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流血的心向天哭泣
度日如年日子裡,憤怒、仇恨、鬱悶、糾結、無助、錐心、盼望、火燎、焦慮窒息著李秋玉,李秋玉一天一天的消瘦、憔悴下去,一對原本秋水般清澈明亮皓眸,變得似一湖渾濁湖水。
三個月後。
在一個夜幕降臨時分,郁鋒濤回到了鬧荒。
當郁鋒濤一見到李秋玉那模樣,嚇壞了,他誤以為李秋玉大病了一場,心疼、難過的淚水在眼眶裡躍動,可他哪裡會想到,在他走後不久,在她身上所發生的災難。
不管怎麼說,總算是見到了自己日日夜夜所思念的心上人,李秋玉一時把內心一切陰影拋在腦後十萬八千里。
一陣山洪決堤、騰雲駕霧、烏山雲雨的親熱后,躺在郁鋒濤溫暖、寬闊的胸懷裡,李秋玉淌著含著血絲辛酸淚水,把所遭到的災難對郁鋒濤一一道出。
「什麼,秋玉,你說什麼?」郁鋒濤傻了眼,慌得差些滾下床,難道他和高玉嬌的悲劇,又要在他和李秋玉身上重演?天吶,我前世到底做了什麼孽,老天爺這樣虐待我!心頭一聲吶喊,郁鋒濤把李秋玉牢牢的緊緊摟在懷裡,許久許久不說話。
李秋玉聽到了他那顆劇烈跳動的心——鏘鳴金石的聲音。他愈是這樣,李秋玉愈是痛不欲生,芳心如同是被人用針一針一針戳著,用辣椒鹽水抹過。
即使是美麗愛情,照樣要被貧窮落後窮山溝活生生扼殺。
又一次的殘酷現實,把郁鋒濤完全震醒了。他很明白,在這樣閉塞、封建、貧窮、落後、愚昧的山溝溝里,他沒有真正富裕,哪怕已經開始踏在了擺脫貧困的金光大道上,同樣被人踩在腳底下,人們根本不把他當作一股崛起的新生力量看待。
一萬塊錢,除非去搶銀行,否則,他郁鋒濤眼下去借都借不到。
看到郁鋒濤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那無奈又無助目光,李秋玉陣陣揪心,後悔自己真不該把事情對他說了。
「鋒濤,你放心,我這輩子做牛做馬,永世不離開你!死了,也是你的人!」
「秋玉,都是我太無能,害苦了你!」
機械地再次摟緊李秋玉,只有用自己的體溫去安慰她受傷的心,郁鋒濤心裡翻雲覆雨,想到自己窮光棍一個,李秋玉這個全村最美最清純一個女孩,不但不瞧不起他,而且在他最孤苦,遭到村裡人看不起時候愛他。想到這一切,郁鋒濤更內疚,更慚愧,更自責。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一個,卻無能把懷裡這個愛他又獻身他的女孩從火海中救出,郁鋒濤的心如同萬蜂在蟄,他捫心自問是不是走錯了路?一個欠一屁股債的窮光蛋,拚命掙錢還債才是硬道理,他不應該如此自命不凡又清高去學石雕,石雕是一門無止境藝術,對他這樣一個窮光蛋來說,是不是太遙遠——很不現實?
頃刻,郁鋒濤只感到天崩地裂,眼前一片漆黑,心裡焦慮煩躁、鬱悶絞痛不知所從,不曉得怎樣安慰李秋玉,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不會油嘴滑舌盡說漂亮話去討女孩子歡心。高玉嬌出嫁這件事,至今依然像一塊石頭壓在郁鋒濤心裡,他不能再因為懷裡這個清純、淳樸、善良女孩,而一輩子磨滅不掉心海里的犯罪感。
與閨蜜高玉嬌相比,李秋玉更顯得嫻靜溫順、體貼入微,感情細膩。高玉嬌的性格則比較暴躁潑辣,甚至有時很不講理。
和郁鋒濤不一樣,李秋玉有他在身邊,整個人從裡到外一片踏實,心裡一切陰影也消失了,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芳心裡頭做出一個連她自己都驚駭的大膽決定,李秋玉默默祈禱,祈禱父母親不知道郁鋒濤已回到鬧荒,自己和以往一樣不受干擾在他身旁。
橫下心,李秋玉不再瞻前顧後,這一夜她要與郁鋒濤相擁而睡到天亮,不再回去。只要村裡沒有閑言碎語,不會與引起她父母親懷疑,她以前時常和高玉嬌、高容容睡沒有回家。
然而,鬧荒畢竟是僅有屁股大一個村莊,不是城鎮。
到了第三天,李大頭聽說郁鋒濤已回到了鬧荒,不禁一陣慌張,他現在要阻止大女兒跟郁鋒濤在一起,免得出事。既然大女兒說出肚子有郁鋒濤孩子的醜話,說明她與郁鋒濤已在談戀愛。
晚飯之後,等到在卧室的李大頭未聽到廚房有動靜,走去一看,廚房裡早已沒了大女兒李秋玉影子。「這個死丫頭,又去找鋒濤了。」嘴裡大罵著,李大頭風風火火趕去郁鋒濤家。
一路上,李大頭罵罵咧咧,今晚起哪怕是拴狗一樣拴著,也不能再讓大女兒去找郁鋒濤。眼下,王德傑連買彩禮的錢一分都拿不出,能借的人家,他全找過了,哪有能力在眼下把李秋玉娶回家去,他是鼻尖上抹蜜——干饞撈不著啊。王德傑拿不出彩禮的錢,他李大頭、羅英桂夫婦豈能讓他把他們大女兒娶回去。
還沒想出辦法阻止大女兒與郁鋒濤來往,李大頭人已來到了郁鋒濤家門口,一團怒火從心嗓眼冒出來,「嘭——」一腳,野蠻地踢開郁鋒濤家大門。
這時候,郁鋒濤屋裡已經聚了一群青年人,李秋玉在人群中。
在大家驚魂未定時刻,李大頭闖到大廳,一掃人群,凶神惡煞一個跨步到大女兒身邊,拽起她的手即走:「死丫頭,你死到這裡來幹麼,快跟我回去。」
突然事件,把完全沒有防備的李秋玉嚇懵了,她更沒有想到父親會如此野蠻、粗暴,把她的面子全丟盡了。其他人不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面面相覷,只有郁鋒濤心裡邊明白是怎麼回事,他的心「咯噔」一下,像是被人冷不防的推下了萬丈懸崖底。
回到家裡,李大頭一張臉漲著和豬肝一樣,喝斥大女兒,從今晚起不准她去找郁鋒濤,再敢去找郁鋒濤,剁了她的雙腳。
「你剁呀,你剁呀,你剁呀。」長這麼大了,李秋玉頭一回對父親這麼一陣咆嘯,「剁了我腳,鋒濤照樣會要我。你不是要錢嗎?鋒濤說了,兩年後,你要兩萬,五萬,他都給。」
哪見過女兒敢對他咆嘯過,李大頭氣得七竅生煙,三魂冒火,又要一巴掌干過去,被老婆攔住:「兩萬,五萬,他把我當作什麼了,賣女兒?好。只要鋒濤現在能拿出十萬塊錢,我讓你嫁給他。少了一分錢,你死了這個心。我諒他拿不出。拿不出是不是?也行,只要他能夠在盧水找到正式工作,成了一個吃公家飯的國家幹部,我同樣讓你嫁給他。要不然,你死了是王家的鬼。」
氣得胸口堵著一團火,李秋玉腦門欲要炸裂,要不是妹妹李秋蘭把她扶住,她又要倒在地上。
第二天,李秋玉把門拴緊緊的,任憑誰叫都不吭聲。第三天,李秋玉還是依樣畫葫蘆。到了第四天,她父母親把門打的哐啷哐啷哐啷亂響,裡面一片寂靜,她像是死了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到底是自己身上肉長的,羅英桂急了,她擔心大女兒出事,忙跑去叫高容容,想叫高容容勸勸她大女兒。
——既沒有高玉嬌的魔鬼身材,又沒有李秋玉的美貌,但是高容容有高玉嬌、李秋玉所沒有的城府、圓滑。高玉嬌出嫁,她暗中高興。平時人前洋裝不理睬郁鋒濤,故意損郁鋒濤,背地裡高容容瞞著高玉嬌、李秋玉,對郁鋒濤施展妖媚,對郁鋒濤拋媚眼,暗送秋波。叫她咬牙切齒的是,高玉嬌嫁到外村去了,李秋玉又搶在她前頭把郁鋒濤佔有。
羅英桂這一去找高容容勸說李秋玉,正中高容容下懷。
躺在床上想自己的辛酸,牽挂郁鋒濤,李秋玉突然聽到高容容叫聲,趕忙撐著有氣無力身子起床去開門,想借這個機會叫高容容幫她捎話給郁鋒濤……
打開門,李秋玉開口還沒來不及說話,後腳尚未收進門檻的高容容,即劈頭蓋臉對她指手畫腳,雪上加霜:
「秋玉,你傻不傻呀你。就鋒濤那樣一個窮鬼,還欠了一屁股債,有什麼好,你要嫁給他,你是不是想苦一輩子啊?」
「除了靠村裡山上那些東西掙點小錢外,他還能幹什麼?」
「上了兩回省城,結果空手回來,什麼也沒幹成。」
「我原先也以為他是一個多能幹的男孩呢,結果呢,人家村幹部不讓他承包公路,他還不是像烏龜一樣,承包不成。」
「別傻了,秋玉,我的好姐妹。人家德傑是個國家幹部,又是在縣城,人生得英俊,多好,嫁給他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又成了城裡人,多好。」
「我要是你,他鋒濤給我阿爸、阿媽十萬的禮金,我照樣不會嫁給他這樣一個鄉下的窮鬼,要嫁就嫁給德傑。」
「秋玉,你聽我的話,嫁給德傑,准不會錯。」
瞪大眼睛,李秋玉不相信盯著高容容,那眼光是憤怒,是怨恨,是鄙夷,是譏笑,是蔑視,是諷刺……
說頭暈,要睡會兒,李秋玉不容高容容說下去。
患難見真情。
李秋玉終於看清高容容這個閨蜜。
人心隔肚皮,其實李秋玉還是沒有看透高容容。
高容容一出去,李秋玉仍然把門拴上。
回到床上,盯著黑咕隆咚的天花板,越想心越酸,父母親看不起郁鋒濤,不懂她的心,也罷了,居然連高容容這樣的閨蜜也反對她嫁給郁鋒濤,看不起郁鋒濤。李秋玉芳心一陣絞痛,酸楚眼淚就那樣沒商量刷刷刷地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