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活莊稼捉泥鰍受辱
瞧瞧父親手上吃的剩下一半帶魚,濕成一片的袖口,便曉得是怎麼回事,感到被人打了一巴掌,高福菊不知天高地厚頂撞父親:「你看看你兩邊袖口。又暈倒在人家門口,鋒濤才給你魚吃吧?不是我做女兒的要罵你,你真的是把我們大家臉丟盡了,阿爸!」
「我怎麼把你們臉丟盡了?」紅眼睛理直氣壯,強詞奪理,「聞到那煎魚香,肉香味,你受得了嗎,你?」
火起,高福菊一念之差要給父親一個巴掌:「受不了,你不去不去行嗎,你走開不行嗎,偏偏去丟我們的臉!」「這事傳到外村去,人家以為我們家窮的揭不鍋,看哪個人還敢把女兒嫁到我們家來,阿哥、阿弟們等著當光棍吧。」
「啪——」紅眼睛惱羞成怒,甩了女兒一巴掌:「你如果能跟秋玉一樣聰明,天天圍在鋒濤身邊,有吃的,還把他種田的本事學到手,我會這樣嗎?我還不是為了你們兄妹姐弟幾個好。你倒好,翅膀硬了,會罵你阿爸了哦——」
還有臉打她,高福菊惱火了,朝父親怒吼:「「我們沒圍鋒濤身邊,和鋒濤交好,還不是因為你自己天天跟那幾個死老貨去坑害人家鋒濤嗎?」
見狀,慌忙跑去把女兒拉開,吳蓮蓮呵斥一句:「快去吃飯,去。」瞪老公一眼,吳蓮蓮埋怨道:「一大把年紀了,不要出去丟人了好不好,家裡再怎麼窮,總是自己家。別人的東西是別人的,人家給一次,只是一次。你們兄妹幾個,該學學人家鋒濤了,不要一天到晚的老是賴在家。」「福菊說的有道理。自從你去年在人家門前暈倒后,我都沒臉踏出這個家門了。」
恨子女們沒出息,可是吳蓮蓮更怨老公不爭氣。要是子女們有出息,老公能爭氣,什麼事情不會發生,她能在鄉親面前連頭抬不起來嗎?自從老公去年在郁鋒濤家門前暈倒后,能不走出家門,吳蓮蓮盡量不走出家門。
——你方唱罷我登場。
紅眼睛、活莊稼真是鬧荒一對活寶,一個一門心思要知道人家種田秘訣,一個一門心思要跟在人家屁股後頭發財。
搜腸刮肚了一天一夜,到早上郁鋒濤開始動手割稻穀了,活莊稼還是沒有想出個寅卯,如何去偷聽郁鋒濤一幫人的談話。直到吃飯時,活莊稼榆木腦袋才有所開竅,想了個主意:跑到郁鋒濤已割完稻穀的田裡去抓泥鰍。
匆匆下了飯桌,活莊稼挎上魚簍子,趕到郁鋒濤田裡。
等到郁鋒濤一幫人來到田裡,意外發現活莊稼在抓泥鰍。一向有狼的警惕性,郁鋒濤一眼看出活莊稼演的是哪出把戲?沒見到活莊稼,郁鋒濤心頭沒有仇恨,一見活莊稼,還在他田裡,郁鋒濤心海湧上團團仇恨。
自己作死跑到他田裡,郁鋒濤正好趁機修理修理他活莊稼,悄悄對大家說了一番什麼話?——不過,活莊稼抓泥鰍,倒是給了郁鋒濤一個大啟發:城市裡的人喜歡吃泥鰍,這一回他正好抓一批泥鰍帶到盧水和福州去。
肩上籮筐往地上一放,吉大慶朝活莊稼譏笑道:「活莊稼,從未見你下過田抓泥鰍,今天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
吉大慶的話叫活莊稼聽進耳朵里,如同打雷,非常惱火,霍地直起腰,不高興回應:「大慶,你說什麼屁話呢,在家裡閑著,悶著心慌,家裡沒有好吃的,看看能不能抓幾條泥鰍解解葷,不行啊。」
「哈哈哈……」李偉大大聲嘲笑:「在家閑著,悶的慌,幹麼不去割稻穀?鬧荒種莊稼的第一個好把式,抓幾條泥鰍,不是大材小用了嗎?」
「你媽的——」吉景生放下肩上籮筐,一個箭步奔到活莊稼面前,猛猛地將扁擔往田裡一插,漲紅的臉,張口大罵活莊稼:「你好不要臉啊,活莊稼,整天坑害鋒濤,現在還有臉跑到鋒濤田裡抓泥鰍,你臉皮跟狗母屁股一樣。」
這時,龔幫裕也按捺不住心裡痒痒的,調侃道:「我說活莊稼,你看人家鋒濤,稻穀長得這麼喜人,還親自割稻穀。」說的,龔幫裕從田裡折了一穗稻穀,又像在自言自語:「人吶,不怕你莊稼種的有多牛,頭腦不好使,屁個都沒用。鋒濤這麼一個從未種過田的書生,穀子長得跟一個胖墩墩的嬰兒一樣,惹人眼紅。活莊稼,你今年的畝產量多少?」
窘得臉紅到耳根上,活莊稼偏在光天化日之下打腫臉充胖子,把牛皮吹破,把天頂破,自找羞辱:「我活莊稼種的稻子,還能比別人的差嗎?」
「哈哈哈……」吉景生放開大喉嚨,諷刺大笑,笑聲震得差些把活莊稼的魚簍震落在田裡:「活莊稼,你這話比你躲在被窩裡放臭屁還要臭。吹牛,不臉紅,才是吹牛高手。看看你的臉,紅的跟你老婆被你肏出血一樣。」
「你,你……」活莊稼氣得雙腿發抖:「大慶,你看你生個兒子——」
要是以往,吉大慶肯定會拉下臉,喝斥兒子,眼下卻是得意地哈哈哈大笑:「我說活莊稼,我家景生說的一點也沒錯。要是鋒濤不種田,你吹這大話,沒人敢說你活莊稼是在吹牛,可是現在,哈哈哈……你連我都比不上,你還有臉吹牛。」
臉色綠了,活莊稼頓時成了啞巴,可心頭還在大罵,幾個死老貨,抱鋒濤這個婊崽的大腿,笑我,算什麼好東西。瞧我明年的,我明年的稻子要是長得比不上鋒濤這個婊崽的,我活莊稼鑽你們幾個死老貨的胯下。鋒濤,你這個婊崽別仗著上了幾天學,跑了趟福州,掙了幾個臭錢,太欺負人了。我活莊稼要是生在你這個年代,要比你強幾千倍。
暗暗好笑活莊稼,郁鋒濤眉頭一揚,風趣道:「我說,你們幾個阿伯,活莊稼到底是鬧荒種田的第一個好把式,我——鋒濤算老幾,頭哪有這麼大,敢跟他比。你們看,我的穀子個大飽滿。活莊稼就是活莊稼,他的穀子個小、乾癟,活活就像鬧飢荒年代一個骨瘦如柴皮膚黃黃的小嬰兒咧——」
「哈哈哈……」郁鋒濤的話,把大家逗得樂上了天空。
在大家笑聲中,郁鋒濤腦子一轉,計上心頭,繼續捉弄活莊稼:「活莊稼,你也用不著得意。其實種田這玩藝兒容易的很。稻子要長得好,不就是捨得花大本錢嗎?我可不像有的人,偷偷摸摸跑到土地廟去只點三柱香。你們大家不知道,我是花了一個豬頭,一頭羊,一隻大公雞,跑到盧水仙崗去求仙,太白金星才肯給我的稻子施法術,託夢教我怎麼種田。」「當然,不是我——鋒濤吹牛皮。在鬧荒,僅僅我——鋒濤一個人才肯花一個豬頭,一頭羊,一隻公雞,去拜佛求仙。」
夠損了哦,明明曉得鬧荒人是個迷信精,郁鋒濤還偏偏故意去蠱惑人心。
偷偷瞄一眼活莊稼,見活莊稼豎直兩隻耳朵,龔壽財又刺激活莊稼:「鋒濤,你別把我們看得跟活莊稼一樣了。要是我家有錢,我才不會跟活莊稼一樣小氣,我肯定會捨得花上一頭豬,兩頭羊,十隻公雞去拜佛求仙。」
一群畜牲,門縫裡看人。活莊稼暗暗謾罵一句。原來你鋒濤這婊崽是去求仙,稻穀才長得好,我以為你真的還會什麼秘訣。
知道了郁鋒濤種田秘訣,活莊稼沒心事抓泥鰍了,巴不得馬上飛回家裡,把這個喜訊告訴全家人。
洋裝生氣十二分,活莊稼大罵:「你們幾個死老貨,這樣欺負人。不就是抓幾條泥鰍嗎?不讓抓,我不抓,總行了吧——」
活莊稼拔腿上了田埂,往回家逃竄,身後傳來郁鋒濤的大叫聲:「活莊稼,是你自己剁下兩手,放在家裡等我晚上去拿呢,還是我晚上帶上一把刀上你家,親自把你的手剁下?」
嚇的,裝作沒聽見,活莊稼更是亡命地逃。
活莊稼的滑稽、狼狽,引發身後一陣串爆竹般笑聲。
李偉大,龔幫裕,吉大慶三個老頭今天大開眼界,又見識了郁鋒濤風采。都說讀書人懂道理不騙人,可是郁鋒濤是騙人高手,騙起人來頭頭是道,編的是有頭有臉有鼻有耳有骨有肉。大笑活莊稼窮得榨不出油了,這一回還要賠上一個大豬頭,一頭羊,一隻大公雞,活生生一個大豬頭。
「哈哈哈……」郁鋒濤笑起來,「幾個阿伯,你們在鬧荒生活了一輩子,還不知道鬧荒人?他們寧信神仙、菩薩,根本不信科學。不叫他們吃苦頭,九頭牛都拉不回他們。特別活莊稼這種人,平日里有恃無恐,自以為是,不挫挫他的傲氣,他不知道他家門是朝哪個方向開。」
事實也是如此,要不然春耕時全村人不會放著牛不用,自討苦吃一鋤頭一鋤頭去挖田。
張望活莊稼剩下一個點子的身影,郁鋒濤信口罵了一句:「活莊稼,去死吧。被你這麼一點雕蟲小技瞞過的話,我——鋒濤枉活在這個世上啦!」
「鋒濤,你說什麼——活莊稼要雕蟲?」吉景生大驚小怪驚叫起來:「這蟲怎麼會雕的來呀?那刀子一劃,蟲不是死了嗎?」
哪會料到吉景生這個活寶,會說出這般大跌眼鏡的話,郁鋒濤冷不丁被一逗,笑得淚水滾出來,不忘忽悠吉景生一句:「怎麼不能雕啊,活莊稼天天做夢抓他禾苗里的蟲,然後雕刻成我的顆粒飽滿又大的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