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當我再次來到魔界上空時,很久不見的魔帝早已滿臉笑容的率領著部下恭敬的跪在那裏迎接我的到來。
“恭迎魔神尊上!”尖細的聲音再度在我耳邊響起,可是並沒有引起我的煩躁,反而覺得那聲音十分的親切。
我低低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他,然後在眾人的簇擁下進入了魔界。
這裏還是如當初那般陰冷,我看著滿眼的荒涼,覺得十分不舒服,抬手間大片大片的桃林已然出現在眼前,這種感覺讓我恍然間回到了勤華殿。
見著我發愣,一旁的魔帝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我一下子回過神來,冷漠的望著他那殷勤的笑臉,有些不悅的走進了禦魔殿。
我記得當初璃軒身為魔太子時便是在這裏逼著我將心挖給晴嵐,那時他的眼神是我永遠也忘不了的冰冷。我冷哼一聲,突然轉過身冰冷的手徑直抵在魔帝胸口的位置,冷笑不止。
魔帝被我看得有些發毛,他不明白我的意圖,身子也有些微微顫抖,卻還是畢恭畢敬的問道:“不知尊上有何指示?”
“你說,若是吾將你的心挖出來,你可會覺得疼?”我笑望著他,手也開始微微有些用力,似乎真的要將他的心挖出來一般。
“尊上說笑了,魔本來就是無心的,又怎麽可能會疼的?”魔帝終是鬆了一口氣,然後撫在我放在他胸口的手上,輕笑著:“尊上一路勞累,屬下早已準備了食物供您品嚐!”說完,他拍了拍手,頓時一位美女款款而來,手上端著一隻精致的玉碗。
碗裏散發出的味道是我最熟悉的,我立刻忍不住舔了舔舌頭,然後在魔帝的攙扶下快速的走到了一名美女的麵前,果然是鮮血的味道。
我迫不及待的端起碗在鼻間聞了一下,一股清香味兒飄進鼻腔,忍得我一口就將碗裏的東西喝了個幹淨。
“這不是人血?”我滿意的舔了舔嘴角邊殘留的血漬,修長的手指勾起魔帝的下巴,饒有興趣的問道。
“尊上英明!此乃妖界之主雪夭的鮮血!雪夭公然背叛魔界,屬下已經帶人將妖界滅了個幹淨,而她當然是被屬下抓來給尊上品嚐的!”魔帝興奮的說著,暗色的紅眸裏散發出妖豔的光芒,仿佛剛才喝過血的人是他而不是我一般。
“你是說…你把妖界之主雪夭給擄來了?然後又把她的血給吾喝了下去?”我眯起眼睛緩緩湊近他,手指在他的下巴上反複摩挲著,好似在欣賞一件雕琢精美的藝術品一般,愛不釋手。
“是呀~尊上,我可是幫了你一個很大的忙呢~”魔帝以為我對他感興趣,立刻將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後輕輕按揉著。
“看來,你根本就不把吾放在眼裏!”我一個字一個字的緩緩說道,同時手中散出一道紅光,快速的擊向他的身子,他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
“尊上…為什麽?”魔帝匍匐在地上,眼中充滿了不解與恐懼,一時不能明白我這麽做的用意。
“以後沒吾旨意,你不得再入此殿!”我並沒看他,隻是轉身進了內室。
“來人,將雪夭帶到吾麵前!”我躺坐在椅子上,手無意的把玩著從頭上拔下來的那隻一直戴著的玉簪子,漫不經心的說道。
不一會兒,就聽一陣叮當之聲,雪夭已然被兩旁的魔物架著而來,爾後又被重重的扔到了地上。
淩亂的頭發遮掩著她那傾城的麵容,手腕和腳腕上都被釘上了長長的魔釘,兩條鐵鏈將她的琵琶骨牢牢的鎖住,看上去已然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我揮退了所有人,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蹲在她麵前親手將她臉上的發絲撥弄開來,麵無表情地用手指慢慢幫她擦著臉上的血漬。
“殺…殺了..我…”因為剛才魔兵的動作讓雪夭的麵容變得極度扭曲,她蜷縮著身子將臉往旁邊輕輕移開,躲避著我的觸碰。
我知道琵琶骨被穿過的滋味,我也知道魔族的刑法比任何都要殘酷難耐。看著如此痛苦的她,我突然心生憐憫,揮手將她身上所有的束縛全都清除幹淨,然後又將一滴魔血喂入了她的口中,很快,那些原本猙獰的傷口已然開始慢慢愈合。
我不想讓她看到我此時的樣子,在她清醒之前便讓魔兵將她扔出了魔界,爾後又幻化出一隻精靈將她的消息告訴了玉瓊宮,我不想看著她暴屍野外,不想讓她就這樣死去。
看著魔兵將她抬出去的身影,諾大的宮殿中除了我之外便再無他人。寒冷與寂寞瞬間朝我襲來,為了阻止這種感覺更加深刻,我索性將這裏完全幻化成了勤華殿的模樣,然後又將幾個法力較高的魔將變成了玉靈子、清彥、玉曉、阡陌塵以及璃軒的模樣。
看著他們每天都做著與他們幾人相同的事情,我仿佛又覺得自己回到了玉瓊宮,自己又變成了那個單純善良的傾華,而這一切盡管全都是假的。
魔神是不用睡覺的,精力也是用不完的。每天,我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不停的喝酒,然後看著那些變幻出來的人在我麵前嘻笑打鬧著。
其實從小大到,我都極少喝酒,而自從來到魔界之後,我卻愛上了這辛辣香甜的味道。
魔界本就陰冷,因為我的來到而更加陰冷了許多。外麵已經紛紛揚揚飄起了大雪,我知道這是魔力在不斷變強的原因。這種力量讓我既興奮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再保持多久的清醒,隻希望那一刻越晚來越好。
殿外,“玉靈子”與“清彥”正在為小事而爭吵著,我緩緩推開房門,原本正在打鬧的兩人見到我來,立刻噤了聲,十分恭敬的屈膝叫著我:“尊上!”
嗬~玉靈子與清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卑微了?!就算他們再怎麽學也學不像!強大的惱怒又不可控製的湧上心頭,我毫不留情的將手一揮,那些人連掙紮都還沒來得及便已然化為了紅色粉末,消失在那紛繁的桃林間。
踏著潔白的雪花,我獨自站立在桃林之中,伸手摘過一朵桃花放入鼻間,想聞一聞那熟悉的味道,可是卻什麽都沒有。
假的!全都是假的!哈哈哈哈!我突然間對著天空瘋狂的大笑著,魔力也因為被散發的到處都是。
空中的雪花越飄越急、越落越大,呼嘯的寒風使勁的吹過我的臉頰,又將我的衣服吹得呼呼直響,可是此時我什麽都感覺不到,隻有那無限的悲涼充滿心房。
當將這些日子壓抑在體內的力量都散盡時,我才感到有一絲疲憊。閉起眼睛任由著自己的身子倒在潔白的雪地上,一行清淚從眼角流下。
指尖晶瑩的淚珠讓我有了些恍惚,為什麽我還會有淚水,為什麽我還會感到悲傷,可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麽,隻好自嘲的彎了彎嘴角,然後閉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我隻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那是一片漫無邊際的血蓮,火紅的顏色仿佛要把周圍的一切全都吞噬。
血蓮之上,一位身穿紅衣的男子麵帶微笑、手持長嘯,如墨的發絲隨風飄舞著,嘯聲婉轉而悠長。男子的下方坐著一名白衣女子,潔白的長裙將她襯得脫俗不凡,她一臉幸福,白素的手指在五彩琴弦上輕輕撥動著,配合著那男子奏出一曲美妙的樂章。
他們是誰?為何我有一股無法言喻的熟悉感。我忍不住心的中好奇,想要湊近看個明白,可是他們的麵容卻是那樣的模糊,而那婉轉幸福的合奏卻又讓我心生欣慰。
突然,畫麵一轉,我看到天地變成了一片漆黑,我看見那名脫俗的女子被人綁在了誅仙台上。此時的她早已滿身是血,腹部微隆,淩亂的頭發遮住了她大半的麵容,雙眼也隻留下了兩道紅色的淚痕,我看見那名紅衣男子瘋狂的與周圍不斷湧上來的天兵們廝殺在一起,而那女子雖然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可是眉目間依然在為那名廝殺的男子擔心著,被銬牢的雙手也因為緊張與憤怒而顫抖不止。
他們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這樣折磨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心中不斷湧出一股無止阻止的怒意,我的手一抬,幾束紅光便朝著看守那名女子的天兵們飛去,幾聲慘叫,已然倒地。
我將臉用麵紗蒙住,快速的將那女子從誅仙台上放下,然後又準備將她帶離這裏,可是她卻怎麽也不肯走,邊叫著 “雲翳”,身子也用力掙脫了我的懷抱,想要撲向正在廝殺中的男子。
那個叫雲翳的男子此時已經顯得有些無力,他拚盡了全力在與那些天兵們周旋著,可是不難看出他的身上已經傷痕累累,而那些傷看樣子似乎並不是天兵們所傷。
“走!”我知道如果不救出那男子,她是不會走的,我不忍看著她如此的傷心難過,便將她先放在一旁安頓好,然後飛身前去解救那名男子。
雲翳的身上已經被插進了四、五把長劍,黑色的血液已然將他的衣袍染得更紅了些,他見那女子已然被我救了去,原本緊張的神情也漸漸放下,身子已然不穩,眼看著就要倒在那些天兵的劍下。
我立刻飛身上前一把托住那雲翳的後背,然後又使出全身的魔力將圍攻我們的那些人全都一一打成粉末,這才帶著兩人一同離開此處。
一路向西,終於找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山洞時,我才有些放心的將兩人放下,然後又為他們簡單醫治了一下身上的傷口。
我發現那女子雖然被剜去了雙眼,可是身上除了些皮肉傷外,並無大礙。倒是雲翳,琵琶骨已然被穿透,身子也經受過重創,此時他的眼神已然渙散,額間的魔印記也淡去了很多,我知道這是快魂飛魄散的表現,隻得將自己體內的混沌之力一點點的輸給他。
“你是.……”雲翳突然睜大了紅眸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我,爾後又低低地歎息了一聲:“沒想到,本座竟然能在魂飛魄散之前見到你……咳咳……”他的話還未說完,幾滴黑色的魔血已然從他口中溢出。
我緊張的看著他,心中湧出一股自己都不明了的悲哀,眼眶也不自覺的有些濕潤,連忙幫著他按著胸口,又給他緩緩的輸入了一些混沌之力。
“沒用的……被盤古斧傷的身子,下場隻有一個!”雲翳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又滿臉不舍的望著對麵已然昏迷著的女子,突然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說道:“本座要你好好保護.……保護……”他的話還未說完,身子突然一僵,覆在我手上的力道也已經完全消失。
我看見雲翳的身體在空氣中逐漸變淡,爾後又化為淡紅色的粉末消失不見,就連體內飛出的元神也變成了無數顆晶瑩的亮點,圍繞在那女子的身側,慢慢升到了空中。
那白衣女子仿佛察覺到了什麽,手指微微動了動,兩道血淚從眼角中落下。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撲到那女子身上緊緊的抱住她,隻是希望她不要再這樣傷心下去,至少,她還有我在她身邊。
我們在這洞中不知度過了多少時光,神界的天兵還在不斷的搜尋著我們,為了防止被他們抓到,我索性帶著那女子一路往北,穿過重重高山和海洋之後,終於在一處極寒之地停留下來。
由於我已經變成天生魔體,所以並不懼怕這寒冷,可是那女子顯然受不了這寒氣的侵蝕,已然被凍得瑟瑟發抖,原本亳無血色的臉頰又白上了幾分,看得我心中一陣生疼。
為了能讓那女子好受一些,我用魔神的力量將周圍的冰雪全都融化了幹淨,然後又在四周播種上了一些香氣逼人的花草,蓋上了兩間草屋,盡量能讓她過得舒服一些。
那女子自從醒來後一句話都沒說過,臉上的表情淡漠而又冰冷,她自然也沒有問過我是誰,隻是任憑我為她安排好一切。
這天,我又看見她獨自一人站在那五彩的花海中。如浪的花海將她那身白衫下的身影襯托的有些不真實,墨色的長發隨風飄起,衣袂紛飛,好似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我默默的走到了她的身邊,想要開口與她說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如今她的腹部已經比之前隆得更加高了些,雖然已經被剜去了雙眼,可是我依然能感覺到她心中的那股漠然與悲涼。
“雲翳…走之前,沒有說過什麽嗎?”這是她這麽多天來,第一次與我說過的話,那聲音竟然與我有幾分相似,空靈而又清脆。
“他…要我好好照顧你…你不要想太多,他隻是去養傷了,等他傷好了,一定會回來找你的…”我極盡全力的安慰著她,想讓她安心養胎。
“回來找我嗎?嗬嗬…”她突然笑了,笑聲是那樣的悲涼,那樣的無力,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控製不住的流下來。
“你放心,這是我與他的骨肉,我定會好好將他生下!”她轉身對我勾了勾嘴角,然後又握住了我的手,繼續道:“謝謝你這麽多天的陪伴,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真的謝謝你。”那手冰涼的讓我心猛得震了一下,我連忙也握住了她的手,又用神力去試探了下她的身體狀況,不禁深深皺起了眉頭。
當初我將她救起的時候,她的身子並不像現在這麽糟糕,最多也隻是皮肉之傷,如今她身子上的皮肉之傷雖然已好,可是體內卻多出了一股力量,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股力量會將她身體裏的所有真氣消耗殆盡,到時候就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可是這股力量究竟是什麽呢?
“怎麽了?”那女子見我遲遲沒有說話,用那冰冷的手指拍了拍我的手拍,我頓時清醒過來,隻是勾唇對她笑了笑,又想起她已經看不見了,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