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交談
「你就是阮驚鴻的原主人，前朝勢力的掌控者——尊主？」
前所未有的大敵無聲無息地逼近，楚楓渾身上下卻提不起半點戰意，就像是許久不見的故友重逢，有的只是欣喜與放鬆。
這才是最令人恐懼的地方。
對於如今的楚楓而言，返虛尊者早就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了，煉罡境的尊者他擊敗過，無量巔峰的李浩石他戰過，就連方才那個女刺客都奈何他不得……
然而這一刻，他卻連反抗的意志都提不起，深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不戰而屈人之兵！
再從寄居於九絕刀中的阮驚鴻神魂流露出的無盡恐懼，楚楓馬上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
按理來說，他應該主動裝傻，才能爭取一線生機，但怪異的是，楚楓卻是一口揭露了對方的身份。
「年輕人，你很聰明！」
尊主溫和的聲音里透出一絲笑意：「利用一個底層的小人物，將當世兩大勢力玩弄於鼓掌之間，這份膽量與算計，著實令人讚歎！」
「哦？」
楚楓揚了揚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尊主笑道：「李浩石的那張易容面具根本不是李大麻子賣給他的，你用一個並不複雜的圈套，騙過了所有人！」
楚楓默然。
這番語調平常，如閑聊般的話一旦傳揚出去，絕對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錯，李浩石的那張面具根本不是李大麻子輾轉賣給他的。
身為大夏皇室血脈，又為前朝尊之護法，要維持住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巧奪天工的易容面具必不可缺。
別說李浩石，同為護法的阮驚鴻也有一張。
正因為從阮驚鴻那裡知道了這個情報，楚楓才讓王憐花根據阮驚鴻的描述，製造了五張類似的易容面具。
目的嘛……
自然是嫁禍！
一旦能引出皇室內的尊之護法，楚楓就需要一條脈絡，讓大夏皇朝和天道盟互掐，人人自危。
但面具的線索不能由楚楓親自引出，那樣太過刻意，也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於是乎，一個中州底層的小幫派，鐵掌幫應運而生。
此計利用了人的思維誤區，這樣的泥潭，常人避之不及，又有誰會故意跳進來？
但李大麻子，不，江小魚就是故意跳入。
作為前哨，早早來到中州的他可謂如魚得水，與各大權貴世族的採買人員混得爛熟，所憑藉的莫過於中飽私囊四字。
但那些被江小魚喂得腦滿腸肥的傢伙，卻是萬萬沒想到一口碩大無盆的黑鍋從天而降。
他們自然不承認與前朝有關聯，可待得事情爆發，又與天品神寶的轟動消息交雜在一起，又有誰不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呢？
再者十大酷刑輪番，屈打成招下，原本沒有的也成有的了。
以尊主的地位，本不該充當這種揭露真相的角色，但他卻沒有半點架子，反倒興緻勃勃地說道：「區區五張面具，攪弄中州風雲，僅憑此舉，日後史書里就有你濃墨重彩的一筆，可惜……」
楚楓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可惜你要撥亂反正了，是么？」
少女刺客突兀地現於尊主身後，齜牙咧嘴，殺機暴現，似乎任何對尊主的不敬，都是不可饒恕的罪孽。
「錯嘍！錯嘍！不好糊弄的人，可不止一位哦！」
倒是尊主似乎不以為意，樸實無華的長袖拂動，虛空輕輕一盪，頓時現出一幕動態畫面。
裡面正有位面容堅毅的男子在審問一個鐵掌幫的弟子，事無巨細地詢問記錄……
鐵平！
楚楓點點頭：「法天客確實不好糊弄！」
鐵平的出現有極大的可能性是文成宇看出了什麼破綻，派其調查，掌握關鍵性的證據。
一旦揭破李大麻子的真面目，楚楓和天驕門立刻成為眾矢之的，別說被天衣閣當作上賓，得天道盟看重拉攏，馬上就有滅門之禍。
但從楚楓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震驚。
「憂盛危明，常備不懈，你的成功，並非僥倖！」
尊主聲音平和，顯然也早就預料到了楚楓有后招，只是那目光中，透出一抹揶揄。
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知道，你既然也看出來了，哪怕不用親自出手，只需推波助瀾，就足以令我萬劫不復！」
楚楓攤了攤手，氣氛十分友好，就像是朋友般，但所說的話也就不是那麼美妙動聽了：「不過你既然在這裡與我好聲好氣地交談，看來我還是有些價值的，開出條件吧！」
這是一場談判。
並不對等的，居高臨下的談判。
但楚楓還是要談。
因為直接動手，他將沒有半點機會。
尊主眼中笑意更盛，也沒有繞彎子：「吾對你降服妖王，降服阮驚鴻的手段，很感興趣！」
楚楓瞳孔微微一縮。
十方至尊法！
尊主要的居然是這個！
果然非同凡響，一語就直指核心，抓住他的要害。
「妖王煉玄，你看過么？」
避而不答是不可能的，楚楓停頓了一剎那，突然反問道。
「吾看過！」
尊主明白了他所指：「那頭獅子的體內，存在著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不錯，那股力量，就我收服妖王的手段！」
楚楓溢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又掩飾不住一抹頹然：「那股力量我根本掌握不了，就是將我搜魂奪魄，亦是如此，是真是假，你當可分辨！」
尊主默然。
成就紫府後，凡人在地仙面前，別說反抗，連撒謊都辦不到，連神魂的秘密都將暴露無遺，更何況尊主的修為，還在紫府之上。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楚楓說得確實是真話。
那麼是真的嗎？
當然！
降服妖王煉玄的，乃是李憶如的女媧神力。
那股來自其他天驕世界的力量別說尊主，就算是天神恐怕都摸不透深淺。
隔行如隔山，更何況隔著世界呢？
「你的傳承出自何方，實在令吾感到好奇！」
果不其然，尊主也選擇了放棄，但他要的更多：「那就替代李浩石的位置，成為尊之護法，如何？」
「我還年輕，很年輕！」
楚楓聳了聳肩，回答得異常果決：「與其在日後漫長的歲月淪為傀儡，生不如死，倒不如現在拼得轟轟烈烈，所以……恕難從命！」
尊主笑了，一股無與倫比的壓力驀然降臨到楚楓身上，他一下子從天上墜入湖中，與冰冷湖水一起湧來的，還有那溫和卻瀰漫心靈的聲音：
「吾給你十日時間，好好考慮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