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拋秧惹官司
李秋玉一回到身邊,郁鋒濤又恢復了活力,這才想起村裡其他人都下完谷種了,吉景生也催了他幾回。
說起春耕,鬧荒今年的春耕出了大問題,村裡一片靜悄悄,家家戶戶悠閑的很,根本不像是春耕正忙季節,叫人適應不了,難道是村民中邪了,還是哪根神經出了問題?
——往年春耕時節,村裡熱鬧的如若一鍋正燒開的水突然揭開了蓋,家家戶戶你來我往忙得不可開交。
其實,凡是有見地的明眼人只要想一想去年春耕所發生的怪事,自然而然不會感覺奇怪。因為今年鬧荒人變聰明啦,家家戶戶要學郁鋒濤——拋秧,穀子長得好不說,畝產量還翻倍,所以沒有哪家人再願意費力費時累死累活一株一株去插。
當然,鬧荒人說起來還是蠻狡猾,大家在靜靜觀望郁鋒濤今年還是不是拋秧。這個頭腦叛逆的傢伙,花樣層出不窮,萬一他今年不再採用拋秧,豈不是要遭殃。
好在郁鋒濤今年依然是小孫女穿奶奶的繡花鞋——老樣子,跟去年一樣還是拋秧,而且特難得的是,李偉大、吉大慶、龔幫裕這三個老頭在同一天率領他們兒子們到田裡拋秧,那陣勢像是進行一場拋秧比賽,惹得全村人眼紅欲哭,氣憤不過,咒罵不休:「狗娘養的東西,不就是抱鋒濤那個婊崽的大腿,學拋秧嗎?那誰不會啊,瞧睢你們一副大狗不吃屎勢頭……」於是,全村人隨尾行動。
殊不知,一場人為災難正悄悄降臨到這些愚昧無知,又自作聰明的鬧荒人頭上。
拋秧完,回家路上,那些人樂得優哉游哉,好像拋秧技術是他們發明,心頭得意洋洋咒罵:「鋒濤,你這個婊崽,別以為全村僅你一個人會拋秧,別人不會啊——」「秋收時看到我的稻穀長得跟你的一樣,哈哈哈,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瞧你能怎麼樣——」晚上高枕無憂躺在床上,做著他們那個從未做過的黃粱美夢,有人甚至禁不住得意,在夢中哈哈哈放聲大笑。
——極樂生悲。
一連三、四天,除郁鋒濤的幾個死黨外,拋秧的其他人第二天一大早跑到自家田裡一瞅,一個個叫苦不迭:秧苗一株一株全漂浮在水面上。這是丟人的事,又不能對別人說,咳,慘呀。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理。
叫大家不明白,困惑的是,同樣是拋秧,為什麼郁鋒濤的秧苗一落田裡,如同是馬上生根,一株一株挺拔而立?這事,奇怪到頭啦。難道真是太白金星暗中助郁鋒濤?要是真這樣,只有認命了。
……再跑到郁鋒濤那幾家死黨田裡去看看,奇怪的是,他們田裡的秧苗跟郁鋒濤的一樣——有模有樣直挺挺立在田裡。這一看,這些人總算明白這裡邊必有邪門,跑去問他們,可人家緘口不說,甚至是一臉嘲笑,傲慢的用一種鄙視目光盯著你看,盯著人怒火心燒,恨得咬牙切齒。
俗話說,眾怒難犯。
這下子,郁鋒濤捅了馬蜂窩——犯了眾怒。
全村人拋秧,唯獨他郁鋒濤和幾家死黨的秧苗猶如是木樁插進田裡,別人的秧苗一株不剩,第二天全漂浮在水面上。不問青紅皂白,那些人死死認定是郁鋒濤背後施巫術,存心要害大家。
但是又懾於郁鋒濤的厲害,懾於郁鋒濤現在勢力是越來越大,家庭開始富裕有錢,所以沒人敢上門問罪,找茬。
有人甚至想偷偷跑到田裡,把郁鋒濤的秧苗全撥掉,一想到徐水龍下場,嚇得毛骨悚然,哪敢下手。然而讓郁鋒濤如此悠閑的坐在家裡幸災樂禍,沒有一個人能壓住心頭仇恨和憤怒,尤其一夥村幹部。
不敢找郁鋒濤,又壓不住心頭仇恨和憤怒,膽子大的村民鬧上村委會,揚言要是村幹部不處分郁鋒濤,不懲罰郁鋒濤,那今後呀,他們只管把村幹部說的話當作放臭屁一樣,絕對不會去聽。
村幹部又氣又恨的是,發生了那麼多事,說什麼都無法挑拔起村民對郁鋒濤的仇恨、憤怒。
——人生如戲呀。
不曾想到,郁鋒濤自己惹火燒身了。
趁著公憤正鬧著厲害之際,村幹部馬上行動,寫好狀紙,上門叫村民們在狀紙上簽字。這一回,他們不是要把郁鋒濤告到鄉里,是要把郁鋒濤告到縣。田虎挨了他郁鋒濤的巴掌,有把柄在他手上,奈何不了他,難道會連縣委書記、縣長同樣奈何不了他嗎?
——瞎貓碰上死老鼠。
結果七成村民在狀紙上簽字。
一夥村幹部賊喜賊喜,連走路手舞足蹈、屁顛屁顛的,跟戲台的小丑一般。尤其是高森林,瞧他小人得志的小樣,絕對是比他第一次糟蹋人家寡婦得手時要興奮幾百倍。
雖然是這樣,但是高森林心頭還是七分顧忌,三分不踏實,郁鋒濤的厲害,他不是沒領教過。
在高森林內心裡頭,郁鋒濤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無賴,奸詐之徒,憑著在縣城讀了幾年書,跑了趟省城,詭計多端,野心勃勃,跟他搞對抗,欲想謀奪他的位置。
要是這次在縣裡頭頭面前,弄巧成拙,那他高森林可輸光了,輸光光的連短褲都不會剩下。所以,高森林決定這次叫上村裡幾個有地位的老頭子跟他一塊上縣裡。
絞盡腦汁,想了一個晚上不曾合眼,高森林覺得和事佬最合適,和事佬不但是村裡威信最高的人,而且他有幾個親戚在縣裡當官。
然而,和事佬不是二百五。
高森林第二天去找和事佬時,一口被他拒絕。
一聽之下,高森林火冒三丈,現在連和事佬這樣的人都敢不聽他高森林的話了,還不是郁鋒濤這個兔崽子帶的頭嗎?
惱火,氣憤之下,高森林去找了活莊稼,紅眼睛,管事佬。——這三個足不出戶的老頭,一聽說有這樣的好事,早興奮的把剩下的幾顆門牙笑掉了。
事情並不與一夥村幹部想的如此美好。
縣裡頭頭們不是田虎,哪有那麼好哄。哪怕高森林和三個老頭從郁鋒濤挖田說到拋秧,從破壞村規民約說到抗繳稅費,說的唾沫四飛,照樣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甚至聽到後來,連梁民科這個脾氣最好的副縣長同樣是聽的惱火起來,一股莫名其妙憤怒襲上心頭。村民愚昧無知,村幹部跟著愚昧無知。用巫術害全村人這樣荒唐的事都說的出,可見鬧荒愚昧無知到了何等地步!難道一個跟隨在教授身旁學藝術的青年,真的會惡毒到用巫術害全村人?漫山遍野的芒花,放在山上爛著,卻不允許村民割回家加工掃帚賣點錢過日子,這算哪號村規民約?
梁民科覺得有必要上一趟鬧荒,把事情真相搞清楚,狠狠教育一頓村幹部和村裡的老頭。
所以,高森林和三個老頭回鬧荒的第三天,梁民科帶著秘書,縣政府辦公室主任,縣農業局的幹部,一行七、八個人前往鬧荒。
當然,到了鄔台後,田虎固然是喜滋滋的跟在他們屁股後頭,認定郁鋒濤這一回死定了,卻不知道自己死到臨頭,因為他在狀紙上不但簽字,還蓋上了鄉政府大章,縣裡頭頭們大為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