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肋骨

  沒有什麼喜歡從一開始就是刻骨銘心的,愛有時候跟時間成正比。


  一點一點的加深,直到難以自拔。


  蕭清墨對蘇軟的愛,也是這樣。


  愛意萌動的時候,他按捺不動。直到那個夏天,蕭清墨想,前二十多年過得足夠清苦寂寞了,剩下的六十年,謝謝上天讓他遇上蘇軟。


  他的身世講出來不太好聽,周羽利用見不得光的手段懷上了蕭老先生的孩子。


  這一段差點害的蕭老先生跟容雲舒離婚,那個時候他們已經有了兩個兒子。


  他五歲的時候,周羽帶他回蕭宅認父。


  蕭清墨永遠也忘不了對方看他的眼神,無比的厭惡,千萬的憎恨。


  他想,他是一滴墨,真成了對方人生中的污點。


  「蕭雋,你可以不愛我,也可以恨我,但是孩子是你的。」周羽揚著下巴,通身驕傲,「我就是要你這輩子將我恨之入骨,死也煩我。」


  從前蕭清墨在海城的時候,外公跟他講過一些關於父親的話題。那個時候他只有五歲,但是早慧,能聽懂許多事情。


  外公說,「你父親那個男人,三言兩語難以描述。往後你見了就知道,不然你母親能這樣為他瘋狂。」


  外公縱橫半生,聲名在外,只得了周羽這一個女兒,放在掌心疼寵。只要她順心,把天捅個窟窿都可以。別說這種睡了別人丈夫,還懷了個孩子回來。這種事情,外公雖然心疼,但也沒有苛責。


  五歲那年,蕭清墨的確見到了自己的父親。


  冬天很冷,他遠遠的站在雪裡。面容清冷,通身氣度非凡。當真如同父親形容的那樣,三言兩句難以描述。


  那會兒他很緊張,又聽到父親並不認他。


  後來宅子里走出另一個女人,披著白色的大鰲,帶著一身書卷氣,是容雲舒。


  「雲舒。」蕭雋的神情立刻緊張起來,「這麼冷的天你出來做什麼?」


  容雲舒輕拍了一下丈夫的手,慢慢地走過來拉住蕭清墨的手,低頭問他,「叫什麼名字?」


  「清墨。」


  「往後跟我生活,得改口叫我母親,害怕嗎?」


  蕭清墨知道自己不害怕,但是沒說話。


  而後容雲舒嘆了口氣,一字一句的說道:「周羽,你著實不配做個母親。」


  周羽冷笑一聲,轉身離開,留蕭清墨一個人在蕭家。


  從今往後,蕭清墨就留在了蕭家。


  但是他身份多尷尬,縱然有容雲舒維護。可是蕭雋跟容雲舒無比恩愛,上頭還有兩個哥哥,他是這個家多出來的人。


  年幼時,蕭清墨無比渴望要唯一的、全心全意的愛。十歲之後,去英國讀書,就再也沒有如此想過,只把這個秘密藏在了心裡。


  直到那年夏天,帶著滿心疲憊從海城歸來。


  「我要你參政,你偏偏去學個建築學!」周羽勃然大怒,「她容雲舒的兩個兒子,個個身居要位,怎麼到了你這裡,變得這麼沒出息。」


  蕭清墨一直讀的建築,還有別的投資。自己的路,早已規劃好。他推拒了周羽為他安排的道路,惹來了一陣責罵。


  「我從前的人生您沒有參與,往後的人生也不勞煩您指手畫腳。」蕭清墨剛從美國飛回來,舟車勞頓,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停留。


  周羽怒道,「你想去哪兒?回北城?蕭斂之,你是我生的,不是她容雲舒生的!」


  蕭清墨不再言語,也許周羽忘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不想留在海城,同樣不想會北城。想到了榕城的小姑娘,心底柔軟了一些,讓梁飛給他訂了機票,連夜回去了。


  回去之後是凌晨一點了,他躺在床上,有點想念小姑娘。


  在美國開會作報告,根本沒有休息好,鐵打的人連軸轉也受不住。


  他有些頭疼,疲倦的厲害,卻睡不著覺。


  聽到窗邊有點動靜,瞧見小姑娘翻身進來,手裡還提著個什麼東西。


  蕭清墨有些詫異,這都幾點了還沒睡。


  小姑娘瞧著還很精神,走過來歡歡喜喜的說道:「還好我忍著沒睡!」


  蘇軟走過來,把盒子打開。一個小小的蛋糕露出來,她從兜里拿出蠟燭跟打火機,點了蠟燭,「雖然過了十二點了,但是還是許個願。」


  蕭清墨分辨不出那一刻自己內心到底湧出了什麼樣的感情,他凝視著蘇軟嬌嫩的面容,她的眼神那麼亮,看著他的神情那麼專註。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回來,到底等了多久呢?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就這樣傻乎乎的抱著個蛋糕坐在花園裡,看到燈亮了,立刻上來的嗎?

  「不是這個時候的生日嗎?」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看著他,「難道我記錯了?」


  蕭清墨伸手把人抱在懷裡,輕聲說道:「不,你沒記錯。」


  五歲的時候許下的願望,二十三歲的時候成真,還不算晚。


  也許是困的厲害,小姑娘沒多久就睡在了他的身邊。


  蕭清墨看著她光裸的腿上好多蚊子咬的包,找來藥膏給她塗上。


  蘇軟睡了一會兒,冷不丁的從睡夢中驚醒,一副呆傻的模樣,「不行,不能睡,還得給三哥過生日。」


  蕭清墨的心碰的一下就炸開了,他親了親小姑娘的發頂,輕拍著她的背,「睡吧睡吧,已經過完了。」


  小姑娘這才徹底睡得安穩,蕭清墨摸了摸自己肋骨的地方,想,他往後的人生終於不再有缺憾。


  ……


  下午我醒過來的時候,蕭清墨已經不在了。


  他還病著,竟然就這麼出門去了。


  張媽在廚房烤餅乾,見我下樓來了,連忙說道:「小姐,先生出去工作了,我今天在家裡陪著你。」


  「我出去看看景色。」我捏了一塊曲奇,「您幫我裝一些餅乾,我帶給她一些。」


  我要向景色打聽一些八卦,她肯定從褚承潛哪裡知道不少關於蕭清墨的事情。


  蕭清墨吃過葯睡了沒多久,就去了公司。


  anne站在辦公室里,臉色有些凝重,「整整一面牆體坍塌,工人一死兩傷,公關部的人已經前往漳州。地產公司那邊咬著不放,我們正在商討。」


  蕭清墨將圖紙跟材料仔細看了一遍,「把王朗叫來。」


  王朗內心忐忑不已,走進了辦公室,「蕭工,您叫我。」


  蕭清墨問他,「你覺得這次的設計有問題嗎?」


  王朗想說沒有,半天又白著臉說,「有一些。」


  蕭清墨冷笑,「很好,你知不知道漳州常年多雨潮濕。」


  王朗下意識的捏緊了拳頭,「知道。」


  蕭清墨將圖紙砸到他身上,「那你在做設計的時候考慮到了沒有?」


  王朗不想讓蕭清墨失望,白著臉說道:「出圖的時候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外出考察的同事說,並不影響。」


  「這個是理由嗎?」


  「蕭公,我讓您失望了。」


  蕭清墨太陽穴脹痛,喊來anne,「我去趟漳州,王朗隨行。」


  公司承保了漳州一所高檔小區的建築設計工作,從住宅建造,到觀景設計方方面面都需要考慮周全。


  出了圖之後,接下來的問題就交給工程隊了。工程隊是房地產公司自己找的團隊,但是公司這邊也會派出幾名建築師跟隊,隨時調整計劃。


  出了這麼大的疏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出圖的時候沒有考慮到當地環境問題。


  但是誰都沒想到,短短半天的時間,一出工程事故就演變成了一樁大案。


  警方的介入,讓事情變得更加難辦。


  蕭清墨作為法人,有義不容辭的責任。


  ……


  我跟景色坐在客廳啃餅乾,習慣性的刷微博,看到漳州一在建小區牆體坍塌造成人員傷亡的時候,微微一愣。


  因為我看到了雙城建築公司的名字,這是蕭清墨的公司。


  「問你話呢,怎麼不吭氣了。」景色捏著餅乾,一邊吃一邊問我,「周女士還說什麼了?」


  我皺著眉一直往下刷,網友們罵的很難聽,說什麼中飽私囊,拿錢不辦事的。


  「出了點事情。」我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三哥公司承辦的一樁項目出了問題。」


  景色連忙問道,「嚴重嗎?」


  我看到熱門的爆料,居然還牽扯到了招標過程中貪污受賄的事情,這難道跟蕭清墨也能扯上關係?

  但凡涉及到弱勢群體的死傷問題,事情只會演變的更加劇烈。


  我原以為工程出問題是工程隊的過失,沒想到打電話給anne簡單的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公司也被牽扯進去了。


  「周女士沒說什麼,她直接做了。」我嘆了口氣,這個女士做事情真是雷厲風行。


  上午才警告過我們,下午就直接插手了這次事故。也是運氣不好,讓她抓住了把柄。


  景色擔憂的問我,我給她講了一遍,「我也不太清楚這其中的糾紛,但是anne說牽扯到貪污受賄問題,會牽連到三哥的名譽。你也知道他入選普獎,結果還沒出來,恐怕要跟大獎失之交臂了。」


  「跟周女士有關?」景色有些詫異。


  我憂心忡忡的說道:「anne跟我說,公司內部有周女士安插的人。」


  我正想著該怎麼辦呢,周女士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斂之的事業,名聲都是他自己賺來的。但是今天這件事就是要告訴你,告訴他。他花這麼多年賺來的,我輕而易舉就能奪走。別以為翅膀硬了,就能隨便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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