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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生得晚就是厲害

  王安石上前一步,道:「木大人,當初你我見面之時,你對我說了四句話,你可還記得?」


  木喚點了點頭,知道王安石說的,是木喚抄來的張載的橫渠四句。


  「此等境界,此等志向,此等才學,」王安石道,「真是我閱遍古今書卷,未有得聞。」


  木喚沒回答,只是低頭。


  鄭俠道:「老師,那詩……是什麼意思?」


  王安石道:「你悟不到,說了也沒用。但不說,你又悟不到。唉,罷了,罷了。」


  「你看,這是什麼?」王安石忽然伸手,指向了旁邊的窗戶,對鄭俠問道。


  「這是……窗戶。」鄭俠有點猶豫,不知道王安石要說什麼,只能回答。


  王安石看了看木喚,微笑著問道:「木大人,你說呢?」


  木喚答道:「這是春天。」


  鄭俠聽到這回答,眼睛一瞪,脖子一伸,愣住了。


  王安石點了點頭,又伸手指向了走廊邊的一株小樹,問道:「徒兒,這是什麼?」


  「這是……」鄭俠想了好一會兒,答道,「這是草木。」


  王安石看向木喚,木喚知道,立即答道:「這是春天。」


  鄭俠轉過頭,看著木喚,木喚只能無奈地笑了笑。他知道,王安石是想要啟發鄭俠,所以也知道,王安石需要的答案是什麼。


  王安石道:「唉,徒兒,你就是差了這一點啊。木大人看那是春天,你看到的是窗戶,木大人看的是春天,你看到的是草木。同樣的,別人看到的是夏天、秋天、冬天的秦淮河,在木大人眼裡,一樣都是春天的秦淮河,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鄭俠問道。


  「因為木大人的心裡有春天,」王安石道,「知大美,而天下無不美。這便是境界!無論是看美景,或是看殘景,都一樣的是最美的景色。同樣,知至理,天下有理無理之事無不為至理。立天地之心,所行所為無不有天地之威;立治平天下之願,所行一切,無不是治平天下。」


  「你的心中有什麼,你所做、所為、所見、所思,那就會是什麼,」王安石道,「無論是貧窮或富貴,無論是人微或位重,無論是失意或得意,你心中有那一樣的美麗的春色,心中有那一樣至高的道理,心中有那屹立於天地的心懷,心中有那永恆不變的志向,你就永遠是所向披靡的。身外的一切都只如浮雲夢影,即便是狂風也吹不起你的一絲衣角,世間萬般願景都只是過眼煙雲。」


  聽到這裡,鄭俠地眼睛微微發亮,有些興奮地道:「老師,我明白了。」


  王安石一笑,搖頭道:「太遲啦。終究還是要我說到這個份上才明白。唉,我看你還是沒明白。」


  木喚道:「王大人,我看鄭小郎聰慧絕頂,即便現在不明白,以後也會明白的。」


  「但願吧。」王安石說道。


  看王安石似乎已經意盡,木喚總算是長舒一口氣。


  這首詩畢竟不是木喚寫的,那可是抄朱熹的,雖然把「泗水」改成了「淮水」,但卻不影響整首詩的意義和富含的哲理。


  朱熹是誰?南宋理學大師,儒家的集大成者,境界當然是不同的。周敦頤、二程等雖然也是理學大師,但肯定是要比朱熹差一些的,倒不是因為別的,純粹就是因為朱熹生得更晚。生得晚是有好處的,一是理學更加成熟,二是北宋所有儒家大師們的理念,包括周敦頤、二程、蘇家三父子、王安石、陸九淵,他們的學說朱熹都得以閱讀,並且加以批判或繼承,集百家之長,他的眼界肯定是要更高的。


  舉個例子吧,現在隨便一個物理學專業的本科畢業生,都要比牛頓對物理的理解更厲害,難道是牛頓太弱了?顯然不是。是因為時間過得久了,物理髮展得更好了,又有更多的大師為物理進行了填充,這就是生得晚的優勢了。


  王安石站定著,搖了搖頭,低聲道:「唉,你要是我的徒弟,該多好。」


  說完,他就邁步向前走去。鄭俠和木喚兩人轉頭對視,雙目相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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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小郎真的要走?」李元成看著蔡京,問道。


  蔡京背著一個布袋,說道:「是。」


  「蔡小郎,你不會是生氣了吧?」李元成道,「我前幾天跟你說的,那都是氣話,你可不要往心裡去啊,我給你賠不是了。」


  蔡京笑了笑,道:「李叔,您想哪去了。我可不是為了這事生氣的,我是另有別的事情要回東京了,你別瞎想。」


  李元成道:「真不是生我的氣?」


  「真不是,」蔡京道,「我來的時候不是說么,最多住個七八日就回去了,現在倒還多住了兩日呢。」


  「是馬先生的事嗎?」李元成問道。


  蔡京一笑,搖了搖頭,道:「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


  「可是你現在走了,這邊可怎麼辦?」李元成道,「王連城那個老混沌,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把我拉下水。」


  「沒辦法,他的條件,決不能答應,」蔡京道,「就算他威脅,也決不能服軟。」


  「可是,我怕呀!」李元成拍拍大腿,說道。


  「李叔,您怕什麼呢?」


  「你說,我不答應他,他就要拉我下水,我要是答應他,那我就等於是上了賊船,」李元成道,「你又說那姓木的不好對付,萬一……王連城這老混沌應付不過,真栽了怎麼辦?」


  「放心吧,我想木大人是不會拿你動手的,」蔡京道,「甚至,木大人還會幫你。」


  「幫我?我跟他無親無故的,他憑什麼幫我?」李元成問道。


  「當然是憑一個最簡單的道理,」蔡京道,「他要對付王連城,就必須要依靠你。我想這一點,他會想明白的。」


  「這一套不新鮮啊,」李元成道,「王連城說得也不是沒道理,唇亡齒寒啊,他收拾了王連城,下一個萬一就輪到我了怎麼辦?」


  蔡京笑了笑,道:「或許吧,但至少也該是幾年後的事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那我……得有所準備啊。」李元成道。


  蔡京搖頭道:「李叔,你想留我下來,我是不能再待了。但我給你個說道,你聽不聽?」


  「聽啊,聽啊!」李元成趕緊道。


  「我勸你啊,在王連城完蛋之前,不要起這個心思,」蔡京道,「你幫木大人,可得要一心一意,決不能搞背後一套。你得明白,這段時間他對你越滿意,翻臉那一天就會越晚到來,反之,你若是牆頭草左右搖擺,他越對你有意見,對你動手就越快。」


  說完,蔡京一拱手,道:「走了,你不用送了。」


  他一翻身上馬,坐穩了,一夾馬腹,向遠處去了。


  李元成站在原地,看著蔡京的背影發獃。忽然,他低頭,啐了一口,罵道:「他奶奶的,真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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