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雪原蒼茫（六十六）
世界之大，真真無奇不有。
思及於此，沈霓裳心中倒有些猜量，不過彼此初初相識，雖有善意，但交情說不上深厚，倒也不好交淺言深了。
一時倒也不曾開口。
卓瑪主動前來，自然是有話想說，她雖為大祭司但卻同雪族往昔的大祭司強勢性格迥異，見沈霓裳沒開口，她眼中閃過一道笑意，主動開了口：「族長同旺堆已商議好，日後兩邊族地合二為一，族人兩邊輪守，以馬泉河為日常居留，每年祭司則在天柱山族地。沈姑娘……多謝你。」
沒想到這麼快將商議出結果，丹增此人一旦放下，果然果決乾脆。
這般安排倒也兩全其美，沈霓裳抿唇笑了笑：「也是機緣巧合，應是天意。」
「……天意么？」卓瑪幾分意味笑了笑，見沈霓裳看過來，那幾分意味又不見了，看著沈霓裳，她含笑轉過話頭接著道，「稞麥於我族人極其重要，我族體質特異，同其他邊族不同，族人若無稞麥為食，身子便會大受影響。食量不夠，也會有礙。馬泉河族地產量極高，日後族人日子便好過了。」
「可是同身高有關？」沈霓裳問。
「不錯。」卓瑪點頭，「族人會越長越高，可壽命卻會越來越短，於生育也大有影響，相對其他十七族，雪族原本生育便要艱難些，沈姑娘恐怕還不知曉，這三十年間，天柱山族地只五個嬰孩出生，但最後存活下來的僅兩名。若無昨日轉機……連我，只怕都不知能堅持到何時。」
果然如此。
昨夜看到丹增一行人時，沈霓裳就察覺到些許這其中關聯，後來聽得旺堆那一連串質問，更篤定幾分。
雪族正常的身高應是分支這邊呈現的狀態，天柱山那邊的雪族身高實在是太駭人了些。
沈霓裳若是同對方最高那位侍衛站在一起，對方几乎高出她一米，而沈霓裳自己的身高應該在一米六五左右，在女子中也不算矮小了。
凡事不可極致，身量越高，帶給身體的心臟的負擔就越重。
便是雪族，也不能脫離這個自然規律。
卓瑪輕聲嘆息，語聲雖輕聲帶笑，但沈霓裳仍能聽出內間疲乏和苦澀。
卓瑪這名大祭司同她原本想象中的雪族大祭司不同，雪族大祭司同魂族類似，其權威和話語權應在族長之上，但卓瑪卻似乎並非如此，非但不強勢，還似比常人更溫和幾分。
另外，卓瑪同丹增這位族長之間，似乎也有些說不出來的異樣氛圍。
可這樣的猜疑就更不能顯露了，沈霓裳想了想，婉轉問道：「女子也能做大祭司么？我一直以為只有男子才能做大祭司，大祭司是何時繼任的？」
「雪族祭司並無男女限定，只不過歷代有資質且最後被前代大祭司選定的人選多為男子，而我並非上任大祭司所選。」卓瑪並無隱瞞，聞言坦然道，「師傅過世前未曾選定繼任人選，而是由所有弟子進入祭洞由雪神甄選，在所有弟子中，我天賦並不出眾，沒想到最後卻是我被選中。我今年五十七，三十歲那年繼任祭司之位，卻是一無所為。」
似回想起當時情形，卓瑪悵然低聲：「一轉眼二十七年了……」
沈霓裳聽出了卓瑪大祭司語中自責，笑道：「丹增族長性子執拗，縱有長生之言，但若無大祭司從中說合，族長恐怕也不會輕易同意親自前來。」
此話一出，卓瑪大祭司果然笑了，點頭道：「族長脾氣雖有些不好，其實人是極好的。我父母早去，乃是他一手養大。領養我時，他還未曾繼任，自個兒都沒成年，卻照顧人很是周到。他一直曾成家，對族中孩童最是關愛。」
原來還有這等源緣，看著卓瑪大祭司露出小女孩一般的乾淨笑容，沈霓裳對丹增又多了幾分認識。
話題打開，氣氛愈發融合，兩人交流得也愈發融洽。
沈霓裳發現卓瑪非但脾性溫和，且還有一種難得的同她年齡並不相符的單純，相處起來很是舒服，讓人不自覺的就放下了疏離和戒備。
卓瑪對外界很是好奇，問了沈霓裳許多有關中土的事，其間也問到了羅才賽戈朗。
見她好奇，沈霓裳便將這一年多經歷乃至聽聞的邊族相關種種細細講述，毫無疑問，沈霓裳的講述讓她興趣大起，不時驚異，偶爾沉思，顯然心中也生出了不少思量。
洞外有腳步聲靠近，約莫是見兩人相談正歡，便又離開了。
最後，卓瑪問：「鬼族少族長同那位岐山族長……那位，那位岐山族長真是族長？」
沈霓裳一怔，不覺好笑。
大約不僅在卓瑪眼中，甚至旺堆丹增等雪族眼中，羅才的種種表現都令人有些質疑吧。
「他確實是岐山老族長親自任命，不過如今老族長還在族中主事，只放他出來走一走，了解外間事。」至於羅才還有一年所謂試用期的事，沈霓裳就不提了。
她心中看得真切，老族長提出此議不過是安撫一干不滿任命的長老，而在老族長心中，應是認可了羅才的理念，而羅才本身對權位並不在意。
他真正在意的是岐山的未來……乃至整個邊族的未來。
不僅僅是羅才，還有賽戈朗。
沈霓裳不禁心中輕嘆。
「原來如此，我其實也未有其他意思，只是覺著他同我族中一干主事長老乃至族長有些不同，向來岐山族風氣與我族亦有不同吧。」卓瑪頷首道，「那他們二人此番同你回去后，可會各自回族？」
「不會。」沈霓裳笑了下，搖首道，「下一步，我們大約會一起出發去尋魂族。」
話未明但卓瑪卻已明了：「對了，聖蓮子只能維持生機不敗，要真正救你阿娘只能尋得魂族。那你們可以有把握？」
「哪裡能有？」沈霓裳緘默片刻，唇角一抹笑意堅持，「可不管如何，不到最後一刻，我總不能放棄。」
「既是如此，我亦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卓瑪看向沈霓裳。
沈霓裳頷首，示意她直言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