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威逼利誘當收費員
歲月如梭,時光似流水,不知不覺兩、三個月又過去了。
除當旁聽生聽課外,郁鋒濤就是埋頭苦學石雕,表面看他把家鄉鬧荒忘在了腦後十萬八千里,其實不然,鬧荒是他的生計所在呢。
因為店鋪的貨快要賣完了,郁鋒濤今年要比往年提前半個月回鬧荒去,把貨拉到店裡去。
年底回鬧荒,郁鋒濤又趕上一個茬了,因為年底又是一年一度村民們上繳各種稅費時候。
——窮困年代里,一提到向村民收款,村幹部們頭漲得跟冬瓜一樣大,因為村民們會把他們當作殺父仇人,奪妻之恨,一張臉難看的如同翻過來牛肚子,任憑他們軟硬兼施也沒能及時收上來。
偏偏這個節點上,郁鋒濤這個難惹的大魔頭又提前回到村裡,萬一他不交款,又在村民中鬧事端,他們村幹部可要吃苦頭。拉電收錢這件事,他們至今記憶猶新。
昨天看見郁鋒濤回到了村裡,高森林馬上召集村幹部開了個秘密會議,專門討論、研究今年收繳稅費的大問題。
討論、研究了一天,到了夜裡十點多鐘,村幹部才鬆了一大氣,一個絕妙方案終於擺在他們面前:要想今年收繳稅費不出亂子,順利收上來,最最最關鍵人物當然是郁鋒濤,只要郁鋒濤上繳了,別的村民自然會跟隨上繳,因此決定把郁鋒濤單獨叫到村委會,秘密委於他一項特殊使命。
第二天一大早,高阿大跑到郁鋒濤屋裡頭,凶神惡煞大聲吆喝,要郁鋒濤立馬跟他去一趟村委會,好像郁鋒濤犯了什麼殺頭之罪。
無名之火不由得撞上心嗓眼,郁鋒濤蹦前一步,指著高阿大鼻尖,大罵:「你這個沒人教的畜牲,想抓我是吧,我犯什麼罪了?我告訴你——阿大,本人是大好村民,就你一個鼻屎大的小不零丁治保主任還想飛天呀你,是不是還想吃我巴掌?」
人沒叫到,高阿大反而挨了一頓臭罵。
窩著一肚子火,逃回村委會,高阿大把遭遇對高森林苦訴,原本盼著高森林為他出氣,不曾想到高森林倒頭大罵他是蠢豬,叫他去叫個人都叫不到。
瞧著高阿大挨罵,在座的人沒一個敢替高阿大說一句好話,擔心災難落到自己頭上。
害怕高森林會要他去叫郁鋒濤,高大發忙把頭埋進褲襠里。
可是老天爺偏偏跟高大發過不去,但見高森林大喝一聲:「大發,去,你去把鋒濤這個婊子生的東西找來。」
「書記,我看還是我們大家到他家去跟他說吧。」高大發明知道他這一去,會落得高阿大下場,說不定到頭來還要遭到高森林的耳光,耍了一個小聰明。
「羅嗦什麼,叫你去,你就去。」高森林拿眼兇惡瞪高大發。
「還是我去試試吧。」見高大發臉色發青,坐在那兒不動身,徐開發站起來,自告奮勇:「免得又把事情搞砸了。實在不行,我們再到他家去。」
豆地里種苞米——高出一截子。
一個人說兩頭話,徐開發這一招不可小瞧。他不但是給了高大發一個人情,替高大發解圍,而且使了一個手腕:能把郁鋒濤叫到村委會來,顯示他徐開發帽子雖輕——高人一等;叫不到郁鋒濤上村委會,也不能說他無能,因為他已說過,只是試試看。
走進郁鋒濤屋裡當兒,就這麼一會工夫,他屋裡已經圍著一大群青年人在看書。徐開發見了,差些兒要笑出聲,無毛雞還想變鳳凰,真是不知自己的丑;又嘲笑郁鋒濤終歸是竹筍做扁擔——嫩得很,狗窩裡喂出獅子,可能嗎?
但是徐開發城府很深,耍嘴皮子討好郁鋒濤,違心誇獎了幾句,之後皮笑肉不笑對郁鋒濤說:「鋒濤,村委會有件事情,想請你去商量商量,你能不能抽空去一下?」——徐開發把「請」字說的特別重,強調是請他去。
抬頭,狐疑眼神瞅了一下徐開發,郁鋒濤猜不出村幹部突然要請他到村委會去商量事情,又要出什麼陰謀?但是人家徐開發親自前來,與禮相請,說什麼他不能拒絕。去就去,我還怕他們出陰謀害我不成!想到這兒,胸膛一挺,郁鋒濤跟著徐開發去了。
不愧是武松打虎——藝高膽大。
前腳踏在村委會辦公室門口,一瞅,曉得不會是甚麼好事,郁鋒濤嘴上諷刺調侃這群不上品的芝麻官:「嘩,你們這是要批鬥我呢,還是要給我發救濟款呀?」
裡邊的人不知道如何回答郁鋒濤,眾人尷尬的把頭一齊轉向他們的老大——高森林。
笑不是,哭不是,更不敢發火,高森林臉上那層皮實在是難看又嚇人。
把自己坐的那條凳子讓給郁鋒濤坐下,徐開發另外又去找了條板凳在門口邊坐下,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眼睛盯住高森林,心頭非常得意:高森林,人,我是幫你給叫來了,下邊的全瞧你的本事。你不用老是盯著我,盯我沒有用。我不是豬頭,是不會當你的替罪羊。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要是憑聰明、能幹,我應該是鬧荒的第一把手才是,你不過是靠著田虎做靠山,才會一直霸佔著第一把手的椅子。
他媽的,你以為你叫得來,我叫不來,裝什麼神氣。高森林被徐開發眼睛盯著很惱火,心頭不服咒罵。
咒罵了徐開發,心頭爽了一把,高森林才把頭轉向郁鋒濤,像是故意要讓村民聽到,故意放開大喉嚨:「鋒濤,縣政府下了文件,今年農民的所有稅費馬上要上繳。今年我們村的稅費輪到從村東頭繳開始,為了不影響全村人上繳稅費,我們叫你來,是要你好好的配合我們的工作,你明白嗎?」
鼻孔哼了一聲,郁鋒濤一臉嘲笑:「不明白,書記大人。從村東頭開始收就從村東頭開始收唄,你們找來我,給我下馬威,有意思嗎,我——鋒濤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個。」「向國家上繳稅費,是每一個公民的義務和責任,我肯定會遵守,你們用不著擔心。」話擲地,郁鋒濤藐視看一圈村幹部,心頭嘲笑,收幾個繳稅費,你們這樣興師動眾,我倒要看看你們肚裡的小鬼本事有多大?想給我——鋒濤挖坑,你們這是上天摘星星,甭想。
好啊。郁鋒濤的一句「我肯定會遵守」叫高森林高興得暈頭轉向,心頭譏笑謾罵郁鋒濤:你這狗日的,一說到縣政府,你害怕了是不是?看起來,你不過是一頭門裡狗,只會找我們這些村幹部的茬。心頭謾罵,高森林膽子大了起來:「縣政府明文規定了,今年凡是違抗不上繳稅費的人,一律抓起來判刑……」
「哈哈哈……」不知為什麼,郁鋒濤突然神經發作,放聲狂笑:「書記大人,你放心好了,凡是國家政策規定的所有稅費,我一分錢不少的如數上繳。幾年來,我家雖然窮,欠了一屁股債,可是我家哪一年稅費沒如數交清?但是當著眾位村官面前,我把話說清楚了:不是國家政策所規定的稅費,要逼迫我——鋒濤交,就別怪我心狠手辣,剁了你們爪子。你們可不能違反國家政策,被抓去判刑。」
——重劍在鋒。
今日郁鋒濤可不是昔日那個僅僅清高氣傲的郁鋒濤,他拔劍出鞘,一劍刺中高森林鬼胎。
整個軀體哆嗦了一下,高森林額頭同時冒出細密冷汗,扭頭張望徐開發,示意他把他們昨天研究的決定對郁鋒濤說說。誰知,徐開發不知是有意呢還是無意,正低著頭撥弄他的火爐。高森林一肚子氣,因為郁鋒濤在場,他不好發火。火得胸膛灼痛,高森林只得硬著頭皮對郁鋒濤說:「你今年的稅費全免了……」
「我的稅費全免了?」乍聽之下,郁鋒濤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還真是天上掉下一塊大餡餅落在他嘴裡?
在一秒鐘里,郁鋒濤腦子急轉了幾千下,大智若愚,倒要看看這一夥村幹部肚子里裝的鬼呢,還僅僅是夜叉?撓撓頭,郁鋒濤裝傻賣傻,傻乎乎說道:「好啊那好啊,太好了,居然不用我交稅費了。在這裡,我先謝謝書記大人和各位村官了。等我——鋒濤哪天發財了,我殺頭豬感謝各位,感謝各位哦。有你們這樣體量老百姓的村官,是鬧荒人的榮幸喲。」
臉上閃過不易被人察覺的奸笑,高森林暗暗挖苦郁鋒濤也不過如此,是人就丟不掉一個「錢」字,在金錢面前同樣是一個賤骨頭。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既然郁鋒濤見錢眼開,迷戀錢,固然沒什麼可顧忌了,高森林恢復了困在籠子里的老虎被放出時威風,口氣強硬了:「我們有個條件,你必須答應我們。」
還有什麼比給他免了稅費更要緊的呢?說吧,是什麼條件?只要不是叫他去殺人放火,他郁鋒濤想必是不會拒絕。郁鋒濤一身銅臭,連說出的話同樣去不掉銅臭。在場的村幹部聽了,無不鄙視、嘲笑他。
不是什麼苛刻條件,對別的村民來說倒是一件誘惑人的美事。
很看不起的盯著郁鋒濤,害怕被別的村民聽到,高森林壓低聲音,說:「村支部和村委會經過研究,決定雇你鋒濤當收繳稅費的收費員,但不能把給你免稅費的事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