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紅頭蒼蠅叮臭雞蛋
不光光是四把筆、阮珠蓮夫婦恐懼、如驚弓之鳥,郁鋒濤從福州歸來,一夜間又叫人做夢想不到在盧水開起店鋪,管事佬、高隆巴、紅眼睛、活莊稼、高阿六同樣是不同程度的恐懼害怕,惶惶不可終日。
這五個老頭,管事佬很擔心郁鋒濤這一回到村裡,長期待下去,其威望會直線上升,他會被打壓下去,一旦被打壓下去,郁鋒濤更不會讓他管別人的閑事;管不了別人的閉事,他管事佬活在鬧荒吃屎呀,那還不等於把他嘴捂住不讓他呼吸,他在鄉親面前更是臉面掃光。高隆巴、高阿六同一種心理,擔驚受怕郁鋒濤學會了做篾、打石頭,這一回村再不出去的話,他們休想吃上做篾、打石頭這一碗軟飯了,人家那才是絕活,他們兩個算什麼東西。活莊稼呢?他是患上了恐懼症,日夜擔心郁鋒濤在盧水開了店鋪,把店鋪留給他母親、妹妹看,自己則是回到鬧荒,說明他是決心留在鬧荒,那麼,他活莊稼往後還能裝老大,對人吆三喝四嗎?
臭味相投的幾個老頭,第二天不約而同又湊在了一塊兒。因為擔心談話被旁人聽到,又不願把別人帶回自己屋裡,以免引起人們懷疑,招惹郁鋒濤的殺身之禍。
「走,我們幾個到村外頭走走。」在祠堂大門口聊了幾句后,在管事佬的提議下,幾個老頭躲躲閃閃,鬼鬼崇崇朝村北頭走去。他們來到小學邊一座小山丘上,坐在枯黃草上。
「你們說,鋒濤這一回村,會幹出什麼大事?」坐下后,第一個開口的居然是紅眼睛。紅眼睛昨夜同樣是一夜不曾合眼。一說到郁鋒濤,一股雞肉的濃郁香味直搗紅眼睛五臟六腑,不由得口水直淌。對郁鋒濤大把大把的賺錢,吃香的喝辣的,紅眼睛眼睛紅到了要濺血。郁鋒濤這一歸來,又不知要搞出什麼名堂,把村裡的錢全賺光。昨夜一想到彭淑娟這個婦女死了老公,反而到城裡過上了好日子,他是眼紅的差點兒想不開一頭撞在牆壁上,甚至齷齪的想傍上彭淑娟,將彭淑娟騙到手做姘頭。
擔心別人搶了風頭,管事佬搶先破口大罵:「他媽的,婊崽,我管教管教他。不管教一下他,我們村要被他鬧得雞犬不寧了。」
其他幾個老頭一聽管事佬的話,臉上爬滿嘲笑,暗笑管事佬是吃鹹菜長大的,管得了別人的閑事,可他管得了郁鋒濤的閑事嗎?說出的大話,恐怕是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吧。
高阿六說:「這個婊崽,不是去跟桃芝的石老頭學打石頭了嗎?這一回村,肯定是要打石頭,拉到盧水去賣。」
高隆巴說:「阿六,你說什麼屁話呀。我們村公路不通,石頭那東西是能用手提著拿到盧水去賣嗎?再說,盧水不會連石頭沒有吧——」「依我看,這個婊崽明年還是跟今年一樣,大批大批的扎芒花掃帚,編小簍……拉到盧水店去賣。」
活莊稼說:「哈哈哈,我說隆巴呀,你枉活了一輩子了吧。你想想看,那些東西不能吃。買上一把或者一個,能用上好久。我們盧水全縣人口加起來,聽說不到三十萬,鄉下人又不用。你沒看到,那個婊崽還堆著一屋子的芒花掃帚嗎?我看呀,他明年賣一年,照樣賣不完。他媽的,我猜,那個婊崽肯定又在打田的主意。」
紅眼睛說:「他媽的,你們全是廢物。一個是我們村單獨的石匠,一個是我們村單獨的篾匠,一個是我們村出了名的活莊稼,只會靠嘴巴說,不會幹。你們不會去跟那婊崽爭一爭呀?不是我罵你們,你們做人太自私了,手藝寧願帶到棺材里去,死不肯教別人。要是你們肯把手藝教給我,我肯定要跟那個婊崽大爭,他肯定爭不過我。我家勞力多,他只一個人,又是一個欠了一屁股債的窮光蛋。」
管事佬說:「紅眼睛,你羞不羞呀。村裡哪個人不曉得你是紅眼睛。一天到晚,看到人家干點兒事情,眼睛馬上紅,跟在人家屁股後頭瞎干,結果……」
紅眼睛:「管事佬,你放出的屁怎麼都是臭的?你一天到晚,管這家的閑事,管那家的閑事,幹麼不管管鋒濤那個婊崽的事,被他扇了一耳光,像縮頭烏龜一樣。」
「怪哉乎。」「怪哉乎。」「怪哉乎。」突然,幾個老頭的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把他們嚇壞啦,扭頭一看,竟然是四把筆,氣得個個鬍子豎起,起身要離開。
見老頭們要離開,四把筆擔心的趕緊加快步伐一跛一跛走近他們:「別走乎,別走乎,別走乎。你們的話,吾全聽見兮。」
幾個老頭一聽這話,腳僵硬了。
從天而降的四把筆,的確是把幾個老頭嚇倒了。
俗話說:螳螂捕蟬,麻雀在後。
吃了早飯後,四把筆一家一戶的找這幾個老頭子,去實施他的陰謀,可是這幾個老頭全在一夜間一齊失蹤——不見了蹤影。後來,向幾個不懂事小孩子一打聽,才曉得這幾個老頭的去向,他偷偷去了,一直躲著,不露面。見紅眼睛和管事佬吵了起來,四把筆覺得時機到啦。
自封是村裡第一個文化人,四把筆從來不肯低頭拍別人馬屁,今天卻是意外拍幾個老頭馬屁,吹捧他們一個個全是村裡有頭有臉的長輩人物,怎麼奈何不得一個乳臭未乾的渾小子。郁鋒濤這小子如此目中無人,還不是為了砸他們一個個飯碗,把他們這幾個在村裡有頭有臉的長輩打入陰曹地府,在村裡抬不起頭?往後呀,他郁鋒濤不是可以對他們吆三喝四,爬到他們頭上去拉屎拉尿?
「呸——」管事佬氣得一臉漲紅,神經要綳斷了:「想爬到我管事佬頭上拉屎拉尿,我一鋤頭挖了他家祖宗的墳。」
「你管得了乎,不會躲在這裡兮」陰謀得逞,四把筆越發得意,先扇管事佬一耳光,隨後又扔給幾個老頭一粒糖,搖頭晃腦拍一通馬屁:「你等是吾村有威信的長輩耶。只要你等帶頭訂立村規民約兮,他鋒濤乎,哈哈哈……」說到這裡,四把筆裝作非常高深樣子,閉嘴不說。
「訂立什麼村規民約,你說?」管事佬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討教四把筆。眨眼間,他不討厭四把筆了。
心頭明白機會來了。四把筆擺出他第一文化人的派頭,如此如此這般,對幾個老頭說了一通,說的幾個老頭不停點頭。
世間怪事多。
平日里,這幾個老頭見到四把筆,如同是瞅見了一坨狗屎,巴不得逃得遠遠的,一輩子不見到他,今天卻對四把筆如遇故友。往日一聽到四把筆滿嘴的乎呀兮呀,如同是高音喇叭在他們耳朵響起,今天一聽卻是如此親切。
嘰嘰喳喳了好一陣子,四把筆和幾個老頭子這才鬼鬼祟祟散開離去。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四把筆和幾個老頭鬼鬼祟祟的行徑,碰巧被正在澆菜的李偉大看到了。想到近來村裡說郁鋒濤什麼話的人都有,那幾個老頭都不是村裡的甚麼好東西,平日里儘是想一些歪門左道整郁鋒濤,李偉大擔心他們又在陰謀坑害郁鋒濤。等他們離開后,李偉大連菜不澆,匆匆趕到郁鋒濤家去。
很不巧,郁鋒濤不在,只有他李偉大兒子李椰畢跟幾個青年在看書。一問,才曉得郁鋒濤一大早提著一隻雞和兩瓶酒,去桃芝看望師父,他昨天去看望過王榮富。
天摸黑了,郁鋒濤才回到家裡。
屋裡僅剩下李椰畢一個在等著郁鋒濤。
當下,李椰畢焦急的把四把筆和幾個老頭鬼鬼祟祟行徑,對郁鋒濤說了,之後,無不替郁鋒濤擔心地說:「鋒濤,那些人全不是好東西,你可要小心。」
琢磨了一下,他們現在能害他郁鋒濤什麼呢?他眼下屋裡除了剩下一小點貨沒有運到盧水外,沒有別的東西了。除非他們無法無天,心毒蛇蠍,放一把火把他房子給燒掉。要說有仇恨,只是四把筆對他郁鋒濤有深仇大恨。
再想一想,幾個老頭當中有高隆巴、高阿六,郁鋒濤又似乎明白了什麼,情不自禁哈哈哈大笑起來,若無其事對李椰畢說:「沒事,椰畢,你不用為我擔心。那幾個老頭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張望一眼門口,郁鋒濤小聲問李椰畢,知道四把筆的腳是怎麼瘸的嗎,那是因為偷他的羊,被他打斷。
「啊——」李椰畢一驚嚇,手上的書掉到地上。
「噓!」郁鋒濤說:「小聲些。這事呢,僅有你椰畢一個人知道。你不能對任何人說,包括你父母在內。」
打開抽屜,拿出幾張郵票,郁鋒濤對李椰畢說:「椰畢,我明天要去盧水了。年一過,直接去福州,不回村裡,要等到播種時再回來。你叫大家平時多注意他們行蹤,有什麼事情,寫信給我。」「記住,你要想活得有尊嚴,不被鬧荒人欺負,你就要拚命讀書。知識就是重劍,能夠戰勝一切邪惡。等我把范教授一手絕活全學到手,回來要大幹一場,到時,要把你派上大用場,你可不能叫我失望!」
「真的!」一喜,李椰畢忘了自己是個殘廢人,站了起來,不料,「咚」一聲,摔在地上,逗得郁鋒濤哈哈哈開心大笑。
把李椰畢扶起來,郁鋒濤躊躇滿志:「到時候,叫那幾個老傢伙氣得去跳河,沒人管,特別是要叫四把筆再沒臉在口袋上插著四把破鋼筆。」
說著話,郁鋒濤彷彿看到胸口口袋上插著四把破鋼筆裝斯文、不倫不類的四把筆,一跛一拐朝他走來,心頭狠狠咒罵——好啊,你四把筆還嫌一條腿瘸了不夠是不是?你用不著擔心,有一天我成全你,叫你另一條一樣瘸了。你不仁,休怪我不義。還有你們那幾個老怪物,我跟你們無冤無仇,你們膽敢坑害我,別怪我下手太毒,這可是跟你們學的。
畢竟自己這一走,少說要三個月才能回到鬧荒,以防萬一,郁鋒濤第二天早上把剩下的貨物全搬上樓上。
午飯後,郁鋒濤才放放心心離開鬧荒。
門裡狗,正是四把筆這種人。
時時刻刻盯著郁鋒濤動向,四把筆等他雙腳一離開鬧荒,尾巴翹立馬到天上,如同一頭等不及小孩拉屎的狗,馬上把昨天那幾個老頭糾集到他家,實施他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