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無欲則剛，有心則傷
「鐵平，你不思尋找李浩石，為家族報仇，誆騙我來此處作甚？」
通風報信之人很快如一縷輕風消散，居然為符籙所化，單單是這樣的手段，就值得一探，更別提那天品神寶的秘密。
只是當楚楓來到一處破敗的庭院，秋風蕭瑟，草木搖落之中，卻發現是鐵平背負雙手，悠然等待。
面對譏諷，這位與楚楓同病相憐的世家子冷冷一笑：「我若要報仇雪恨，去找李浩石作甚，去找你才是應該！」
楚楓彈了彈手指：「隨時歡迎，不過懷璧其罪，鐵家既有此驚天秘密，滅亡也是早晚的事情。」
鐵平臉頰一抽，被楚楓漫不經心的態度激怒了。
但他也非等閑之輩，知道對方正是希望如此，很快平復下來：「楚楓，你只要與前朝餘孽無關，我們便不是敵人，同為天鏡司下，理應守望相助！」
楚楓呵呵一笑：「怎麼守，怎麼助？」
鐵平揮手布置下一層禁制，隔絕內外的探查，卻防不住路希遙如影子般早早隱於楚楓背後，將他接下來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你可知，那所謂的鐵掌幫，根本是早就埋下的棋子，李浩石的那張易容面具，絕非從他們手中購得！」
「竟有此事？」
楚楓露出震驚之色，眼中閃過寒光：「待我回去提審李大麻子，不相信找不出蛛絲馬跡！」
鐵平死死盯著他，卻是看不出破綻，只好接著道：「李大麻子只是被利用的小人物，起不到什麼作用，真正重要的幕後指使者，乃是厲蒼英！」
「嗯？！」
這回面露震驚的不單單是楚楓，路希遙都感到不可思議。
厲蒼英是誰？
他是真正的驚神宗弟子，而非如今大部分前朝勢力都是祖輩或師徒的傳承。
雖然在千年前，厲蒼英只是外門弟子，在妖孽遍地走，天才多如狗的天品宗門內毫不起眼，但時勢造英雄，無數天才妖孽都在那場驚世大戰中隕落，反倒是他僥倖活了下來。
厲蒼英沒有辜負上天的眷顧，四處奔走，聯合同門，后被一名重傷瀕死的長老看重傳功，擁有了修習三書五經的機會。
千年的修鍊，無數的艱難險阻，無數次狼狽奔逃，厲蒼英終於從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成為名副其實的巨擘，如今儼然已是前朝殘餘勢力的一面旗幟，在天鏡司內部的賞罰排行榜上，緝拿他的功績是最高的。
這樣的人物，怎可能指使鐵掌幫？
「你的意思是此乃前朝餘孽內訌？無稽之談！」
楚楓搖頭，表示不信。
「並非內訌，只是一表一里，互為內外罷了！」
鐵平語氣里有著讚歎：「可還記得驚虹舫與殺仙龍舟？」
路希遙目光一凝，炯炯看向楚楓。
天機秘鑰出世時，厲蒼英便在場，出手與無念道人大戰，搶奪那件地品仙寶。
但實際上厲蒼英是沖著殺仙龍舟而去的，當時尊主的布置就是一表一里。
未慮勝，先思敗，雙重布置足以應付突發事件，將風險降低到極致。
「你的意思是，鐵掌幫是前朝餘孽的後手，倘若李浩石身份暴露了，就用他們攀咬污衊，弄得人人自危，保護那些真正的姦細？」
楚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發出感嘆：「前朝餘孽，實在太狡猾了！」
「屁咧，最狡猾的是你啊！」
路希遙強忍著吐槽的慾望，在陰影里扭動著身子，好難受的。
她今個兒總算見識到了什麼叫栽贓嫁禍，鐵平無疑墮入了楚楓設下的連環圈套中，沒想到自己千辛萬苦查出的合理真相，居然是對方的刻意引導。
不過鐵平既然此時找來，顯然還有著疑惑，或者說騙他容易，想要瞞過老奸巨猾的文成宇，就太過困難了。
鐵掌幫背後的「真相」揭曉后，各個細節已經竄成了完整的邏輯鏈，可謂十分完美。
但正是因為這份完美，才引發了文成宇的懷疑，有了現在的試探：「楚楓，你若心向大夏，為陛下盡忠，真正該做的，就是找到萬妙之門，我這裡已有了一條線索……誒！」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因為楚楓毫不遲疑，轉身就走。
「你別走啊！」
鐵平怔住，趕忙喚道。
「我這人一向有傲骨，絕不接受別人的施捨，你查出來的線索，你自己去追，若能得到萬妙之門，那我也唯有說一聲恭賀！」
楚楓頭也不回，瀟洒地擺了擺手。
「楚楓，難道你不想那天品神寶？」
這不按套路出牌啊，連話都不讓人講完，鐵平急了。
「我當然想！」
楚楓身形已經消失在院內，唯有笑聲遙遙傳來：「只是人貴有自知之明，通過這些日子的風風雨雨，也算看明白了，天品神寶不是我能夠覬覦的，還是老老實實地抓捕前朝餘孽，為國盡忠吧！」
此言一出，明處的鐵平和暗處的路希遙同時扯了扯嘴角，同時都有些跳腳。
鐵平是焦急文成宇交託給他的試探完全被楚楓擋下，所謂無欲則剛，當楚楓連天品神寶的誘惑都能抵擋，他還試探個屁啊！
路希遙則陷入兩難的抉擇，她能成為尊主的貼身影侍，又得其親傳，絕非只知刺殺，更擁有敏銳的判斷力。
她清楚尊主對於萬妙之門的看重，又認為鐵平手上是真的有些乾貨的，自然就猶豫起來，是繼續跟蹤無所事事的楚楓，還是轉而追蹤鐵平這條線？
「事緩從恆，事急從權！」
片刻的遲疑后，路希遙有了決斷。
她彈指射出一道無形的箭矢，直衝天宇，內附一條信息：「九妹，由你去跟蹤天驕門主楚楓，記住要寸步不離，一時半會都不能脫離你的視線，事無巨細，都要向尊主稟告！」
囑咐完畢后，路希遙化作一縷輕風，向著山莊內部探去。
這一刻的她來去無影，身化自然，隱蔽性之高，變化之詭異，堪比大妖煉玄的天賦神通，儼然是使出了渾身解數。
鐵平不比楚楓，一旦被發現可就再也得不到重要情報，更何況還有那威名震天下的文成宇！
「文師，楚楓完全不中招，我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該如何是好？」
「厲蒼英那邊的證據畢竟不足……還涉及到了解家、落花宮等等勢力……」
果然煙槍不離身的文成宇出現在視線中，兩人密語，路希遙不敢靠得太近，但那飄過來的隻言片語，已經令她的瞳孔逐漸收縮。
「青州高安……前朝密藏……」
於是乎，當那最敏感的一處地方落入耳中，路希遙勃然變色，眉宇間閃過冰冷刺骨的殺意，鬼魅般閃出，一擊刺向文成宇的后心。
「留你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