輸入他的身體中,希望能多挽留他一會兒。
“雲兒,忘了我,好好活下去。”最終,他還是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提了在這世間最後一個要求。
“……..”我閉著眼睛將頭輕輕抵在他發間,緊緊的抱著懷中那具已經沒有任何氣息的身子,一動不動。
“大膽妖孽,竟敢殺了安遠侯,拿命來!”眼前那白眉道人還在拿著沾滿青漓鮮血的長劍向我叫囂著,我已無心理會,任憑他的長劍刺穿了我的身子,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