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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無電無路山溝辦工廠

  郁鋒濤前腳一走,他要辦石板村廠的事一陣疾風刮過一般,馬上在村裡傳開,這話一傳進一夥村幹部耳朵里,村幹部急得如熱鍋上螞蟻,再憋不住氣,手腳開始鬆動。


  對於窮小子郁鋒濤的能耐有多高,村幹部固然是啞巴吃餛飩——心中有數。村裡德高位重的泰山高勝天,撐不住他郁鋒濤一句話,氣死啦。把爺爺送葬之後,高富唐父子是一病卧床不起,而如此大一個家族竟然沒一個人敢到郁鋒濤面前放個屁。真要讓郁鋒濤在村裡辦起了石板材廠,他們往後日子沒法過不說,還讓郁鋒濤把村裡的財富一個人全獨吞,他們能不急得如熱鍋上螞蟻?


  村規民約是訂了,但是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后,村幹部嘴上不敢說,個個心裡明白:一紙村規民約在郁鋒濤這個刺頭面前,還不是等於一張廢紙,能頂個屁用,他違規毀約,又能拿他怎樣?


  在不到半個月時間裡,村幹部們連續開了十次會議,研究來研究去,討論來討論去,一點名堂也沒搞出。他們感覺自己被郁鋒濤裝進一個悶葫蘆里。你說,郁鋒濤要辦石板材廠,鬧荒除了石頭外,要電,電沒有;公路,公路又不通。加工出來的石板材重的達幾百斤,要幾個人才能抬得起,一條羊腸小道,幾個人抬著連落腳地方也沒有。辦個石板材廠,少說要二十多萬呀,郁鋒濤這樣一個窮光蛋,他的錢又是哪兒來?聽說他那些貨賣三年賣不掉,即使是賣掉了,頂多是萬把塊錢。


  貪婪膨脹,要把郁鋒濤踩在腳底的邪惡如同一頭惡魔從籠子放出,一夥村幹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電,路,錢,把村幹部逼得束手無策。


  夏天本來天氣熱,再加上村委會不衛生,通風又不好,村幹部們窩在那樣一個屋裡簡直是沒罪找罪受,脫的只剩下一件短褲,皮膚仍然如同漏水,空氣悶得叫他們感到窒息,喘氣困難。


  高大發、高一生這兩個人肯定是不敢做聲,他們胸口上一回被郁鋒濤狠狠刺了一劍,至今傷口未好,要是再次刺一劍,他們連命也丟到黃河去餵魚。吃一塹,長一智。在沒有百分百把握情況下,他們情願裝啞巴,被人當作白痴。


  徐開發呢?他心頭明白鄉親宴一事,郁鋒濤是在報恩,當然心中有數——因為他有恩於郁鋒濤母親,郁鋒濤是不會對他怎樣。但是做人不能做得太過分了,俗話說:小鳥急了,還喙人。固然在涉及到郁鋒濤身上的事,他能不開口的盡量不開口。


  其他人是想巴結高森林,在高森林面前邀功、表現自己,但是懾於郁鋒濤手段怪異,超乎常人所敢想的,當然是不敢張口說話了。


  沒事的時候,大家全是諸葛亮,遇上了郁鋒濤,大家全是啞巴一個,嘴像是被篾綁住。高森林氣得臉上繃緊的神經欲要爆炸。


  「嘭——」一拳打在辦公桌上,高森林霍地站起來:「平時,你們都能把死人說活,這會兒嘴像被篾綁了,那你們還坐在這裡當什麼村幹部,滾回家去抱老婆算啦——」


  鄙視高森林,徐開發暗暗嘲笑高森林一句:高森林,你不要有嘴罵別人,冇嘴罵自己。你平時吆喝完這個,吆喝那個,在這件事上,你吆喝一下,幹麼不吆喝露一手?

  又過了五分鐘光景,仍舊是沒一個人開口,於是把頭一抬,徐開發盯著高森林,帶著三分嘲諷:「書記,你不要光發火。這事呢,怪不得大家,說明白了,我們大家全是在你手下混口飯吃。」「挖通村裡這條公路,少說要十萬塊錢吧;辦石板材廠,少了二十五萬塊錢,辦不下;從桃芝拉電,三萬塊錢,要吧?哪一樣不要錢,我們又到哪裡去弄這麼多錢?」


  偷偷斜視一眼高森林發怒的臉變得鐵青,坐下去,垂頭髮悶,徐開發暗暗得意,繼續分析其中利害,說:「放著拉電先不說。你說,我們是辦工廠先呢,還是挖公路先?挖公路先吧,這公路不是一天兩天能挖通。鋒濤搶在我們前頭辦起了石板材廠,我們挖公路正好為他做好。我們一個個倒成了二百五。辦石板材廠先吧,加工出來的貨拉不出去,鋒濤看了,笑我們一個個是窩囊廢,是豬頭,他正好有借口把我們一個個趕下台。」


  還真不能小覷了徐開發,他說的條條是硬道理,沒人可駁。


  啞口無言,高森林只得乾瞪眼。


  過了許久,高森林一臉痛苦罵了一句:「狗娘養的,鋒濤這個婊崽,他到底有什麼法寶,膽子比天還大,敢一個人辦石板材廠?他又哪來那麼多的錢?」


  嗤哧。嗤哧。徐開發冷笑兩聲,說:「書記呀,這我們是沒法知道了,鋒濤想出的鬼名堂,我們做夢不敢想。你說,田書記在我們村,有幾個人不認得的呀。可他偏偏裝作不認的,硬說田書記是假的,一巴掌比一巴掌更狠的打人家。」「哈哈哈……」說到這裡,徐開發忍不住笑出了聲,「田書記那天夠嗆啦!」「書記,這你會想得到嗎?」


  不由自主點點頭。一想到那天驚險,高森林心有餘悸。高森林又不甘心,在郁鋒濤面前如此窩囊、無能。此事,傷透了高森林腦筋。當了這麼多年村書記,高森林頭一回碰上如此傷腦筋,如此棘手的難題。


  是在出風頭,還是真心替高森林排憂解難?這個時刻,徐五金出人意料站起,豪言壯語:「書記,不管今後是好是壞,只要你不責怪我,我五金斗膽說一句。」


  「好,好,好。」高森林巴望有人站出來出主意,一揮手,連聲說道:「你說吧,你說吧,你說吧。不怪你,不怪你,不怪你。」


  得到高森林這句話,徐五金吃了定心丸,大膽地說:「我個人認為,我們要先辦石板材廠。只要我們辦起工廠,說不定鋒濤見被我們搶先了,他不會再辦石板材廠。公路嘛,慢慢挖,反正總有一天要挖通。鋒濤要是真敢辦石板材廠,我們跟他競爭。公路不通,看他的貨是如何運出去,我們正好學他。」


  的確。要是郁鋒濤真有心辦石板材廠,徐五金的主意看起來確實是挺不賴。問題是,郁鋒濤不是一個笨蛋,更不是豬頭一個,他目光遠大,才不會辦石板材廠。


  「好。就這樣。」高森林一鎚子敲下去——定了,鐵青的臉終於轉變得歡喜起來,心頭去掉一塊石頭,頓時整個人輕鬆下來,腦子不再疼。此時此刻,高森林腦子想像著,當郁鋒濤回到村裡一獲悉他們已經辦起石板材廠時,會是什麼樣子呢?是躲在屋裡大哭,還是對他高森林恨得咬牙切齒,破口大罵?那肯定是後者。恨吧。只要不敢找他,心頭恨恨,就隨他郁鋒濤去。


  ——只要能把你鋒濤這個婊崽踩在腳下,鬧荒便是我高某人天下,到時候再慢慢一刀一刀收拾你,來得及。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一個窮光蛋的秀才,在我高某人手下,還想造反不成。高森林心頭鄙視謾罵。


  接下來,不用說是籌款的事了。


  二十多萬塊錢,不是一筆小數目。高森林準備明天去找田虎。對付郁鋒濤沒辦法,對付田虎,高森林感覺自己是當官的料子——全身上下都是手段,沒哪一回田虎的貓鬍子不被他捋得服服帖帖。


  自從被郁鋒濤扇了幾耳光,逃回鄔台後,田虎愈想愈覺得不對勁:郁鋒濤這樣一個山溝溝里的窮光蛋,怎麼會認識梁民科?一個副縣長,咋會讓一個山溝溝窮小子坐他車?一定是郁鋒濤為了在高森林面前顯示自己,嚇唬高森林,編造出來。


  後來借上縣裡開會之機,田虎當面問了梁民科,證實確實有其事,而且梁民科還要他多關照郁鋒濤這個年青人。可是堂堂正正一個鄉黨委書記兼鄉長,當眾被一個乳臭未乾毛孩扇耳光,田虎愈想愈覺得窩囊,時刻在想著報巴掌之仇。田虎不相信,他報不了一個活在他腳下的山溝溝里窮光蛋的仇。


  上一回田虎挨了巴掌,當然是由他高森林引起。這一次去找田虎,高森林不用說是要多割點血意思意思了。農村人沒啥好東西可送,無非是農產品,但是高森林這一次除了農產品外,還提上了兩隻大公雞。如今這自家養的雞可是當官的有錢也買不到。


  上田虎家,高森林從來是小巷裡扛竹竿——直來直去。


  第二天,高森林直上田虎家裡候著他下班回家。因為手上的禮重了,高森林膽子比以往大了許多。


  說田虎對高森林一點不生氣,絕對是哄人的假話。


  當下班回到家,一看高森林在,田虎臭面孔像冬天冷屁股,不理睬高森林。走進卧室,老婆曾芳芳跟他耳語一陣,田虎再次面見森林時,陰轉晴,還親自給高森林沏茶。當他一聽說鬧荒要辦石板材廠,雙眼一瞪,怒斥高森林胡鬧、荒唐,沒腦子。鬧荒公路不通,又沒電,辦什麼工廠?

  沒有被田虎的咒罵嚇住,高森林當下把鬧荒擺在面前的嚴峻形勢,對田虎說了一遍,隨後悄悄對田虎說,田書記,您想想,要是叫郁鋒濤那個婊崽辦起了石板材廠,還不爬到田書記您頭上拉屎拉尿呀?


  一提郁鋒濤,田虎無名之火頓襲心頭。


  就是。曾芳芳在一旁幫著高森林說好話,那種婊崽要是讓他辦成了工廠,還不把刀磨得利利的擱在他田虎脖子上。田虎,你忘記了被人家當眾扇了幾耳光呀?高森林說的不錯,把機器買回,把電拉回村裡,公路等石板材廠出了產品,再挖不晚啊。


  可是鄉政府現在一分錢沒有,田虎遲疑不決。


  想了好大一會兒,田虎為難地說:「辦廠的錢,只能由你們鬧荒村村委會自己去籌。」


  「田書記,我們村委會頂多籌個十萬八萬,其餘的還是要您幫我們解決一下。」說到這裡,高森林靠近田虎,放低聲音,神秘地說:「村幹部們全說好了,工廠一辦起來,賺錢了,算您田書記一股,虧了,算我們大家的,跟您沒幹系。」


  曾芳芳喜不自禁,嗔怪老公一句:「你呀,豬腦袋一個。人家村裡能辦工廠,是好事,是對你工作支持。你怎麼能不支持人家呢?到上邊去要批扶貧款,不就得了。」說著話,曾芳芳裝著給高森林倒茶,偷偷用手碰了一下老公。


  得了好處,還賣乖。


  故意緊皺眉頭,洋裝苦思,過了一會兒,田虎才說:「這樣吧,森林。拿錢給你們辦工廠,上邊要知道了,非把我撤職不可,因為石板材不是新項目,縣裡已經下文要控制辦石板材廠。你打個報告,說是為了發展村裡經濟,要把村裡的公路挖通。我簽字后,你到縣裡去要錢。要到了錢,先把機器買回再說。」


  「好,好,好。」高森林喜洋洋,忙地給田虎敬煙:「我代表全體村幹部和村民,謝謝田書記對我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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