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雪原蒼茫(五十二)
不僅是羅才,其餘一干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沈霓裳。
自雪崩之後,沒有人在沈霓裳跟前提起牧清,而沈霓裳也沒主動發問過。
但見得沈霓裳此際神情,最初一瞬怔愣后,很快就沉靜下來,眾人自然也看明白了。
沈霓裳果然早就知曉了牧清的存在。
「你們回來的時候怎麼商議的?」半晌,沈霓裳開口問。
「這幾日並無地動,我們每日出去也都小心,孔祥覺著長生應是發現了什麼才出了意外,那日長生是朝西南方向走的,但範圍太大,我們人手不夠。」鄭世子抬首看著眾人,「想要找人得多派些人手。」
「行。」沈霓裳聞言頷首:「我們商議下,幸苦世子了。奔波了一路,先吃點東西歇歇吧。」
聽得「世子」二字,鄭靜怔愣一瞬就朝身後的鄭瑜看去,顯是有幾分詫異。
鄭瑜平靜拉了他一下:「走吧。」
兩姐弟退了出去。
「我同花尋去。」凌飛沉聲道,「其餘人就算了,腳程跟不上。」
羅才原本還想提出一路,聽凌飛這麼一說也就罷了:「事不宜遲,要去就早去,我去拿些葯你們帶上。」
一炷香后,凌飛同花尋準備就緒,凌飛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離開了。
鄭世子見狀同鄭瑜低聲說了兩句,拿了些乾糧食水,也跟著一道走了。
「鄭世子奔波勞累,歇息一晚也不遲。」沈霓裳同鄭瑜道。
「習武之人這點勞累不算什麼,他想一同去就去。」鄭瑜轉頭看沈霓裳一眼,又加了一句,「他同那位長生少爺很是投契。」
沈霓裳一怔,輕輕頷首,未有再多言。
三人離去后,營地氣氛有些沉悶,三個丫鬟不時偷偷地瞅沈霓裳幾眼,眼底都有些憂心忡忡。
沈霓裳沒多言,起身回了屋子。
歐陽澤明想了想,架著拐杖跟了進去。
「妹子——」歐陽澤明露出討好湊到沈霓裳面前,「在想啥呢?」
「你覺著我該想什麼?」沈霓裳抬眼看他。
歐陽澤明嘿嘿一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的啊,同哥哥說說。是不是擔心長生?其實也沒什麼,若是擔心就說出來,這有話啊說出來會舒服得多,悶著多難受。對了,你啥時候知道長生來了,可是雪崩那日?那日是長生救你上來的,你知道是不是?」
歐陽澤明爆珠一般問著,雖是嬉皮笑臉,但眼中關切卻不似作偽。
看著歐陽澤明一瘸一拐的模樣,沈霓裳心底也湧出些許暖融:「坐下說話吧。」
沈霓裳將火塘中的火捅開,添了幾根乾柴,火很快旺了起來。
沈霓裳扶了他一把,兩人在火塘邊落座。
「他跟來的事我一直都知道。」沈霓裳拿著一根柴火伸到火中,目光淡淡落在火堆上,「你們一路上都在留記號。」
歐陽澤明一噎,訕訕而笑:「你沒怪我們瞞你吧?」
「沒有。」沈霓裳道。
「那就好,那就好。」歐陽澤明嘿嘿笑了笑,又皺眉幾分憂慮,「也不知長生那小子出了何事,你說會不會同雪族本支那邊有關?」
「眼下還不能確定,但極有可能。」沈霓裳平靜分析,「最近沒有地動,不是天災便是人禍。雪族有百里聽音之能,本支族地若在天柱山,他們應該早就發現了咱們。他如今心法五層,也不是冒失的性子,他們身上都帶著信箭,若是普通的意外絕不會半點信號都沒留下,無緣無故的失蹤,要麼是沒來得及留下信息,要麼是他另有打算。」
「這麼說,長生應該沒太大危險?」歐陽澤明若有所悟道。
「天柱山的最大危險是天怒,除開這個,唯一的變數就在雪族。」沈霓裳點頭,「就我們同旺堆幾人的相處來看,雪族雖然冷僻排外,但並非不近人情。在加上咱們這邊有貢嘎的消息,雪族本支這一代的族長據說同貢嘎感情非同一般,就憑這一點,對方應該也不會輕易翻臉。」
歐陽澤明贊同地頷首,又感嘆道:「魂族且不說了,伴獸族有御獸之能,原本以為這雪族只是有聖蓮子這等世間奇珍,沒想到還有百里聽音這樣的本事。即便心法練到十層巔峰,也沒人能有這般厲害!」
「別說十層巔峰,便是突破十層,到了顧劍尊那個境界也不可能。」沈霓裳笑了笑,介面道,「天道生人,各有所長所持,方能平衡。」
「雪族這本事,若是做斥候,那還真是防不勝防,就在咱們桃花塢,這本事也是極用得著的。」歐陽澤明摸著下頜,思維發散開來,「還有賽戈朗的本事,機關術可用於防衛,我瞧他給你做的那套暗器也端是厲害——這老賽藏得深,估計還有別的厲害本事沒肯露出來。」
沈霓裳餘光掃他一眼,笑笑沒有搭話。
「妹子,你不生長生的氣了?」歐陽澤明忽地挨近低問。
沈霓裳怔了下,垂下目光。
歐陽澤明看著她,清麗白皙的側顏上神情淡淡,卻看不出多少情緒。
「眼下這般,日後也是不可知……生氣不生氣已經不重要了。」沈霓裳凝視正前方跳躍的火光,眸光沉靜幽幽,語氣似淡然,「我看不清腳下的路,只能邁出一步后才知道第二步如何落腳。」
「妹子,你在怕什麼?」歐陽澤明側首定定相望,有些遲疑有些不明,「你向來膽大,如今情形雖不妙,可身邊有這麼多人幫你,你在擔心什麼?」
沈霓裳心中一跳,下一刻垂下眼眸,淡淡而笑:「你呢?你從來就沒擔心過?」
最後一句,沈霓裳轉首看著歐陽澤明,問得若有深意。
歐陽澤明先是一愣,但很快從沈霓裳的眸光中看出她真正的問意。
沈霓裳早就猜出他的身份,在冰崖下他也親口承認過。
沈霓裳這問的是,他對自個兒的身份可有過擔心。
「這個么……一開始有過,後來就沒了。」歐陽澤明回憶了下,一笑,稍稍挪了下傷腿,略略活動下手腳,語氣不以為意,「爹給我試過,我的血驗不出來,原先我也想過將——砍掉一根,可一是怕疼,二是它長得齊齊整整地,也沒那根像多長出來的,砍掉一根反倒怪異,後來想想還是算了。日子久了,一開頭的心慌慢慢就沒了。沒啥好怕的,人這一輩子除死無大事,只要不連累爹連累桃花塢就成。」