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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月夜出走驚動師父

  愣愣盯著眼前這個貌不驚人徒弟,石欽中默默詫異他竟然這般胸襟、氣度,今後定然是個干大事的人。


  既然留不住郁鋒濤,石欽中也只好把惋惜、遺憾留在心裡。


  歲月蹉跎。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往後推移,郁鋒濤的手藝則是一天天的突飛猛進。要不是親眼所見,親手所教的徒弟,石欽中這個與石頭打了一輩子交道石匠很難相信,才兩個多月,郁鋒濤這個徒弟手藝似乎已經超越他,不但活幹得漂亮,而且速度是他的三、四倍。


  這幾天,石欽中看出郁鋒濤神色也一天比一天凝重,話也少了,一個勁頭默默拚命幹活,他是看在眼裡,內疚於心。


  好在有郁鋒濤這個能幹徒弟鼎力相助,石欽中要四個多月幹完的活,眼看再過十來天就可以幹完,提前了一個多月。


  夜,皓月當空。


  天空明凈燦爛,大地披上一層神秘的銀白色面紗。


  大概是十一點鐘時刻,郁鋒濤睡的房間里突然傳出扭打聲,驚醒了熟睡中的石欽中、鄭珠菊夫婦。他們驚慌得蹦下床,邊穿衣服,邊往郁鋒濤那個房間趕去。


  房間門是打開著,裡邊燈亮著。


  石欽中、鄭珠菊夫婦夫婦倆赴到門口一看,郁鋒濤正要往外闖,卻被他們女兒石蘭花死死拽住,死活不讓他走。不用問,他們心裡也明白是咋回事。


  見狀,石欽中額頭一根根暴凸的青筋欲要炸裂。


  羞得無地自容,鄭珠菊大叫一聲:「作孽呀——」


  聽到聲音,郁鋒濤、石蘭花兩個同時停下。


  可憐天下父母親,為了自己臭不要臉女兒,鄭珠菊連廉恥也碎一地,一臉痛苦,無奈地哀求郁鋒濤道:「鋒濤,你滿足這個死不要臉的妖女一下吧——」


  「滿足?」郁鋒濤霍地一轉身,面對石欽中、鄭珠菊夫婦,怒氣咻咻怒斥:「師父,師母,她滿足得了嗎,她就是一條母狗。天天都要,一個晚上要來三、四回,誰受得了。我又不是鐵打的,我總不能為了學一點手藝,把命也丟吧!」


  趁石蘭花鬆開手,沒防著,郁鋒濤一個箭步奔到床邊,抓起包子,邊朝門外闖去,邊賭氣:「我馬上走,不學,行了吧!」


  站在門口一直鐵青著臉說不出話,石欽中這時一把攔住郁鋒濤,滾著老淚:「鋒濤,你真的要走,也得等天亮了再走。這三更半夜的,你怎麼走呀?」


  「不。師傅,今晚上月亮這麼亮,我走得了。」郁鋒濤嗓音哽咽,仍在往外闖去。這不是在作秀,嚇唬人,郁鋒濤確實是下定心要趁著月光明亮,連夜走人。


  粗糙有力的手一把拉住郁鋒濤,石欽中橫下了心:「鋒濤,你這時刻要走,你叫我咋對得起你阿公。你非走不可,先讓我一頭撞死在你面前,你再走吧!」


  「師父!」郁鋒濤一聲吶喊,擁抱住石欽中,淚眼汪汪如泉冒:「你老別這樣。我明天再走就是了。」


  師徒倆的擁抱,終於使屋裡平靜了下來。


  在郁鋒濤的勸慰下,石欽中、鄭珠菊夫婦回到自己卧室去睡覺。


  轉身踏進房間時,郁鋒濤不滿、厭惡瞪一眼坐在床沿上的石蘭花,她面無表情、眼睛獃滯,如同一個石墩。


  看到郁鋒濤在整理自己的東西,石蘭花很失意很焦躁,埋怨郁鋒濤:「明天要走了,難道最後一個晚上不能讓我快活一下嗎?」


  很久沒吱聲,直到收拾好行李,郁鋒濤這才開口,嘲弄、鄙夷道:「行,妖婦。反正是最後一個晚上了,我給你一個滿足。」走過去關門時,郁鋒濤誠懇十分勸戒石蘭花:「妖婦,你找個男人嫁了,好好過日子吧。你看看你自己,才二十七、八歲的人,蒼老的像一個五十多歲大媽。我剛到你們家第一天,一瞧見你時,是把你當作師母——」


  「嫁人,嫁誰?」石蘭花一邊脫衣服,一邊埋怨、責備:「你娶我嗎,你娶我,我就嫁。你就是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天天晚上讓你快活,你反倒罵我,還要連夜跑回去,我就這麼討厭你?」


  虎虎瞪一眼石蘭花,郁鋒濤沒有說話。


  其實石欽中、鄭珠菊夫婦蒙在鼓裡不知道,郁鋒濤今晚不再依從石蘭花,鐵定的心要趁月光明亮離開石家,這不過是他的一個借口罷了,他是一個有更高追求目標的人,不會僅僅滿足於停滯於眼下狀況。


  兩個多月來,由於石欽中傾心傳授,再加上自己苦練苦學,石欽中的一身手藝,可以說郁鋒濤已學會。繼續留在石欽中身邊,已經不可能達到更高一個層次。這一點,郁鋒濤心頭是青蔥伴豆腐——一清二白。藝術是無止境,他必須追求更高層次。


  湊巧半個月前,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報道了一個石雕家的作品展覽。那多姿多彩的石雕藝術品,形態不一,栩栩如生,震撼了郁鋒濤心田。故而,郁鋒濤心頭從此埋下了自己的打算,默默記下了那個石雕家的姓名、地址,決心跟那個石雕家學藝。可是石欽中、鄭珠菊夫婦對他太好了,把他當作自己兒子看待。在這麼短時間內便要離開石欽中,郁鋒濤擔心給石欽中打擊太大,因此狠不下心,一直在尋找機會。


  第二天清晨,郁鋒濤又對石蘭花做了一次大奉獻,起床時已是七點多鐘。


  洗瀨,吃早飯,已經是八點多鐘。


  郁鋒濤正要回房間拿行李時,鄭珠菊叫他稍等會兒,他師父出去了,過會兒回來。等他師傅回來后,他再走。


  九點半,石欽中一身熱呼呼地回來了。


  來不及喘口氣,喝杯茶歇會兒,石欽中疾步走到郁鋒濤面前,從身上一個黑布袋裡拿出一疊嶄新的錢,放在郁鋒濤手上,情真意切誠懇道:「鋒濤,這是我剛從鄉信用社取出的一萬塊錢,你拿去用吧!」


  以為自己是在夢中未曾醒來,郁鋒濤睜著一對銅環大眼睛,不敢做聲。


  一萬塊錢吶,這對一個深陷困境中,欠了一屁股債,正在用錢的小夥子來說,意味著什麼,郁鋒濤心底裡頭比哪個人都要明白十二分。手上有了一萬錢,他可以馬上脫離苦海,他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番事業,他可以在鬧荒人面前高昂頭挺直腰……


  然而,郁鋒濤心底裡頭更清楚,這一萬塊不屬於他,不屬於他的錢,一分都不能要。君子生財,取之有道。這一萬塊錢,是師父老人家在風吹雨打中,辛辛苦苦掙到,哪怕是自己當乞丐,他也不能要!

  當石欽中再次拍拍他的手時,郁鋒濤才醒悟過來:「不,不,不。」「師父,這錢,我不能要,你快收起來。」


  老淚縱橫,顫抖雙手,石欽中張了幾次嘴,最後一次才說成話:「人不能太貪。太貪了,埋在錢堆里就出不來了。」「貨主是天天在催貨。要不是你,我這批貨少說要干四個月,哪有這麼快完工。這批貨價值五萬塊錢,等貨主付了貨款后,我再給你送些去。」


  此時此刻,任由郁鋒濤怎麼使勁克制,照樣無能力關住那扇情感洪流的閘門:「師父,不要說是才五萬塊錢,五十萬,五百萬,我一分錢都不會要。人要講良心講道德。我是你的徒弟,是跟你學手藝的,我不能破了規矩。你要我收下這錢,你砍了我的頭才行!」


  轉過身,看著站在一旁,表情複雜的石蘭花,郁鋒濤發出肺腑之言,真誠叫一聲:「阿姐!」「你要記住我昨夜對你說的話,往後不要再叫師父、師母在鄉親面前抬不起頭了!」


  話一擲地,郁鋒濤分別對石欽中、鄭珠菊夫婦鞠躬三下,毅然邁出了石家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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