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敲開石雕家門
這不是在鄉下,被拒之門外,郁鋒濤心裡焦躁不安,無助、辛酸的淚水在眼眶裡打滾。
苦重著臉,靠在牆壁上,郁鋒濤雙手盤在胸前,胸口窩著一團氣,火起來真想一腳把門踹爛,心頭咒罵,鬧荒人如此勢利眼,沒想到你范老頭大城市裡一個教授同樣是個勢利眼,不就是因為我寒磣,被你瞧不起嗎?你范老頭門縫裡看人,連門都不敢讓我進。
「你好,你找誰?」就在郁鋒濤茫然無助,不知怎麼辦才好當然,突然面前砸地而起一個甜蜜蜜的清脆純美嗓音,賊好聽了。
驚得一顫,抬起頭,郁鋒濤眼睛傻了,亭亭玉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漂亮女孩——鵝蛋形的臉,旭日一般燦爛,如和煦春風撩人眼。玲瓏鼻子不是很高,但輪廓鮮明、典雅、清新、端莊,凝聚一道天地靈氣,是一首美麗的詩,把人心醉。比鬧荒村村花李秋玉來,那氣質簡直是一個天上,一下地下……
仙女下凡啊!郁鋒濤心裡暗贊一聲,害羞的不敢多瞧她一眼。
聽到美女的鑰匙聲,郁鋒濤才醒悟:「我找范老師!」
「噢,是找我爸呀!」漂亮仙女一聽說,更是好奇不已,「我爸在家呀,你怎麼不進去?」
哪是我不進去呀,是你爸爸這個臭老頭子死不讓我進去,我沒辦法。心底裡頭苦叫一聲,郁鋒濤嘴上委屈、無奈地說:「范老師死不讓我進。」
「不讓你進,不會吧?」驚的,漂亮仙女鑰匙插不進鎖眼。
打開門,漂亮仙女熱情招呼郁鋒濤進去,邊朝裡頭喊道:「爸,有人找你。」
這時,范卓學從工作室走出來,手上還拿著一把雕刻刀,一瞅,氣得怒火衝天,當場埋怨女兒:「雅詩,你咋把黑猩猩放進來?」
黑猩猩?范雅詩一時轉不過腦筋,朝著父親瞪大眼睛。當扭頭瞄了一眼長得黝黑黝黑的郁鋒濤,范雅詩驚訝不已,叫人大跌眼鏡冒出一句:「你是黑猩猩?」
不容郁鋒濤開口辯解,范卓學即羞辱郁鋒濤,對女兒說:「你看看他,生得黑不溜湫,不是黑猩猩,還能從炭堆里爬出來呀——」
「嗤哧」被父親的話一逗,范雅詩按捺不住心裡好笑。
嗬!郁鋒濤心頭不服,嗬一聲。
范老頭你甭想用羞辱我這一招,把我攆走,我——鋒濤在村裡什麼樣的羞辱未受過?你范老頭太小看我——鋒濤了吧,我連石蘭花那隻大母狗把我男人最後一點自尊羞辱的碎一地,都能忍!心頭憤憤地罵到這兒,郁鋒濤嘴上戲謔反駁一句:「范老師,我是窮山溝泥腿子兒子,能不長得黑了些嗎,可您不能種族歧視!這可是國際道義大問題。要是被美國那個土匪頭子聽到了,又要無端指責我們中國沒有人權,搞種族歧視,您——這不是禍國殃民嗎?」
「呵呵……」范雅詩本來不笑,但是最終還是剋制不住,放聲大笑,笑的前赴後仰,差些滾到地上。
「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范卓學哭笑不得。堂堂正正一個大學教授,被一個山野小鬼一句話駁斥的無話可說,范卓學感到自己被眼前這隻黑猩猩的外表欺騙了,愚弄了,應了那句千年古訓:人不可貌相。
曉得機會來了,郁鋒濤馬上對范卓學進攻:「范老師,我一個山溝溝尼腳子的窮孩子,來一趟福州比登天還難,您一定收下我這個聽話的吃苦學生。我是一心一意要跟您學石雕。您要是不收下我,我天天跟在您屁股後頭,肯定會把您煩死!」
「哈哈哈……」范卓學父女倆,再一次被郁鋒濤逗得大笑。
唬著臉,范卓學冷峻道:「小鬼,我已跟你說過,我這一輩子不收學生,更不收徒弟,你滅了這個念頭吧。裝可憐,甜言蜜語,死糾纏,打不動我的心,我天天跟石頭打交道,我的心跟石頭一樣——硬的不能再硬,冰冷的沒一點熱度。除非是我心愿的事,否則,雷都打不動我!」「走吧,出去吧,小鬼。我們要上班。」
盯著范卓學,郁鋒濤雙腳像是被定住,一動不動,懷疑范卓學這是借口要趕他走。
看見范雅詩挎著包從她房間出來,郁鋒濤這才相信他們父女果真是要去上班,他只得出去,總不能賴在人家裡不走吧。但是郁鋒濤沒有離開,他相信自己眼力,范卓學是塊沒熱度硬石頭的話,范雅詩定然是個心腸軟好說話的女孩。只要打動范雅詩的心,范卓學會收他這個聽話的學生。
像一隻呆鵝,郁鋒濤在范卓學父女倆走後,在他們家門口傻愣愣地站著,童養媳熬成婆——耗著吧。
好在這一年多來鍛練,郁鋒濤站上一天也不在話下。
五點多鐘,范卓學下班回到家裡,看到郁鋒濤仍然賴在他家門口不走,又驚訝又火大,這小傢伙果真是言而有信,說到做到。范卓學心中也暗暗叫苦不迭,這一回看來果真是碰上了頑固分子。
聽到有人上樓聲,郁鋒濤抬頭一看,見是范卓學,臉上立即綻放燦爛,刻不容緩馬上迎了上去:「范老師,您下班啦!」這一分淳樸,憨厚,的確能感動卧牛石。
可是范卓學跟他自己所言,就是一塊石頭,照舊一臉陰沉,喝斥郁鋒濤用不著拍馬屁,拍馬屁不頂用。
范老師,我這不是拍馬屁,我這是對您的敬重和崇拜!郁鋒濤天庭射出一團軒昂,不卑不亢。
打開門的同時,范卓學警告郁鋒濤,不準進他屋裡去。
苦著臉,像一個乞丐,郁鋒濤央求道:「范老師,我都站了一個下午了,您讓我進去喝口茶,總行吧。」
「喝茶可以。但是喝了茶,你必須馬上走人。」范卓學總算是允許郁鋒濤進他屋裡了。
心底裡頭暗暗大喜,郁鋒濤得意地悄悄瞥一眼范卓學,只要我進了你屋裡,你這個臭老頭崩想那麼容易把我攆走,只要能夠叫你收下我,我臉皮厚得機關槍也打不穿。
的確很冷酷,給郁鋒濤沏時茶,范卓學也不叫人家在沙發上坐下歇口氣,就那樣叫郁鋒濤直筒筒站著。
約莫十來分鐘,范雅詩和她母親老婆楊茹艾也回家了。
也許是楊茹艾早聽女兒說了郁鋒濤前來拜師學藝一事,當她見到站在客廳喝茶的郁鋒濤,向他熱情打了個招呼,並且招呼他坐下。然後,朝老公使個眼神,楊茹艾把她老公叫到卧室。
夫妻倆在卧室里小聲嘀咕了一會,出來后,范卓學坐在了三人沙發上,楊茹艾進廚房做飯。
趁女兒給郁鋒濤拿水果之際,范卓學開口「審訊」起郁鋒濤這隻蠻橫闖進他家的黑猩猩:「小鬼,你說說,你是盧水縣一個山溝溝里的,又怎麼會知道我?」
心裡竊喜。郁鋒濤曉得後頭有好戲了。
按捺不住振奮、激動心情,郁鋒濤把事情緣由講故事一樣,滔滔不絕對范卓學講述一遍。
在一旁的范雅詩,對郁鋒濤的遭遇很感興趣,叫他詳細說說。
從父親病逝一直說到去桃芝學藝,說的,郁鋒濤自己都禁不住心頭的辛酸,一陣淚眼泛光。
最後,郁鋒濤殷殷誠懇對范卓學說道:「范老師,我是真心要跟您學石雕。我知道,我動機不純——並不是因為愛上石雕這門藝術,從山溝溝大老遠跑來跟您學石雕,是為了我自己能擺脫貧困,為了能將我們村帶出愚昧、無知、自私的山坳里。要不然,一個中國人,我不會變成一隻黑猩猩,給你第一印象這麼壞……」
想笑,可是范卓學一家人笑不起來,心頭被一塊石頭壓著,特別是楊茹艾、范雅詩母女兩個視線一下模糊……
許久未開口,范卓學心裡在想著什麼,在掙扎著什麼?
靜靜的屋裡,涌動著一股激流。
抬起頭,范卓學目光專註看著郁鋒濤:「看在你下午在門口站了半天的誠心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要是做到了,我收你做學生。要是做不到,沒得商量,你從哪裡來,還是回到哪裡去。」「吃了飯後,你到我工作室里,裡邊有一塊百來斤重石頭,——裡面什麼工具都有,——在明天天亮時,你打出一隻動物出來,能令我達到七成滿意度,就行了。」
女兒想說什麼,范卓學朝她使了個眼色,搖搖頭。
跟在范卓學身後朝工作室走去,郁鋒濤心海一股泉水洶湧奔流。
這一腳踏進范卓學工作室,命運將會怎樣?郁鋒濤心底裡頭七上八下,沒有個底。不管怎麼說,這次進了范卓學這個石雕家的家門,他郁鋒濤是老虎趕豬——有去路,沒有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