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在桃林間站了許久，久到自己的身子已經麻木，這才緩緩抬腳走回了房間。我看到桌子上早已擺放了我最愛的百花蜜。
璃軒曾經說過，他以後每天都會親自采蜜給我吃，想來這也是他做的吧，可是如今的我卻再也承受不起這樣的恩典，隻是輕輕揮了揮手，那碗東西已然消失不見。
我坐在銅鏡前，臉上早已布滿了還未幹涸的淚痕，這是什麽時候流下的，自己怎麽不知道？我自嘲的對著鏡中的自己笑了笑，又覺得十分難看，隻好頹敗的扯了扯嘴角。
胸口處一陣翻湧，我以為是因為心中對剛才那件事的影響，所以並未在意。可是漸漸的我卻發現了不對勁，我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又開始變得灼熱起來，心中的那股翻湧不僅沒有減退，而且越來越有膨脹之勢。
我看見鏡中自己原本漆黑的眸子隱約泛著紅色的光芒，以為是自己最近火氣太重，立刻盤腿閉起眼睛靜心的念起了淨心咒。
念了幾句之後，胸口處的難受才漸漸好了一些。睜開眼睛看到鏡中的自己眼眸已恢複了常色，這才安下心來。
怎麽會這樣？我皺起了眉頭，突然又想到了當初在救晴嵐時，從她身體裏飛出了一個紅色的東西，難道是因為那個東西才會導致我變成現在這樣的嗎？看來明天得去煉藥爐裏麵拿些清熱去火的藥丸來吃吃，說不定會有效果。
我對自己點了點頭，生怕剛才的情況會再次發生，便繼續盤腿打坐念了一夜的淨心咒，直到天明，看到鏡中自己再無異常，我才把那顆懸起來的心放下。
雖然吃了很多去火的藥物，可是一連數天，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好轉，而且愈演愈烈。每到夜晚，不僅眼眸都會變成紅色，就連頭發也開始變了顏色，這種熟悉的感覺讓我開始產生了恐慌。
不會這麽巧吧~我明白自己已經開始有魔化的跡象，可是神智卻還是那樣的清醒，又讓我產生了一絲疑惑。
幸好這種狀態隻是在晚上才會出現，白天我依然能保持著正常的樣子，所以並未有人發現我的異常。
璃軒與晴嵐自從那次後，便再也沒有在勤華殿出現過，這也免去了我們三人見麵的尷尬。而天宮那裏也沒有再傳出璃軒要娶我的消息，這讓玉瓊宮很多人都以為璃軒是不是又移情到了晴嵐的身上，那些原本羨慕我的弟子，此時看著我的眼神都變成了惋惜與憐憫。
“師姐，天帝他怎麽能這樣！這明顯就是有了新歡忘記舊愛了嘛~不對，你和晴嵐好像都是舊愛~”玉靈子口無遮攔的在我麵前嚎著，惹得一旁的清彥與玉曉硬是顫抖著身子，努力憋住了笑意。
“皮又癢癢了是吧！”我猛的在他頭上敲了一記，然後又看著他們三人繼續道：“玉靈子你身為玉瓊宮第二大弟子，不好好去練功，整天往我這裏跑，他們都是被你帶壞了！”
“嗚~師姐你不是也沒去練功嘛~”玉靈子捂著被敲疼的地方，一臉委屈道。
“嗬~若是你的功力能與我相比，你也大可不必去練功啊！”我向他揚了揚下巴，不屑的望著他，然後又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繼續道：“時候不早了，你們都該撤了！”
看著天色已經接近了墨色，胸口處的翻湧已經再次襲來，我知道身子的異變又要開始，連忙將他們推到了門外。
“哎呦，疼死我了~師父，您下次能不能輕一些呀？”在我關門的那一刹那，清彥放在門上的小手還未來得及撤回，便已經被門大力的夾住，門上的一些小木刺深深插進了他的手指裏
“不好意思哈~”我忙把門打開，然後仔細的檢查了他手上的傷口。
我仔細的將他手上的小木刺挑了出來，那些小木刺帶出了一連串的小血珠，淡淡的血腥味兒在空中飄浮著，讓我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幹涸的嘴唇。
“師父~師父~？”清彥發現我的神色有些不對勁，連忙換著我，又用力的搖了我兩下，我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為他塗上了藥膏，然後又包紮完畢後，這才又重新把他趕出了屋子。
我剛才這是怎麽了？看著清彥手上那不斷滴下的血珠，我竟然有一種想要親口嚐嚐那鮮血滋味的衝動。
屋子裏淡淡的血腥味兒還沒有完全散去，胸口處的那抹翻湧也越來越明顯。我知道不好，立刻逼著自己盤腿坐下，開始念起了淨心咒。
可是這次淨心咒並沒能讓我的心平靜下來，腦中不斷閃現著剛才那鮮血的顏色及氣味，感覺身子裏有什麽東西已經呼之欲出，當我再想阻止時已然來不及。
我緩緩站起身來，漆黑的眸子開始泛著紅光，手上的指甲也不覺得的變得有些細長，腥紅的舌頭舔了舔開始發黑的嘴唇，嗓間發出了“咕嘰咕嘰”的聲音。
我無意識的勾了勾嘴角，然後打開房間腳步虛浮的向前走著。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隻是覺得身體裏一波又一波的翻湧在催促著我什麽。此時玉瓊宮已經寂靜一片，除了偶爾有蟬鳴之外，什麽聲音都沒有。
我穿過一間間漆黑的宮殿，走過一條條無人的石板路，終於在一個僻靜的地方發現了一名正蹲在地上的小弟子。
我快速的繞到了他的身後，將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弟子一臉驚慌的回頭望著我，手中還拿著沒有燒完的黃紙。
“師…師伯…我…今天是父母的忌日…所以…我…”那弟子一見是我，立刻驚慌的扔了手中的黃紙，連連向我磕頭認罪。
玉瓊宮眾多的宮規裏便是不能隨地丟棄垃圾，更不得在草叢或者樹林裏燒紙。當初我知道這個規定時，曾好奇的問過阡陌塵這是為什麽，可是他隻是淡淡的回了一句：“為了玉瓊宮的環境與空氣質量”後便不再願意多說一句。
我看著那名驚恐的弟子感覺有些煩躁，自己又不會吃了他更不會告訴阡陌塵，可是他卻如此的怕我，惹得我心裏又湧出一陣不痛快。
那弟子見我不答話，以為我在生氣，連忙又是連連磕頭：“求師伯開恩，求師伯開恩，弟子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看著他如此可憐的模樣，我沒理他剛想轉身就走，可是由於他的用力，此時額頭上已經有了些被地麵擦破的痕跡，淡淡的血腥味兒滑過我的鼻間再次勾起了身體裏的那抹悸動。
“你…叫什麽名字？”我啞著嗓子問著他，手也已經慢慢抬起，指尖在他的頸脖處慢慢摩挲著，舌頭也無意識的輕輕舔了舔嘴唇。
那弟子看著我對他如此“感興趣”，嚇得更是一句話都不敢說，隻是低著頭顫抖著身子任我“調戲”。
“你…起來！”我命令著他，然後又迫不及待的將他一把拉起，扶著他的肩膀頭傾到他的側頸的動脈之處，伸出舌頭輕輕的舔起來。
“師…伯…你…”他顫抖著聲音低低的叫著，可是猛然間他的身形又僵硬住了，然後便是極度扭曲的掙紮著，可是卻絲毫沒有掙脫開我的鉗製。
“咕嚕咕嚕咕嚕…”幾分鍾之後，當那副沒有任何氣息的身子軟軟的倒在地上之後，我這才用衣袖輕輕的擦了擦嘴邊殘留的痕跡，然後滿足的抬頭看著天上清冷的月亮彎了彎嘴角。
我不知道此時自己的眼睛已經紅得發亮，頭發也因為有了鮮血的滋潤而越發的紅起來。臉上也開始長出了極淡的暗紋，指甲也變成了黑色，那樣子與魔帝竟無半點差別。
第二日當我從床上醒來時，隻感覺到自己的嘴巴裏有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聞得我自己連連作嘔。
我趕忙下床拿起清水漱了漱嘴，吐出來的清水都帶著紅色，樣子像極了鮮血。
我又看見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時沾上了大片的血漬，那些血漬早已經幹涸，有的地方甚至結成了硬塊，輕輕一碰便有深紅的粉末直往下掉。
“奇怪…這些都是怎麽來的？”我自言自語了一番，又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卻發現腦子裏一片空白，怎麽也想不起來，隻好作罷。
梳洗過後，我依然坐在屋子裏哪裏都不想去。這幾日的煩悶之時已經越來越多，看見什麽都沒有絲毫的興趣，隻好坐在書桌前托頭腦袋對著窗外的桃林發著呆。
玉靈子帶著清彥與玉曉又準時過來報道，看著他們整日在我這裏騙吃騙喝，心中更是煩燥不止，很想把他們全都撕碎！
一連幾天，每天早晨醒來時，我都能感覺到自己口腔中的異味兒，而且竟然對昨晚的記憶一絲印象都沒有，看著衣服上那大片的血漬，我還是想不出來這些血漬的來曆。
而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讓我徹底明白了發生在我身上的詭異之事。
這天，我又坐在屋子裏回想著昨晚發生的事情，清彥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臉色煞白的闖進了我的房間，嘴唇哆嗦著斷斷續續的說道：“師…師父不好了…玉瓊宮裏出現怪物了！”
他的話讓我覺得好笑，若是這玉瓊宮中出現了怪物，阡陌塵會不知道嗎？於是對他搖了搖頭，然後又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笑著問道：“約莫是發燒了吧，否則怎麽竟說糊話呢？”
“不是的，師父，這是真的！”清彥連連搖頭，繼續說道：“今早有弟子在北麵的林子裏發現了幾具幹屍，那些幹屍的死狀極為恐怖，都是被人吸幹了全身精血所致！”清彥邊說邊害怕的顫抖著身子，仿佛被吸幹精血的那人是他一般。
“吸幹精血？”我重複著他的話，總覺得有些奇怪，可是又找不出怪異的原因，隻好讓他帶我一同去現場看看。
經過一番折騰，當我們終於到達現場後，阡陌塵早已蹲在地上驗屍。他表情淡定的用手指撥弄著那些死屍，然後又一一查看了每具屍體上傷口的位置，悠悠說道：“這些人都是被吸幹精血而導致的死亡。”話音剛落，眾人皆倒，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們的死因，可是他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在場的每一個都愣住了。
“傾華，你也過來看看吧”阡陌塵查看完那些屍體後，站起身來眼睛直接盯住我。
我雖然膽子一向比較大，可是麵對死狀如此慘的屍體還是頭一次，心中還是湧出了一絲恐懼。
我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的靠近屍體，每具屍體臉上的表情都是瞪大了雙眼，仿佛遇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事情一般。
而他們頸脖處的傷口也都完全一模一樣，不難看出應該是同一個東西所為，可是究竟又是誰能夠在玉瓊宮內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人呢？我還是想不明白。
“你可看出什麽沒有？”阡陌塵在一旁注意著我此時的每一個表情及動作，眉頭也緊緊的深鎖著。
我搖了搖頭，然後又轉頭看了那些屍體一眼，突然有一絲畫麵在我腦海中閃過，快的讓我抓不住。
“沒用的東西！”他見我如此無能，當著眾人的麵訓斥著我，便不再理我，吩咐其他弟子將這些弟子好好安葬，便率領著眾人離開了現場。
我被他罵得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著這難道不正常嗎？胸口處又湧出一股怒意，心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在指使著我將阡陌塵撕碎，可是我還是硬生生的克製了這個想法。
清彥見我神色不對，也不敢再多說什麽，老實的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直到我發了命令讓他回去後，他才像脫韁的野馬快速的跑開了。
那幾具屍體的樣子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回到勤華殿之，我的腦中還是想著剛才這件極其詭異的事情，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眼睛不經意間瞥到了鏡子，我看見鏡中的自己雖然一切正常，不過嘴邊擒著那抹笑意實在是太詭異了。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發現自己並沒有在笑，可是鏡中的那人卻一直在詭笑著，我的心陡然的快速跳了起來。
我看見鏡中的影像已經不再是我自己，而是變成了黑夜。我看見一個與我穿著一模一樣的女子神情恍惚的推開了房門，腳步虛浮的飄了出去。
她來到了一片樹林中，對著那裏正在燒紙的弟子緩緩一笑，便將牙齒緊緊的咬在了他的頸脖之處，血脈中噴湧出來的鮮血不僅染紅了她的嘴角，也染紅了她身上的衣服。
那女子吸完鮮血之後，頭發快速變成了紅色，臉上也不再是光潔如玉，而是布滿了暗色的紋路。
我還看見那女子輕輕的回過頭，血紅的眸子直直的盯著我，衝著我勾了勾那還不斷滴著溫熱鮮血的嘴角。
“啊~”一聲慘叫從我口中溢出，我不敢相信的看著那麵鏡子，我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竟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我邊搖著頭邊不斷的往後退著，房裏的東西已經因為我的瘋狂而被我弄得亂七八糟。嘭的一聲我跌坐在地上，看著自己掌心被蹭破的地方，那些一直被我遺忘的畫麵終於在我的腦海中漸漸清晰。
我看到自己正如鏡中那樣咬破了那些人頸脖處的肌膚，我能清楚的聽見血液從血脈中緩緩流進我嘴裏的聲音，那感覺竟然讓我產生了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